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禽[古代架空]——BY:一枝安

作者:一枝安  录入:10-12

  ——他奔上前时,只抓住了那张黑色的面巾,宛如报丧鸟长长的羽毛。
  枯枝踩在脚下,咔嚓作响,如同被烈日暴晒多日的白骨,干燥、生脆。郁白就这样踏着白骨枯草,着了魔一般疾步跟上,仿佛丝毫未意识到脚下是万丈深渊。
  他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阿白!”
  如同凌晨的钟声,要惊破黑夜尽头那诡谲而绮丽的梦。
  那是……赵钧。
  ——你知道吗?郁家早在三年前便涉案流放了。郁菀至今不知踪迹,而你被赵钧强掳入宫做了宠物。
  ——你一直生活在谎言里,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你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你还不肯面对事实吗?还是说,你宁肯什么都不记得,就这样做赵钧身旁的,天真又愚蠢的金丝雀?
  山风猎猎,他迎风站在山巅。一步之遥,即入深渊。
  作者有话说:
  关于赵钧怎么动手脚这件事,我本来以为我暗示的已经够明显了(笑哭)。
  不知道该不该剧透Σ(|||▽||| )就是喂郁白喝的那碗药嘛,后期还会详说的~


第43章 “赵钧,你说谎了。”
  赵钧三步并作两步跨过,一把将郁白揽进怀中,面容是掩饰不住的焦虑和慌张:“没事吧?”
  郁白没听见赵钧在说什么。天地分明一片寂静,他脑中却如狂风漫卷、地动山摇,那些声音如同无数只嶙峋的手臂,将他拖入名为回忆的漫长梦靥。
  深渊倾颓,群山崩塌,尘封的记忆如洪水猛兽,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着脆弱的藩篱,在他脑海中吟诵着恶魔的低语。
  他拼了命地挣开赵钧,向悬崖下俯身,目之所至却再也找不到方才那个身影。
  长姐……长姐……那是他的长姐。温柔笑着,手把手教他读书写字的长姐,在他病痛困厄时仔细照拂的长姐……是他等了半年——不,或许可能更久的人。
  赵钧死死扼住他的肩颈,怒斥道:“郁白!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她是谁?”郁白头晕目眩,疯了一样地质问,“我看见了……她是……”
  “她不是!”赵钧骤然拔高音量,随即又些许地低下来。
  他一遍一遍地抚着郁白的后背:“她不是你姐姐……姐姐现在在柳城,怎能在骊山猎场,又怎会有这般武功?何况,如果真的是姐姐,你们久别重逢,她怎么可能不以真实面目面对你,还这样横眉冷对?”
  郁白漆黑的眼睛大睁,胸膛剧烈起伏:“你……你……”
  赵钧微微叹了口气,一点一点拭去郁白满脸的泪痕,动作轻柔的如同呵护易碎的瓷器。他循循善诱着问:“阿白,你听到什么了?”
  “我……”
  秋风中,凌乱的记忆坍塌重组,郁白只觉头痛欲裂。他不知道那是喝下去的苦药发挥了作用,药在出闸的洪水前树起脆弱的藩篱,却又在狂风骤雨下剧烈摇晃,濒临破碎。
  他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似乎有万般光影闪过,却无一者停留。
  ——郁白,你当真以为我奈何不得你?朕有无数种手段对付你。
  ——阿白,我真的心悦于你。待到一切了了,我便同你出宫去,浪迹江湖、逍遥自在。
  ——郁白,你可知你过去两年经受的耻辱和痛苦,全拜赵钧所赐?你几乎死在他手里,最可笑的是,而今你又一次相信了他。
  暧昧、喜欢、誓言、强迫、谎言、欺瞒、阴谋……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他得不出答案,也辨不清真假,只能这样被赵钧紧紧抱在怀里,任凭满腹疑问,却抓不住一个答案。
  郁白勉力推开赵钧,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漆黑一片的眼前渐渐恢复亮度,他依稀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郁白张了张口,声音哑的不像话:“……赵钧。”
  赵钧急忙道:“怎么,可是方才伤到了?”
  郁白摇了摇头,任由那些碎片闪过,赵钧再次把自己拉进怀里。万般思绪闪过,出口的却是:“骊山……骊山秋猎,怎么还会有刺客。”
  听到这个问题,赵钧没由来地松了口气。他扶着郁白,一步一步远离了悬崖。
  。
  “这件事说来话长。”
  赵钧边扶着郁白下山,边缓缓道:“今日朕本是同几名心腹武将一同狩猎,有一刺客伪装成侍卫向朕出手,被擒获后当场服毒自杀。这原是寻常事,只是朕恐此人还有同伙,又从凤十一那里知道你孤身一人留在山崖上,便匆匆赶过来,瞧见你和那人对峙,唯恐他伤了你,情急之下便出了箭,谁料他竟阴狠至此,竟然伪装成你姐姐的模样拖你下悬崖。”
  “所幸朕来得还算及时,没让你中了贼人奸计。”赵钧说着又把郁白揽紧了些,“阿白,你刚刚真的吓坏我了,以后可不许了。”
  郁白轻轻点了点头,既没回应赵钧的深情嘱托,也没对这番说辞有什么异议:“陛下可有受伤?”
  “无妨。”赵钧笑笑,又道,“此人招式阴狠,如若不是自幼练起,断断成不了这般功力,必定是榜上排名拔尖的刺客。历数如今的江湖,有这样目的和手段的,除了天麟府,朕想不出别的。”
  “天麟府?”
  赵钧看起来似乎不想多说,沉吟半晌,终是开口道:“阿白,朕也不想瞒你。朕身上的金蝉,是能救天麟府前任府主的解药,故而明鹤一而再再而三行悖逆之事。但能在重重防守下闯进骊山猎场,若说他没有内应,没人会信,至于这内应到底是谁,朕还在查。”
  说着,他轻轻抹了抹郁白脸侧带血的划痕:“人皮面具最是常见,易容易形更是这些人常用的技俩。天麟府中人装成你姐姐的样子欺瞒于你,借此骗取你的信任,对你说这种话也是为了离间你我二人,断断不可信。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郁白突然觉得可笑。
  被突如其来的风暴搅乱的海面悄然平静下来,虚幻的泡沫一个接一个破碎,在他心头留出一片苍茫的空白。他挣开赵钧的手,后退了一步。
  赵钧一愣:“阿白……”
  “我也不能确定她真的是长姐。”
  郁白平静出声:“可是,我更不能确定你说的是真的。”
  “你说,你一到这里便看见我即将坠崖。可彼时那人根本没有出手,你又怎么看出那人的武功不同凡响,知道那人扮作谁的身份、对我说了什么话?”
  要么是你一直躲在暗处看着,直到那人要袒露真实身份才出手,要么是你做贼心虚,不用看便知道刺客会告诉我什么内容——而那,就是赵钧一直隐瞒的真相。
  多说多错,赵钧完全可以不提“那人对自己说了什么”,若是将这些事半遮半掩地陈述给他,他也是全然辨不清谎言和真相的。只可惜赵钧还是画蛇添足般添了这一句,是欲盖弥彰,也是做贼心虚。
  聪明一世,却还是糊涂在了这一时。恰恰就是这一时,将破绽暴露在了他眼前。
  郁白注视着赵钧的眼睛,眼神平静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海洋,未见波澜,却字字诛心:“赵钧,你说谎了。”
  作者有话说:
  哦终于走到这一步了,激动~


第44章 但愿千秋岁里,结取万年欢会,恩爱应天长。
  骊山山壁的一处孔穴中,温翎之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府主。”
  天麟府府主——明鹤罩着件玄黑的披风,淡淡扫了属下一眼:“起来吧。”
  这里是骊山山壁中的一处孔穴,洞穴外有繁茂的草木遮掩,远远望去几乎看不见孔穴的存在,正是浑然天成的藏身之所,他方才假作坠崖时便是借着此处孔穴落足。
  明鹤也不用铜镜,两指捏住耳侧一点突起,当着手下的面,慢慢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随手甩在地上。再度抬起头来时,已是另一幅男子的姿容。
  “都安排妥帖了?”
  “是。”温翎之道,“成林已经守在下山必经之路,力求一击必杀。季华行刺不成,已经服毒自杀,绝不会泄露半点消息。”
  明鹤听到“服毒自杀”一词时,神情微顿,随即又恢复如常:“无妨,本就是调虎离山之用。”
  “属下还听闻,穆王已经回京,此时正往骊山赶来。”
  明鹤神情一顿:“穆王?”
  “是,穆王本与梁御史一起受皇命彻查江南郡守贪腐一案,只是如今梁御史尚在江南,而他未得召便偷偷回京,不知是……”
  “不必理会。”明鹤淡声打断他,“你出来也有两刻钟了,为免惹人怀疑,尽快回去吧。”
  温翎之的脚步顿了又顿:“府主……”
  “何事?”
  青年咬了咬牙:“不知府主……何日可召属下回天麟府?”
  “本座自有分寸。”明鹤离开的脚步未作一丝迟疑,天光在重重枝叶掩映下洒到他面庞上,平白给那张肃然冷冽的脸添了几分柔和。
  任何人来看,那都是张男子的面容。鼻梁高挺,剑眉星目,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线,玄黑劲装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体,一举一动皆同那在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却始终无人得见真容的形象不谋而合。
  温翎之怔怔看着,心中想,这样一个杀伐决断、武功绝尘的江湖刺客首领,竟是以女子之身坐上府主之位,十余年都未曾有人发现破绽。
  穆王贸然回京,想必是为了府主一事。他知晓明鹤女子的身份是个巧合,知晓前只有敬重和畏惧,知晓后却莫名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妄念。
  。
  山风瑟瑟,余晖尽散,郁白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在说出这番话之前,他甚至还存了妄想,希望赵钧能一条一条真凭实据地反驳他,希望赵钧能把所有事情坦诚相待,而今看来,赵钧的沉默足以证明一切了。
  似乎过了很久,久到山间的风都停了脚步,最后一片叶子也从树上落了下来,他才听到赵钧艰涩的声音:“……阿白。”
  郁白没有回答。
  “阿白。”赵钧苍白地重复着,“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再说……”
  郁白摇了摇头。
  “我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入京随侍,郁家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这两年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角色……赵钧——不,陛下,您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吗?”
  他看着赵钧的神情越发默然,心中的希冀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陛下不愿也算了,或许今日,或许明日,我总有恢复记忆的那天。”
  “恢复记忆”……这是赵钧悬在头顶的利箭,刻在心海的魔咒,却也是郁白无比渴望的未来。
  “可是。”郁白低声道,“我想听你说。”
  我想听你说事实真相,而不是编造的故事,我想听你说纠缠的过往,而不是虚妄的诺言,我想你履行誓言,将我当成独立的个体,而非你掌中的玩物。
  如果你做不到……
  。
  赵钧突然便哑声了。
  曾经巧舌如簧将人哄的团团转的人,此时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分明不是被一两句话就能吓住的人。昔日他以庶子身份,扳倒太子入主东宫,当着满朝权贵的面亦不假辞色,哪怕是被人诬告、性命攸关时也未曾惊骇到如此地步,怎么到了如今,竟然能因一两句基于猜测而提出的诘问而哑口无言呢?
  他是皇帝,他分明有无数理由能解释,分明有无数人手供他调配,供他继续编织谎言、欺骗郁白——就像他曾经做的那样。
  在他沉默的第一个瞬间,他就已经失败了。
  “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还要离开吗?”
  他话中竟有些恳求的意味。郁白冷冷注视着他,素白衣衫被山风扬起一角。他毫不掩饰道:“会。”
  赵钧轻轻闭了闭眼睛。果然,不管记忆恢复与否,郁白永远是那个郁白。
  自三年前大漠初见,他就知道,郁白是自由的灵魂,是山间的清风、天边的明月、清晨的雾气,纵使有群山围困、乌云遮蔽、烈日灼灼,他仍飘渺洒脱、皎皎生光、令人捉摸不透。
  世上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
  但他固执到近乎痴狂地想,总会有例外的吧?郁白,他难道就一丝软肋也没有、一点留恋也不存在?明明就在不久前,他们还能肌肤相亲、耳鬓厮磨,怎么到了今日,不过是听见了些许七零八落的真相,就会疏远冷漠至此呢?
  赵钧自认野心勃勃,纵局势已然至此,他仍想一试。
  。
  郁白任由赵钧死死拽着自己的手,听着赵钧一遍遍的“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先回去”,冰冷神色下有一瞬的怔忡。
  他真的……真的还可以相信赵钧吗?
  如果所有的欺瞒和背叛都是真的,那么这一个春夏的真心、誓言、相拥而眠、耳鬓厮磨是否也是假的?
  郁白沉默地望向浓密的树冠,似乎想从中找出什么答案。
  暮色渐起,倦鸟哀鸣。夕阳轰然落下,在环山的江水中溅起满天的晚霞,江水赤红如血,永无止境地滔滔奔涌。猝不及防地,夜色铺天盖地坠下,凶猛地吞噬了一切色彩。绮丽幻梦立即被夜色吞噬,再无踪迹。
  于是他眸中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他眸中酸涩难言,却在此时,忽有银白的亮光闯入了他的视线。
  郁白双瞳骤缩,整个眼瞳被它占据。
  ——那是一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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