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孟[古代架空]——BY:伏羲听

作者:伏羲听  录入:10-24

  语方知怎么可能察觉不出严辞镜的不对劲?可他已经不想问了,他灰心了。
  屋中海棠盛放,气息薄而艳,安静得仿佛在甜睡,以往语方知爱闻那味,也爱看那样子,但现在没有心情。
  他不爽地揪住一瓣海棠,不舍得真扯下来,只轻微地晃了晃,让甜香的气味溢满情欲渐消的屋子,香味还不算浓郁,但他等不了了,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如枯候在窗外,等语方知出来,他道:“事情有眉目了,荆六传消息来,基本确定在沛县,但年代过于久远,还要些时间。”
  语方知先是喜,他的策略没错,根据严惊平幼时跟他提过的老家风俗特点,再去找傅大人要了蝇婆当年的口供,确定了几处最有可能的地点。
  接着是疑,老乞丐只说了严惊平被带走,但被什么人带走他就不知道了,语方知找了不少涉事官员的画像,老乞丐看了都说不是,语方知没辙,姑且猜测严惊平逃出来后可能会回老家,但也只是猜测,找到了出生地找不到人,还是没用。
  “出事之后,除了毕大人,到底还有谁进过孟家?”又不知带走严惊平的是敌是友,语方知很是烦躁。
  如枯想的是复仇大计,便道:“若他还活着,有心报仇,怎么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
  语方知警告地看了如枯一眼,道:“孟家倾覆于他而言也是无妄之灾,若他从此避世安居,也再好不过。”
  依靠一个不知生死的人来揭开旧事,如枯对严惊平不抱什么希望,比他更靠谱的人也不是没有,“主子,刘佩要见你。”
  刘佩跟语方知不打不相识,但也还没熟到能把酒言欢互道衷肠的地步,何况语方知还激他,道出了他为了病重老母甘愿留守晔城不去戍边的真相。
  语方知没跟他客气,直接跟他确认了有关魏成调派禁军封禁孟家的事,刘佩直肠子不会撒谎,当下便承认了,但也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语方知也不跟他浪费时间,说了那一百一十名禁军的下落后就离开了。
  原以为还需要些时日,但没想到刘佩这么快就想通了,主动说要见他。
  刘佩头脑简单但忠诚厚道,语方知也不跟他绕圈,在被问到他是否跟孟家有关时,他大方承认了。
  刘佩肆无忌惮地打量语方知,见他毫无退缩之意,也道:“果真……果真有问题,将军没有怀疑错——”刘佩心有余悸,当初他还劝过鹿逞,但现在看来鹿逞自请去戍边的举动一点错都没有。
  语方知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虽然也算是跟在魏成手底下,但这么多年也没发现什么,能说的也不过是禁军和城外大营中,跟魏成相好的势力罢了。
  “今日魏成在府中设宴,邀了不少禁军将领,你要是有本事,可以去看看。”刘佩道。
  刘佩想得非常简单:“你功夫也不错,进书房已经不难吧?你怀疑他有鬼,那你溜进他书房看看咯?”
  语方知还没说什么,如枯倒是笑了:“能张嘴的活人都想方设法弄死,书信之类的死物怎么可能还留着?魏府书房,又岂是那么好进的?”
  刘佩甩手,“那没辙,跟魏相相熟的将领,就比如雷应天,他们都是亲戚,你家的儿娶了我家的女,要不然就是谁又帮谁升官,谁跟谁一起发财,绑得死死的,你怎么探人家的口风?”
  如枯说不过他,也知道他说的事实话,心里一阵憋屈,倒是语方知笑了。
  “探口风?能让他自己‘交代’最快。”
  想进魏府还不简单?语方知如黑夜中掠过的一阵风,卷得树影微动,人都去注意树梢的动静了,没发现屋檐上半立的身影。
  再是屋中传出的曲调诡奇瑰丽,屋外的小厮好奇得很,没心思注意旁的动静,语方知也好奇,拨开瓦片看去,好家伙,魏成这老家伙把花楼开进府里了!
  一个个薄纱覆体的哪里是舞娘?分明是吐芯的花斑游蛇,不只在原地扭,还会往人怀里钻,偷人嘴里的酒喝。
  语方知皱着眉一张张脸看过去,除了魏成黑鹰,还有几个脸熟的,最次的椅子空了,不知坐的是谁。
  眼瞧着魏成喝得脸色涨红,语方知打算帮他解解酒。
  悄声翻下屋檐,语方知往书房探去,原以为书房外守卫森严,没想到人都聚在院外分酒喝,语方知颇为诧异,迟疑着往房侧移去。
  房中黑漆漆的,语方知放下心,但还是颇为谨慎地贴着墙挪,悄无声息。
  听见“吱呀”一声,语方知飞快掠上屋顶,再往下看去时,看见了一片衣角。
  夜探书房的还有别人?
  思索间,那飞速跑出去的人莽撞地惊动了守卫,吃酒的也不吃了,分成两拨,一波去追人,一波去冲进来,举着灯四处张望,恰好跟立在屋顶的语方知对上了眼。
  “有刺客!”
  语方知暗骂一句,飞出几片碎银子灭了灯,翻身飞下来踹倒了拦路的,追着那片衣角闯进了后院。
  作者有话说:
  要吵架了,也快要掉马了!


第164章 阴差阳错
  “抓刺客——”
  “啊——”
  魏府后院被这一声尖利的喊叫破了寂静,胆儿小的吓得不敢动,被凶煞的家奴撞翻了直滚进草堆里,往前院送酒送菜的小厮吱哇乱叫着打翻了菜盆,像陀螺似的在原地打转。
  语方知从没觉得豪奢的宅子好处那么大,先不说家奴来来往往容易掀乱,就说院里假山乱石林立,草木成荫,往里头一躲,一时半刻也不怕人找到。
  语方知若是真有心逃,那是一定能全身而退的,并且引起书房外混乱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不算白来,但眼下他更想知道最先奔逃出去的人是谁。
  那人是识得路的,逃得极有章法,语方知一面注意躲避家奴,一面要注意不被甩开,跟得十分吃力,在追上假山跟丢了之后,语方知才后知后觉自己是被人耍了。
  “假山上有动静!”
  魏府毕竟不是一般府邸,府里很快集结了一小队凶悍的人手,包围了假山。
  府里这一阵喧闹,已经引起了前院的注意,黑鹰跟着魏成过来,很快,后院里的火光便将这一片照得亮如白昼。
  语方知此举得不偿失,不仅没追上,反把自己套了进去,如枯等人就候在暗处,但不到万不得已,语方知不会唤人出来营救。
  身上的碎银子已经打发完了,语方知抓起几粒鹅卵石我在捏着手中,黑暗中,手心潮冷,再是后脊一阵凉意,语方知这时才注意到这乌漆墨黑的石山背后,是一面湖。
  他一边挪,一边听黑鹰像受惊的狗彘般叫唤。
  “天杀的是谁扰了相爷的兴致,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魏成则是笑里藏刀:“小兄弟星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来者是客,有什么本相能帮到你的,尽管说,万事好商量。”
  两人说话不过是转移注意力,高举火把的侍卫已经握着刀往山上走,火光一寸寸地挪,语方知鼻尖的汗珠被映在湖面上的火光照得微微发亮。
  头顶上的乱石伸出一把火,语方知紧紧贴住石壁,低头看着落在脚尖处的火油,看来一场恶战是免不了了。
  身侧一阵风不及扑面的晚风清凉,语方知暴起,正要扼住那人的咽喉就被人推下了湖。
  语方知气得肝疼,好在那偷袭的小贼劲儿没使对,把自己也甩了下来,倒是蠢,语方知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往水里按。
  要是在岸上,哪里还给他机会多活?也就是在水下,语方知知他动弹不得,才等他咕噜咕噜地放了气。
  那人不会武,手上力道没语方知的大,掰不开脖子上的手,又呛了好几口水,很快就沉沉往水底里坠。
  落水的动静极大,很快湖边就围满了官兵,湖面的粼光像跃动的火星。
  岸上的官兵看得不甚清楚,水底的语方知却看得一清二楚,待他将沉在湖底的人的面容看清,脑中嗡一声,什么都顾不得了,用力把他往怀里拉,掌着后脑以口渡气。
  严辞镜已经半昏迷了,模糊看见逆着火光的影,想抬手摸摸他交拢的眉,可手像被水抽了力,连着身子也不住地往下坠,离湖面越来越远。
  语方知护着他往水里坠,跪在凹凸不平的湖底,握着他水青色的脖子,缓缓渡气。缠眉的水草,落在脸侧的碎花,全被语方知拂开,他紧紧盯着严辞镜,直到他眼缝中的光渐渐褪了黯。
  他知道严辞镜撑不了多久,抱着他往水面游去。水外的官兵像盘踞的水蛭,语方知本不愿露面,但眼下也顾不得了。
  察觉严辞镜在扭动,勾了语方知的腰封把他往下扯,语方知以为他在害怕,便更用力得握住了他的腰。
  他没想到的是,出水之前,严辞镜用尽了气力,在他唇上重重一碰,接着便按着他的头,率先出了水面。
  “刺客!”
  严辞镜置若不闻,趴在水面上换气,看上去十分吃力地往岸边游去,实则是语方知在水底下举着他往岸边挪。
  黑鹰已经认出了严辞镜,命侍卫不要乱叫,但没让侍卫收好手中的长剑,严辞镜趴在岸边,面对着比湖水要冷得多的的刀尖,打了个冷战。
  “严大人?你不是在前院喝酒吗?怎么下湖玩水了?”黑鹰蹲在岸上问,魏成在一旁背手站着,正阴冷地盯着湖面的动静。
  严辞镜咳了几声,握着胀痛的喉,哑着声道:“下官不胜酒力,让小厮引来后院散酒气,不料撞见刺客奔逃,后被推入水中。”
  “刺客呢!”
  严辞镜冷得微微发抖,轻轻摇头:“我不知,他将我推入水中,大概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伺机逃跑。”
  恰好侍卫来报,说是后院某处墙边发现了一串湿脚印。
  黑鹰让他滚,又问严辞镜:“你看见他的样子没有?”
  严辞镜点点头:“见了,那一双眼极吓人,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中,我正要叫就被推下了水。”
  好一记调虎离山,黑鹰大骂了一句,手中火把砸进了水中,溅起的水沫扬了他一脸,他抹了一把,大叫一声,接着,从脸上抠下一只带血的水蛭。
  严辞镜看向魏成,正要告罪,又看见管家跑至在魏成身边低语,不知说了什么,眼见着魏成的脸色像风干的水泥,越来越硬,最后拂袖离去。
  黑鹰阴阳怪气地说:“严大人,上岸吧?还嫌喝的湖水不够多吗?”
  水下的语方知听他如此说,还要扔水蛭,忍住了,把严辞镜托举上岸要紧,等湖边人散去,他才悄悄露了水面,跟如枯回合。
  “倒是配合得好,墙边的湿脚印是你留的吧?”
  如枯点头。
  “平日没见你这么机灵。”语方知抹了把脸上的水,眼下他最担心严辞镜的状况,没注意到如枯不同寻常的沉默。
  严辞镜跟黑鹰上了岸后便自请离开,可黑鹰不允许,假惺惺地说他浑身滴水需要沐浴更衣,要留他下来换身干爽衣服。
  严辞镜怕惹黑鹰怀疑,不得不从。
  魏府厢房不比自家舒坦,严辞镜没进浴桶,擦了身子就换了干衣服,刚披上外衣,黑鹰就踩着水汽笑盈盈地进来了,严辞镜有些不悦,但还是唤了声黑鹰大人。
  黑鹰颇为可惜地打量穿戴整齐的严辞镜,垂涎的眼神在他透红的脸上滑动,吞咽一把,口中干涩地说:“出来吧,留你下来另有要事。”
  又要问他什么?严辞镜揣测许多,但怎么样他都不会说的,不懂书房的路,没见过语方知,他只是喝醉了酒去吹风。
  “严大人,吃药吧。”黑鹰递去一个小锦盒。
  严辞镜独独没料到是这一件事,僵在原地,头脑空白地盯着盒子里又黑又红的药丸,说出口的话像是浮在空中的碎云。
  “才过了十天……”
  黑鹰笑道:“十天不短啦!也是与严大人相熟才掐着点儿给药,平常我给旁人吃药,都得过了十天。”
  “过了十天……又怎样……”
  “过了十天就要发病,再误一次时辰,就死定咯!”
  严辞镜眼中的白透出一圈血腥的红,恨不得立刻杀了黑鹰,恨了片刻,那一圈红又泛了雾,恨浓成了怨,他心中清楚,杀了黑鹰还有别人,视人命如草芥的恶徒怎么也杀他不尽。
  “吃吧?”黑鹰催促。
  人命岂能催逼?严辞镜不愿意吃,这哪里是什么解药,是枷锁,是黑白无常手上的镣铐,他仿佛看见阎王一手握着滴红水的笔,另一只手举着运簿,就差用笔一勾,他就算完了。
  “我——我想待会再吃。”
  黑鹰可不傻,逼着严辞镜在他眼前把药丸吞了,笑道:“想自己去配药的蠢货也不是没有,我相信严大人不是那种蠢货,但也不得不提醒一句,这芋金丸的解药只有这里才有,就算是神医再世也没用!”
  严辞镜出了魏府,带着剩余十天的阳寿。
  若他听话,按兵不动,十天之后还有十天,但怎么可能?今夜他进魏成书房就是为了打草惊蛇,魏成迟早要怀疑到他头上。
  他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妥,十天太过紧迫了。
  那语方知呢?十天?再来十年都不够的!
  严辞镜不敢想了,不敢想恶鬼是如何凶悍地夺了他的生命,不敢想语方知知道了该如何心痛,还有先生,杜松杜砚……
  世间情谊最难偿还,若是再早些,也不必多早,在去年入春前,他把这条命还了孟家又如何?如今到了不得不还的时候,他又欠了别的情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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