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孟[古代架空]——BY:伏羲听

作者:伏羲听  录入:10-24

  罗生辨:“可我打听到,皇后腹中之子本就先天不足,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太后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严辞镜反问:“顺势而为?当下是,过去也是?驱逐芸妃,害死芸妃,也是顺势而为吗?”
  罗生恶毒道:“芸妃被驱逐是她不规矩,跟侍卫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这样的女人留着也是秽乱后宫,太后何错之有?”
  严辞镜极快地说道:“即便你为她开罪,辨得冠冕堂皇,也无法否认,她早已不是过去的魏欣茹,礼佛并非真心向佛,赎罪罢了,手上捏着那么多条人命,午夜梦回,定是辗转反侧罢?”
  “你!你放屁!”
  罗生瞠目结舌,五指痉挛,看样子要是能动,就要跳起来掐严辞镜了,语方知不放心,手执长剑守在一边。
  “你不信?”严辞镜笑,“她已掌权,万人之上,却还汲汲营营不肯松一口气,早死的芸妃看不见她手握凤印的场景,她便将芸妃贴身侍女做成人彘困在冷宫,叫那可怜的宫女代替芸妃半死不活地在她的阴影下喘气,你说,她的心还是红的么?”
  “不可能!欣茹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定是你杜撰!”
  “怎么不可能?芸妃入宫即是盛宠,宫中惯会捧高踩低、见风使舵,魏欣茹从高处跌落,若是不恨怎会构陷芸妃与侍卫私通?若真私通,又岂会只去云水寺修行而不是沉塘?待芸妃回宫又是盛宠,魏欣茹怎么可能不恨?”
  罗生牛喘:“过去的事随你怎么杜撰!”
  “过去?”
  严辞镜附在罗生耳边说:“今年年初,我误闯宫后苑,太后罚我将雪跪化,这便罢了,你猜,她为何要命人用钉板掌我的嘴,毁我的相貌?”
  瞧见罗生难掩震惊地瞪着他,严辞镜露齿一笑,道:“看样子,罗大人也还记得芸妃当年的模样。”
  罗生浑身一震,愕然难言地望着严辞镜,直到他站起来,墙上闪烁的烛火才真正让罗生看清了他的容貌。
  那是洞中幽光都难折损的舜英之颜,比眼中嘲讽之色更摄人的,是他那副永远不会被埋没的好相貌。
  罗生不是第一天见严辞镜,但在忽明忽暗的烛灯映照下,他竟觉得严辞镜的面容俊美得雌雄难辨。
  许是罗生的目光太过明目张胆,语方知不悦地挡在严辞镜身后,护着他离开。
  临走前,严辞镜留下一句:“罗大人,好好思虑清楚,如今的魏欣茹还值不值得你为她作如此牺牲,又或者……你多年来念念不忘的,真是魏欣茹这个人么?”
  在空气不畅的地洞中待了太久,严辞镜一上来就犯晕,上车休息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靠在语方知怀里,碗里的水已经被喂空了。
  “镜元……”
  语方知担忧地问:“可还有哪里不适?”
  车里没人,小五如枯都出去了,严辞镜大胆许多,牵着语方知的手,笑着摇摇头。
  语方知搂紧了他,问:“方才你在罗生耳边说了什么?”他是真好奇,是什么话能让一直负隅顽抗的罗生话都说不出了。
  严辞镜料到语方知要问的,那两句话本来也不值得藏着掖着,但他有些抗拒,又不会说谎,不安地用手指蹭语方知的手背。
  “好了,我就问一句。”语方知捉住他乱动的手,严肃道,“你跟他做了什么交换?”
  “怎会?”严辞镜知他是后怕,便道,“我不敢的。”
  “不敢什么?”语方知问他,简单的问题让他的心如浮散的云。
  严辞镜爬起来,仰面抱住了语方知。
  剩的时间不多,所有的顾忌都一文不值,再者,爱意阻塞多日也需泄洪般倾吐,严辞镜贴住语方知微凉的面庞,如倦鸟归林般,“我再不敢让你伤心难过,我很在乎你。”
  语方知一动不动地由他抱着,待下车时便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他,任凭怎么挣扎都不松手,严辞镜这才后知后觉,方才说的那句话,语方知并非没有感觉,只不过都澎湃在了心里,面上一点也看不出。
  语方知是怨他的罢。
  他时日不多,承诺什么都没有分量,反过来还要语方知陪着他,身后之事也是语方知来料理,这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可他凭借一人之力,又难以与霸道的阎王抗衡,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他舍不得睡,想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你已经知道了,当年我被夏长嬴救出……”
  屋中火烛早已吹熄,被褥也捂出热气,分明是该睡觉,严辞镜却要长谈,语方知不愿意的,掐掐他手心,劝:“明日再说。”
  “现在说。”严辞镜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当时你从柜中冲出,我只听见叫声,迎面接了一抔热血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也做好了在柜中等死的准备。”
  “后来他带我出去,与我说明的身份,我当即便拟定了一条复仇之路,我要拜夏长嬴为师走上仕途,只有入朝,才有机会替孟大人翻案,替你们报仇。”
  “这条路并不好走,魏成心中不安,与旧案有关的人统统被他灭了口,夏长嬴身份特殊,听到消息就立刻带我离开,那些年,我们在郊外五县藏了个遍。”
  语方知问:“为何不离开晔城?” 离开晔城最安全。
  严辞镜摇摇头:“先生只说了他的身份,有关他前半生的事一概不说,我不知他对皇宫、对晔城到底持什么态度,只知道他不愿进城又不愿走远,待我入仕后,他便在苍山上住了下来。”
  他忍不住叮嘱道:“先生待我恩重如山,日后你见了他、见了他……”
  语方知轻易化解了这份悲伤,他说:“我见了他,说是你的夫君好,还是情郎好?”
  严辞镜噗嗤一笑:“这两者有何不同?你注定要同我一起侍奉先生的。”
  他继续说道:“先生从未逼过我,当初我要投诚于魏成,先生还曾劝过我,只不过我没听,以为只有这样才能早日替你们报仇,没想到后来……”
  语方知这时说了:“之后的事我都知道,你遇见了我,我疼你爱你,我们在晔城动心,在江陵定情,我先爱你,你的爱也不比我晚太多,闹过几回误会,最后是好结局,谁也没辜负谁。”
  一番话把严辞镜惹笑了,笑得眼眶微湿,头往语方知肩上蹭,蹭出几声低泣,说是喜极而泣也行,语方知将他这两年的时光描绘得只剩美好的回忆,说是悲从中来也罢,果然美好的一切都难长久,纵使他再倔强,语方知再强硬,他们也奈何不了黑白无常牵的锁链。
  语方知揉着严辞镜的后颈,仿佛要跟他融了骨血:“这几日我哪儿也不去。”
  这番话由没有丝毫起伏的音调说出,严辞镜知道他体贴,安然地靠在他肩上,跟他一起,将旭日初升的场景看了。
  语方知心思和目光都不在日出上,他长久地凝视着严辞镜浮出浅笑的脸庞,心想,这副样子,他往后要记很多很多年。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有刀……晚安晚安


第185章 “诀别”
  晔城内风声鹤唳,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恐又好奇地打量列队出城的禁军,对疾驰的快马指指点点。
  知晓内情的谢玄见此情景,头也不回地进了将军府,他要去跟语方知说说朝内外的情况。
  朝堂上如今是张少秋最春风得意,他看不见皇上黑如锅底的脸色似的,与御史徐文一起弹劾魏成,说他早年便伙同牙寇敛财以招兵买马,任兵部尚书之时结党营私,手中握着晔城兵防,早就有不轨之心。
  说他因早年常郡案案和牙寇案,对孟霄怀恨在心,又怕东窗事发,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污死孟霄,毒死知情的芸妃和太子,桩桩件件,死不足抵!
  但只他两人激愤,未免单调。
  与魏成密切来往的人已被革职查办,余下的墙头草哪敢替魏成说话?而被“软禁”在宫中的毕知行和傅淳等人,皆默默无言,看样子,应当是为皇上的态度所左右。
  事发至今已有三天,皇上迟迟不肯下决心彻查魏成通敌一案,他的立场摇摆不定,这对与语方知而言极为不利,谢玄替语方知担心,想知道他下一步的打算。
  他也算慢慢发觉了,不单语方知从不与他说翻案之事,爹和兄长也不与他谈论,怎么人人都防着他似的?
  不过谢玄心眼大,也不介意,打定了主意要问一问语方知,谁知七拐八绕到了偏院时,大夫唐悉拦了他的路。
  “谢二公子,您还是别去了。”唐悉提着药箱推着他往外走。
  谢玄往院中望去,看见严辞镜在院中的躺椅下坐着,语方知正在帮他披衣,但看背影,不知他们的脸色如何,谢玄便问了问严辞镜的病情。
  唐悉的老脸皱成一团,摆摆手,道:“原先服用汤药还能勉强压制他身上的红斑,如今……”
  “让他想做什么便做吧!”
  谢玄低语:“严大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家人……”
  唐悉长叹,拉着谢玄走远,边走边说:“让他们好好待一会吧,有什么大事都再等等,就这一会了……”
  谢玄不再打扰,跟着唐悉离开:“唐大夫,我送你。”
  唐悉摆手:“老朽暂不出府,去见见赵大夫。”
  两人说话间渐渐走远,将一方小院的安静还于院中之人。
  晨时趁严辞镜睡着,语方知去见了如枯,听来一些往日不知道的,从罗生口中套出的消息。
  十三坡的那场屠杀,严辞镜根本没想过活着出来。
  到了这种时候,语方知说不上什么感动不感动,对世间种种,只剩下绵长的恨意罢了。
  以至于在听见严辞镜说“我爱你”的时候,他一丝反应都懒得给,低眉敛目,继续替严辞镜盖好膝上的小毯子,很专心,只将方才的剖白当做毯上落下的一粒红尘,手一拂便能拂开。
  “我爱你。”
  严辞镜又说了一次,这次倾身贴近语方知,近得碰到了语方知的耳珠,凉丝丝的,他就这么触着不动,直到语方知推开他。
  “严惊平,你真自私。”刻意咬牙切齿,以掩盖喉中的哽咽。
  严辞镜不怕被他骂,轻笑着靠在语方知怀里,释然道:“这辈子就要走到头了,来不及还你的情,下辈子好不好?”不是说笑,仰着头,要他一个回答。
  严辞镜得不到答复也不气馁,笑得眼睛弯弯:“下回要做能时时相伴的,连理木?并蒂莲?”
  语方知只是冷笑:“我何时说过下辈子还要跟你?这一世的苦没尝够,下辈子还要尝吗?”
  严辞镜还是笑,望着天边缠绵的云团,眸光中尽是慕艳之意,“你不愿,那我独自跟着你,做你甩不脱的影子,时时刻刻都跟着你。”
  看样子不要都不行,语方知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怨恨严辞镜要死了才肯说离不开他,忍不住刻薄道:“死前也不让我好过,真狠心。”
  “是啊!”严辞镜攀住语方知双肩,像往日每一次说体己话那样,三分雀跃,余下七分尽是情动。
  “要死了!顾不得那许多,只想好好爱一爱你。”
  他没有那么自私,他也替语方知想过的,“你娶妻生子罢!”
  语方知摁下他的肩,将他固定在怀里,很快说道:“好啊!左右你不是我的妻,我不必服丧三年,那我快快筹备,喜事白事一起办,叫你在渡忘川河前了却心愿,如何?”
  严辞镜笑意有些僵,脸色难看起来。
  语方知继续说:“娶妻买妾,后院要比语伯的后房还要热闹,百年后儿孙绕膝,总不会让我孟家绝后,我也替你享一享天伦之乐,如何?”
  “好是好……”严辞镜泄力地躺在语方知怀中,嘴角是无论如何也勾不起来了。
  “不,”严辞镜晃了晃语方知的衣袖,“一点也不好。”
  语方知反扣住他的手,使力攥着,“怎么而又不愿意了?”
  严辞镜大大方方地盯着语方知,“你莫说我善妒。”
  “怎么?”
  严辞镜勾住语方知的脖颈,郑重其事:“我不想你怀中傍着其他人,不想你同她人举案齐眉,百年好合,最不想你拿对我说过的话,再去哄笑她人。”
  语方知何曾见过他这般娇嗔的情态?一时难以应对,待看见他领口爬出的红痕,鼻腔一酸,猛地将他按进怀里,咬着牙道:“我不会让你如愿!”
  严辞镜点点头。
  “你从未考虑过我,反过来要我照顾你的感受,这是什么道理?”
  严辞镜无法辩驳,他是为了复仇丢了许多,心中也明白,若再来一次,他依旧会这么选,无论如何都会辜负语方知,但要他一开始便无情地推开语方知,他扪心自问做不到那般决绝,到了如今不上不下的局面,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他青白着没有什么活气的脸,作着于事无补的安抚:“对不起……”
  语方知不为所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对不起……”
  语方知不吱声,他无法释怀严辞镜这般决绝的离开,束着手臂,勒得严辞镜几乎喘不过气也没撒手,还将他身后长发揉得发皱,糊涂地团成枯草般的一团。
  细碎的泪往那发间滚,带脱一绺乌发,还没落地就被语方知接在手中,他握紧那绺发丝,很快藏进袖中。
  “再等等……惊平……再等等罢……”
  严辞镜含糊地应了一声,缓缓将手中白玉放还至语方知袖中。想起有关白玉的一切,他逐渐模糊的眼中浮起甜蜜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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