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揍他也挨过,但是绝对没经历过这样的刑罚,他没被吓的尿裤子,已经很男子汉了。扛不住了,金不换说的那些刑罚,真的非常吓人!
“我说!”杨老七扯着破喉咙嚷嚷着:“我招供!”
众人都笑了:“你早这么说,不就得了么!”
唯有金不换不开心:“你这么容易就招供,万一不真实呢?”
“边儿去!”丁田将他挤开,扯着喉咙喊人:“来人,笔墨伺候!”
其实这个案子要说内情也非常简单,就是薄情寡义。
巧娘在家的时候叫七娘,因为家里生了七个女娃儿,她父母养不起,也不想养,所以生了女娃儿,就卖掉,想要个男娃儿。
七娘就被人牙子转手卖了几次,因为长得还算可以,就被杨花楼当年的老鸨子看中,买回 去后养大,捧做了头牌。
杨树县也不是什么大地方,虽然有个林场,可以出产木材,但是往来的都是商贾,谁舍得花那么多钱去捧头牌?
在杨花楼里,七娘就叫巧娘,头牌一挂,生张熟魏的就过了十几年,二十六岁之后,就已经过气了,什么客人都接,但是她在楼子里,跟杨老七倒是相处的不错,偶尔也春风一度。
因为两个人的名字里,都带着一个“七”,感觉还挺亲近。
不过巧娘想让杨老七给她赎身,但是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杨老七大手大脚惯了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
就算是有那么多钱……他怎么可能花在一个过了气的头牌窑姐儿身上?
五百两啊,足够他当个小地主,舒舒服舒服的过一辈子安生日子了。
可惜,他没有。
不过,他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
巧娘是个灵活的,她在楼子里当红的时候,没少攒私房钱,只是少了些,绝对不够她给自己赎身的,再说了,老鸨子也不会允许她有私房钱。
这个时候,一直当鳏夫的张大贵来到了这里,他是被生意伙伴拉来的,这种地方他不太来,这些小生意人,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当然不会要那些正当红的姑娘伺候,反而是前头牌、红倌人的巧娘合适,身价不贵,又是头牌,哪怕不红,在他们眼里,那也是个美娇娘。
不过张大贵是他们宴请的客人,这个美娇娘,就归了张大贵。
巧娘打叠出十二万分的精神,伺候的张大贵非常满意,加上巧娘跟他诉苦,自己日子过得艰难,不求什么富贵人家做妾室,哪怕是个小门小户,她也乐意跟人白头到老云云……。
张大贵是个没见识的小商贩。
巧娘呢,是个能说会道的前头牌红倌人。
俩人战斗力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张大贵这就被人忽悠了,带来的五百两银票,换成了一个女人。
不过,张大贵一个小商人,无法给巧娘弄个良籍,只能是贱籍,做不得良民张大贵的妻子,最多是个妾室。
巧娘不懂这些,张大贵呢,也不想再为巧娘花钱了,五百两,花完之后,张大贵就后悔了
但是有个美娇娘在身边,张大贵还是很享受的,巧娘出了杨花楼,就改名叫回了七娘,跟着张大贵回到了北风府。
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没人认识七娘,没人知道她的过去,她就以为自己可以活得自在了
结果发现不对!
因为张大贵虽然跟她“成亲”,却不放她出门,每个月只给一两银子的月钱,雇了个老婆子天天看着她。
夜里也使劲儿的折腾她,七娘一开始还隐忍着,可是过了一年还是这样的日子,她就受不了了。
加上杨老七知道她被赎走,顺着找上门来……一开始,七娘就说杨老七是她的堂兄。
不是什么表兄,因为表兄表妹,更容易让人引起猜想。
但是堂兄不会,加上七娘以“杨花楼”的“杨”为姓氏,杨老七也姓杨,这就对上了。
而张大贵一直以为是“杨树县”的大姓“杨”氏。
俩人一直趁着张大贵出门的时候藕断丝连,可是这也不是个办法,加上七娘探听到了一个秘密,张大贵家的那个“九珍香”,是个独门秘方,有不少香料行当出高价购买,可是张大贵一直攥着这个配方不撒手,因为这是他家祖传的,单单是这个配方,外面都炒出了上千两的白银价格,张大贵也没撒手。
七娘就想着,拿到配方,或者继承配方!
杨老七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加上他三十来岁,一事无成的,也想日后有个地方享清福。
俩人一拍即合,不过需要慢慢筹划。
这不,张大贵去进香料的时候,就被他们逮到了机会。
“根据我们的调查,张大贵从来不多喝酒,但是他死的时候,却是体内有大量的酒液,最后是被人灌入毒药,在醉梦中死去。”
“是,我们知道他的行程,提前七娘就打听好了,这两年七娘也摸透了他的路线,我就在路上假装跟他偶遇,拉着他去了一个乡村野店,那里其实是一个黑赌场,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根本没人在意,我包了个院子,还是晚上去包下的地方,那里的人从不多嘴,也不会问你要啥东西,只要给银子,一切好说……。”
在那个地方,他先是以“偶遇”为名,拉着这位“堂妹夫”来歇歇脚,摆了一桌酒菜,跟
他小酌几杯,怡巧有“姑娘”过来卖酒,其实就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俩姑娘,都长的漂亮,杨老七借酒装疯,张大贵估计是想着占便宜,也被人劝了不少酒。
最开始是二锅头,后来就是烧刀子,等到喝迷糊了,就换上了老白干。
杨老七将人灌醉了,打发俩姑娘走人,他拖着张大贵出了门……本来张大贵喝多了醉过去很正常,放在哪个狼多的地方,咬死多合情合理?
关键是,张大贵多年养成的习惯,喝多了他就吐,吐过了他就清醒了!
一看自己被“堂大舅哥”背着往荒郊野外走,瞬间,小商人的聪明劲儿就冒了出来,他挣扎,杨老七岂能放过他?
“那个时候凶性一上来,管他去死!一包毒药灌下去,他就被放翻了。”杨老七苦笑:“大晚上的我也找不到东南西北,这附近我又不熟,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将人暂时藏起来,衣服鞋袜都没动,就掏走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和银子……谁知道那地方,天一亮就有人过去打柴,然后还有人进去乘凉,陆陆续续的就没断过人……。”
张大贵喝的酒,本身味道就大,天气一热起来,这尸体就臭的快,偏偏那天晚上吧,还有个小商队为了省钱,不去住宿,而是在林子边上过的夜,这一耽误,张大贵的尸体就发臭了,就被人发现了!
杨老七眼睁睁的看着衙门来人,将尸体带走了,赶紧回去通知七娘,俩人紧急磋商了一下,仗着没人知道七娘的真实身份,让七娘以未亡人的名义,给张大贵发丧,下葬,九珍香的方子虽然还没有找到,但是他们可以在事后慢慢的找,当务之急是将此事抹平。
幸好杨老七贪财,张大贵可以说是被“拦路抢劫”什么的……谁知官府竟然有人验尸,验出来人是喝了酒醉后,被人强硬的灌了毒药。
就算是拦路抢劫,难道还要先喝酒,后杀人?
而且因为出了人命,那附近的乡村野店,也不敢掺和进来,早早的就闭上了嘴巴。
金不换刷刷的写着供词:“张大贵被你拿走了多少银钱?”
“他是去进货的,身上带了三百两银子,全都换成了香料,那东西我不懂,藏在了东山的山洞里,剩下的二十多两银子,我都花了……。”杨老七干脆的道:“不过七娘说了,事后我俩双宿双飞,这香料铺子卖了,得了银钱,我们俩远走高飞,去一个不认识我们俩的地方,重新过日子。”
“嗯,想的很美好。”金不换继续写供词:“还有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马家的请帖
还有什么呢?
他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还有啥?
供状收拾好,送去给杜知府过目,案子这就算是破了,既没有上大刑,没有刑讯逼供的嫌疑,也没有抓错人。
将杨老七关了起来,其他人还好,丁田心事沉重:“这样的一个为了钱的理由,真是……那是一条人命!”
一直以来,他以为这里民风淳朴,起码比现代人更实在一些。
可是突然发现,这里的人也并不是那么淳朴,他就有些受伤害了。
“在这种人眼里,什么夫妻啊,情谊啊,都是瞎扯淡!”田径的抗压能力就很不错:“杀个人算什么?我还办过一次这样的案子,当女婿的把老丈人全家都给宰了,原因就是老丈人全家看不起他,你说吧,这个理由咋样?”
丁田撇嘴:“脑袋进水了吧?”
“怎么说?”三个人不解。
“不然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情?”丁田道:“思考一下啊?你要是不服气,你就好好的努力,把日子过好,让老丈人他们全家都羡慕去,多好!”
“你说的轻松,那个人要是能有这样的认识,还用得着最后被送上菜市口么?”金不换淡
淡的道:“田儿啊,人世间,有美好,也有丑陋,你看到的美好居多,可丑陋,也是存在的。
”
“我知道了。”被训了一下的丁田,蔫了吧唧的下差回到了家。
看到王佐就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王佐顿时就外放冷气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人欺负我。”丁田蔫巴巴的问他:“晚上你要吃什么?”
“随便。”王佐难得良心发现,没有点菜。
丁田去菜地里掐了点儿青菜,因为有些郁闷,干脆做了一个爆炒杂蔬,米饭是现成的,看着有点简单,丁田又去井里掏出来一罐井水灞凉了的绿豆汤。
饭菜简单,但是王佐并没有嫌弃,王富贵更是啥都没说。
丁田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吃饭的时候就跟王佐唠叨上了,最后总结:“你说,他们这是何必呢?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是犯法的吗?别人死了,他也得不到好。”
“如果世上的人都有你这样的想法,就没人犯罪了。”王佐无所谓的道:“你想得太多了
”
这是他学的丁田的口气说的话。
丁田沉默了一下:“嗯,我这是吃饱了撑的。”
心情大好,开始吃饭,菜汤都让他泡饭吃掉了,吃撑了的结果就是,在外面溜达半天,送走了王佐之后,又在自己的那个小书房里捣鼓半天才去睡觉。
张大贵的案子了结了,张大贵留下的遗产,因为没有人继承,按照律法规定,归朝廷所有
朝廷发卖九珍香料铺子,丁田搜刮了一下自己的财产,发现不够,不得不遗憾的错过,那香料铺子,被马家买了去。
丁田回来又跟王佐嘀咕了:“马家真有钱啊!”
王佐冷笑两声:“再有钱,也买不了命。”
丁田不吭声了,结果第二天他上差,马家竟然有人来拜访他!
“找我?”丁田一愣:“我不认识马家人啊?”
最多是见过两次而已。
还是不太美好的场面。
“可是他们说了,就是请见丁司狱,您啊!”狱卒挠头:“这里姓丁的就您一个,您是司
狱啊。”
丁田一头雾水:“那就请去……门房那里好了。”
马家没人坐牢,所以也不可能放进牢房里来,只有监牢门口的门房那里合适。
监牢门口的门房被装饰的不错,毕竟门房是一个地方的脸面,第一印象很重要。
所以这里的门房的雪白墙壁上,挂着的是“石以砥焉,化钝为利;法以砥焉,化愚为智。
这是丁田抄了刘禹锡的《砥石赋》里的一句话。
他希望人人都会遵守法律,开启心智,不要从外面进来,因为这里不是什么人间仙境。本来这是他们监狱长最喜欢的一句话,然后他就给剽窃来了,挂在了门房这里,好显得他有点文化不是?
嗯,这是上次王佐来了,说他写的太直白之后,自己想起来的。
现在,马家的来人就坐在这里,看着门房墙上的这十六个字发呆:这是监牢的门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人家的门房。
字写的不怎么样,但是这两句话可是有点睛之笔的意思啊。
这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了,这到底是啥意思?
“丁司狱,您请!”门房将人放了进来……但是,马家的来人,看了看位置:“丁司狱?
”
丁田进来,坐在桌子另一边:“嗯,是我,请问,您是马家的来人?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
马家的来人,是马家目前的大爷,马家家主的大儿子,未来的马家继承人,前些天办流水席的那个新娘子的父亲。
马大爷指着桌子问:“就这样说?”
“对,就这样说!”丁田点头。
这可是他精心设计的临时接待窗口,俩人中间横着一个两米宽的桌子,左边顶在南墙,右边顶在北墙,等于是俩人中间硬生生横着这张桌子,上面……啥都没有,一目了然!
丁田身后站着今日值班的两名狱卒,老郑叔以及金不换。
马大爷那边就他一个人有个椅子,身后站着俩青衣小帽的家仆,抱着用青色布包包裹着的东西,还有一位像是管事的人,躬身站在他身边。
“可是,我找您有要事相商!”
他将“要事”两个字咬的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