苏夕影默然片刻,道:“我也从来没见过,不过你刚才说你几千岁了?怎么还这么年轻,你不会修成了老妖怪了吧!”
“我要是修炼成了妖怪,肯定第一个把你摁下来咬。”
苏夕影捏了捏他脸。
沈暮时道:“你怎么就觉得我修炼会修炼成妖怪呢,你可是承认过我长得好看的,就算修炼,怎么也修炼成一个神仙吧?”
“我什么时候承认过你好看。”
虽然沈暮时生的好看,还看不厌,但要苏夕影开口承认,他自认绝不可能。
沈暮时干咳两声,道:“上次你喝醉酒之后,亲口承认的,我还特地录了音,要不要听听。”
“醉酒?”苏夕影脸一红,忙道:“不要听,除了这句我还说了什么?”
沈暮时根本没有录音,只不过吓吓苏夕影而已。
“除了这句你还说你喜欢我,喜欢我的脸,喜欢我做的饭,喜欢被我……”
说到这,沈暮时故意停下,憋笑别过脸。
“你胡说,我不可能说出喜欢被你那啥的话,醉酒也不可能。”
沈暮时换上一副稍微严肃点的表情,看着他问道:“‘那啥’是什么?”
“就……那啥啊。”
苏夕影愣住,过一会儿弱弱地道:“那你指的是?”
“喜欢被我带出去玩啊,怎么了?”
苏夕影脸上开始发烫,心说都是被他拐弯的。
沈暮时看了他片刻,道:“难不成你是说……合着苏公子你看着玉树临风的一个人,背地里也想着一些不可言说的事啊。”
“我没有。”
“是吗?”
“是!”
“我不信。”
苏夕影站起来,急道:“沈暮时你不正经,你就故意的,故意把话说成那个样子,谁都会往那方面想,你、你不正经。”
“这么激动干什么呀。”沈暮时拉住他袖子,伸出手指戳他手背:“别说你只是想想,当着我面说出来也行是不是,何必这么拘谨呢。”
31、烟熏渺渺轻1
◎不要害怕◎
“沈暮时!”
“这么喜欢喊我吗。”
沈暮时攥住他手,顺势把他拉进怀里。
一把匕首飞过来,插进地里,匕刃整个没进去,只留了手柄露在外面。
耳后那阵突兀的利刃破空声响起,又停止。
苏夕影扑了个满怀,回头看,没看到人,只看到那只匕首重重插|进他原先站的地方。
苏夕影要起身,沈暮时按住他,冲他摇摇头,翻身二人调换个位置。
下一刻,头顶的天空迅速暗下去,不计其数的箭矢和匕首长剑源源不断地从四周飞过来,这片天被利器挡住。
夜幕下,四周忽然亮起来,依旧没有声息,但可以看到那片火光迅速朝二人包围过来。
看来是对方见布置好的利器被二人躲过去,又换了新的。
上面箭矢刀剑还在乱飞,站起来非被捅成个筛子不可,事实上根本不用站起来,那些东西在离地面一尺多的高度飞舞不休。
“别怕,实在不行我就当靶子给你挡剑,你扛我出去。”沈暮时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沈暮时趴在苏夕影身上,手掌垫在他脑袋后面,把他整个人护在怀里,伏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别怕。”
前一刻还在赏流星雨,后一刻就被利刃和火包围。
苏夕影的手在地上胡乱摸索,忽然摸到一片湿湿黏黏的衣角。
“你流血了?”
沈暮时把手指放到他唇上:“嘘,别出声。”
不知持续了多久,火光暗了下去,利刃还在。
苏夕影摸到沈暮时身上流下来的血越来越多,他想把沈暮时从自己身上掀下去,刚抬手就被沈暮时攥住。
“夕影,听我的,别动,别害怕,我有办法。”
破空声渐渐消失。
有人走过来,靴子踩过杂草,一下一下错落有致。
苏夕影偏头看沈暮时,沈暮时眼睛闭着,应该是晕了过去,唇角流下来一缕血。
苏夕影看他,鼻子发酸,顾不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轻声唤他:“暮时,暮时,暮时,你怎么样了?”
沈暮时双目依然闭着。
苏夕影抽出手抱住他坐起来,拿过佩剑指向逐渐逼近的人。
那人苏夕影不认得,一身青衣中规中矩,看不出是男子还是女子。
“你是谁?”
苏夕影颤抖着嗓子开口问道。
“你又是谁?”
这人的声音也不辨雌雄。
“皖州苏夕影。”苏夕影道。
那人拿出掌心灯,在离二人不远处蹲下来,又问:“那他呢?”
“你是谁?你不认得我们,为什么还要下这种毒手?”
沈暮时身份特殊,杀过的人多,如果面前这不分男女的人是来和他寻仇的,就危险了。
苏夕影把沈暮时紧紧拉进怀里,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是沈暮时对吧?”
“是又如何。”
“把他交给我,我就放了你。”
苏夕影握剑的手指节发白。
“你如果想杀他,就先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让他落入你手。”
最后一句话音未落,那人突然发难,狠狠扇了苏夕影一巴掌。
那人的声音冷了下去:“你个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敢和本公子分庭抗礼,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苏夕影右半张脸上现出一个五指印,摔出去,长剑脱手。
“本公子今日不愿造太多杀孽,识相的,赶紧滚。”
苏夕影抹了把嘴角的血,侧歪在地上,道:“你要是想杀他,就先杀了我。”
苏夕影重新握住血刃,指着那人道:“我不管你和沈暮时之间有什么仇,他也不是生来就愿意杀人的,他有他必须那样做的理由,我绝不交出他。”
“找死。”
那人身形移动,瞬息之间就到了苏夕影身后,一掌狠狠拍在苏夕影后心。
苏夕影吐出一口血,强忍痛,孤注一掷地挥剑过去,那人伸手把剑尖握在手里,想把剑扭断。
苏夕影死死攥住,不撒手。
“这是沈暮时的红刃?你是他什么人?”
苏夕影的手被他震得出血,仰头倒吸一口凉气,挥剑弹开他,朝他腿扫过去。
“风公子问你话,为何不作答。”
他竟没躲,受了一剑。
月亮从云中钻出来。
苏夕影还要再刺,手臂上一麻,那阵麻感一直沿着手臂蔓延到心口,苏夕影喷出一口血,手却紧紧握着,不肯撒手。
那个自称风公子的人,好像感觉不到痛,状若无事地来回踱步。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风行之说罢,拿出一柄弯刀。
苏夕影爬过去,抱起沈暮时,让他的脸贴在自己胸口。
那阵酥麻感爬过的地方撕心裂肺得疼。
“暮时,暮时,你醒醒。”
苏夕影有气无力地抱着他唤几声,再也坚持不住,抱着他倒下去。
他手上还紧紧握着剑柄,血刃有灵似得,在他手里嗡嗡作响,剑尖仍然对准着风公子。
……
沈暮时也没想到那些匕首里会被风行之下毒,风行之酷爱自称公子,这人他早年认得,和他师出同源,擅长剑雨和火焚,二人当初常在一起切磋,沈暮时还当他是当年的风师弟,一时不察中了招。
这许多年过去,没想到一见面便痛下杀手,本以为是师兄弟多年后会面,却没想是来索命的。
那些毒他一时半刻排不出去,靠苏夕影又能挡几时,背上落了匕首的地方像是着了火,烧的内府又热又痛。
沈暮时一急,将内力用到极致,耳边嗡嗡的,听到一个人抽泣,再也顾不上苦修多年的内力会不会把筋脉挤断,一股脑推出去。
他神识似乎清明了些,睁开眼捂住胸口吐出徘徊在喉咙里积压许久的血。
苏夕影中的毒不比他轻,又没有内力护体,神智已然不清,手里还握剑指着风公子。身体下意识蜷缩起来。
二人上空传来一阵劲风,沈暮时揽过他,滚到一边站起来。
道: “师弟,这许多年没见,你出息了?”
沈暮时把插在背上的匕首一只一只拔|出去,他数了一下,一共五支。
正好他们师傅手下一共七个弟子,五个死在他手里。
风行之道:“沈暮时,你还有什么资格当我师兄。”
沈暮时把血刃剑拿过来,苏夕影手心下意识去握。
沈暮时道:“你还是这般急躁,师父又没把我逐出师门,怎么他座下大弟子就不能做你师兄了?”
“师父,师父,你张口闭口就是师父,可怜师父瞎了眼,领你进门,倾尽心血传授你,盼着你能出师耀我门庭,可没想到你竟然出师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另外五个师兄,你于心何忍啊?”
“你现在杀我是什么心情,我当初杀他们时候就是什么心情。”
沈暮时语气很冷淡,用最冷淡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
风行之指着他半晌没言语,泄愤似得把刀劈在地上,刀刃嗡嗡乱响。
沈暮时道:“你到现在才出师,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杀他们,你以前最不喜放毒,现在连毒都用了,你这是多恨我。”
沈暮时把苏夕影抱起来,继续道:“师父很早就看出来他们五人不适合留在那个地方修习,百般劝说无用,我出师后,师父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五个人杀掉,你大可以去问师父。”
“你别走,你说清楚。”
风行之张开手臂,拦在他面前,吼道。
沈暮时给苏夕影输去内力,道:“还要我怎么说,师父教的招法戾气最盛,以狠戾著称,师父算到他们下山必做恶事,你又重情义,必然不肯动手,便让我去做。”
沈暮时说完,抱着苏夕影绕过他。
风行之转过身,拿出一个锦囊,看了一会儿,举出去道:“这是他身上毒的解药,给你……”
“不必了。”
沈暮时没停,抱苏夕影走出很远,直到看不到风行之的身影,才在路边树底停下。
苏夕影已经昏迷过去,从手腕到脖子的皮肤全是紫红色。
沈暮时把他上衣褪下,拿出消炎的药轻轻涂抹上去,风行之这是奔着要他命去的,毒药的量一点都不留情。
许久,那触目惊心的紫红色才逐渐褪下去,内里还有多少毒,沈暮时不敢想,扶他坐直,闭上眼,双手放到他背上,大把内力传过去。
苏夕影没修习过,常年折腾,身子比常人还要弱一些,无法,沈暮时只能循序渐进,即使这样,苏夕影还是难受得闷哼出声。
沈暮时都忍耐不得,何况是他。
一半月亮渐渐隐进云中,另一半月亮照的人间都很朦胧,照出的斑驳树影洒落到地上,不很暗。树枝上慢慢结上霜,沈暮时把外袍脱下来盖到苏夕影身上,握着他的手还在毫不吝惜地输去内力,将毒一点点清出去。
沈暮时把他抱到怀里,轻揉他背部的手掌印。
“夕影,你能听到吗?”
苏夕影双目紧闭,眉目锁着。
“听不到就好。”
沈暮时自嘲似得笑一下,道:“你知道我的全部,还会像这样护着我吗?你知道的,还不是真正的我,等你知道那些事会不会觉得我很肮脏,可能会把我当个疯子,会让你害怕吧,你不要怕我,你如果说要走,我不会纠缠你的,你不要怕我,不要恨我。”
32、烟熏渺渺轻2
◎危在旦夕◎
他沉默片刻,低头贴上苏夕影冰凉的额头。
后半夜,沈暮时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天色刚蒙蒙亮,苏夕影的手冻得很凉,沈暮时把他手放进胸口里暖了一会儿,抱他骑马赶路。
沈暮时伏在他耳边唤了几声,苏夕影没醒。
离这里最近的是查州城,再颠簸下去,他们谁也受不了。
苏夕影虚弱不堪的样子让沈暮时很慌,那人满身的血,让沈暮时想起第一次遇到苏夕影的那辈子,在皖州城破时,苏夕影挡在他身前,生生流尽了血。
想到这,沈暮时胸口一阵绞痛,他不得不稍微弯腰,放慢了马的速度。
……
苏夕影的记忆还停留在风行之举刀劈下来的瞬间。
“暮时,暮时,你醒醒。”
苏夕影五指收紧,抓到柔软的床褥,一双手伸过来把他手指伸开,放进被子里。
“夕影,我在呢。”
苏夕影睁开眼睛,看看四周,目光最后停留在沈暮时身上。
沈暮时俯身擦掉他额头的冷汗,解释道:“你中了毒,现在毒解了,还在发烧。”
“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
二人衣裳都换了新的,原先那件全是血迹,待了一晚上,很难洗掉了。
苏夕影抬头看向沈暮时,很虚弱地道:“那个人是谁啊?他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风行之,他是我师弟。”
沈暮时坐在他床边,神情有些不自然。
苏夕影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道:“那他为什么要追杀你?”
沈暮时目光移向别处,犹豫片刻道:“这件事几句话说不清,改日我再讲给你,你还在发烧,先休息。”
苏夕影道:“你早知道他会来,才特意出来的是吗?”
沈暮时沉默片刻,道:“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