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语方知没听明白,“家里怎么了?”
“怎么了?”语万千在前厅里大发雷霆,“消气?那臭小子老往我的仓库里钻就算了,他还拿走了我压箱底的白玉!”
“要不是老子想找出来雕个财神,他还想瞒我多久?”
“雕财神?亏他想得出来?”语方知刚进门就被管家拦住。
“少爷,老爷正在气头上,您可千万小心!”
语万千一天生八百回气,语方知也不甚在意,把莲子扔管家手里,“拿给他吧,去去火。”
语万千看到莲子,那可是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带人把语方知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逮人呢!
小清躲在墙角劝:“少爷,要不您今晚出去躲躲?”
语方知咧嘴一笑:“好啊!”
作者有话说:
这波多谢语万千助攻!
第66章 共眠
江陵的夏夜,虫鸣难息但不饶人,夜风入户清凉舒适,所以家家户户都不关窗,这就给了语方知随风潜入的机会。
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入,只不过是惊断了片刻的虫鸣,语方知无声地笑,缓缓掀开纱帐,静静地端详着床上之人的睡容。
单薄寝衣覆体,乌黑长发披散,连酣睡的模样都让人挪不开眼。
语方知安静看了一会,眼睛有些发酸,劳累一天也该休息了,床内侧的空隙可不就是为他留的么?
站了那么久还没反应,那就是真睡了,语方知解开腰封腕带,脱下来的外衣搭在塌子上,压着件靛青衣衫。
语方知掀帐上床。
还没往里面躺,就被人制住滚了两圈仰躺在床上,“啪”一声,语方知扣住了严辞镜的手腕,冰冷的刀尖就悬在他太阳穴上方。
“大人好凶。”
严辞镜松了力道,坐起来,把刀随手扔在床边,道:“这么晚,你来干什么?”
在严辞镜还没反应的瞬间,语方知飞快抓起匕首往床边一掷,扎紧了纱帐合拢处,再就地一翻,把严辞镜压在身下。
他隐隐兴奋地说:“窃玉。”
“胡说什么。”严辞镜推了他一把,没推动,不悦道,“你想干什么?”
“我被老爹赶出来了,”语方知可怜兮兮地,“大人若是赶我走,我只能睡大街了……”
“胡吣!”严辞镜扭头,生硬道,“城中客栈不禁宵,语家宅子又多。”
偏开的侧脸好看,脖颈修长,露出来的小片胸膛都莹莹泛光,语方知没再拐弯抹角:
“我想见你。”
声音比蚊虫振翅还小,亏得他的气息就拢在严辞镜耳边,要不然没人听见,严辞镜转来过来看他,黑魆魆一片看不出什么,只瞧出个眼眸低垂的影儿。
严辞镜有些不自在:“今日我赶你离开也是担心闲杂人等太多,会耽误工期……”
“谁跟你说这个?”语方知翻身躺在他身边,气恼地拽了拽软枕,“好不容易来一趟,你竟然拿刀招待我?”
“不速之客只配见刀。”严辞镜掀开被子起身。
“你去哪儿?”语方知拉住他,“府中又没别的房间,你那两个小厮刚睡下,别折腾了。”
严辞镜还是坐着不动,语方知干脆拉他躺好,连被子都齐胸盖好,胡乱保证:“就借宿一晚,大人不乐意下次我就不来了。”
“你病时整天喊疼,还不是我抱着你哄吗?那时候怎么不见你让我滚了?”
“你胡诌什么?还睡不睡了?”
“睡睡睡!眼睛已经都闭上了!”语方知赶紧躺下,悄悄叹了口气,讨个旮沓睡觉可真不容易。
缩在一个角落也不怎么容易,语方知来这一趟可不是为了讨一个床角。
严辞镜背对着他,寝衣贴在身上,流畅的肩部线条往下,窄腰塌下去,两瓣屁股躲在被子里,真好看,语方知默默地想,深深地笑。
终于闭上眼睛,却又舍不得放开那团香软的热气,他把熟睡的严辞镜搂在了怀里,以一种亲密的姿态,他轻蹭着鼻尖的发丝,想嗅出严辞镜的情绪,更想知道严辞镜的想法。
“动情的,不止我一个,是么?”
窗外的蝉鸣替严辞镜回答,可语方知也听不出答案是什么。
“大人好香。”语方知在严辞镜发间蹭了蹭,笑着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刚亮,杜松就被开门声惊醒,睁眼看见穿戴完整的严大人,吓得瞬间从瞌睡中清醒,蹦跳着坐起来,连带着杜砚也被吵醒。
“大人!我是不是起晚了!我马上去给您做早膳!”
“不是,”严辞镜按住杜松,指了指睡在床内侧的杜砚,“阿砚不是孩子,怎么跟你挤一块了?”
杜松道:“阿砚喜欢蹬被子,冬天容易着凉,我得跟他一起帮他盖被子,次数多了就习惯睡一起了。”
严辞镜又问:“可他为什么躺在你怀里?”
“是吗?”杜松挠头,“睡着了也不知道,翻着翻着就挨过来了吧。”
严辞镜叹了口气,转身出去,重新关门:“睡着了的确没法控制……”
“大人这是怎么了?”杜松不解,杜砚眼睛睁了一半,摇摇头,也不知道。
等杜松准备好早膳送来,跟出房门的严辞镜撞上。
“去前厅吧。”
杜松看着闭紧的房门,点点头。
平时严辞镜用早膳的时候,手边总会拿些文书折子之类的,边吃边看,今日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总走神,连刚进门的罗生都看出来。
“大人可是为墉山山匪一事烦忧?”
严辞镜放下手中的账册,想起还没进城的时候遇到的山匪,让罗生详细说说。
“墉山就在江陵以北,通往晔城的途中,流寇占山为王,骚扰过路商人和行人,前些日子闹出了人命才,最近来报官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严辞镜道:“墉山也算是江陵的地界,流寇侵民,也该惩治。”
“不是那么简单啊大人!”罗生苦恼道,“这流寇最开始不是在江陵的地界起的,是睦州,睦州也遭遇了洪涝,商户损失巨大,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在这群人还没结成一股势力的时候,就被睦州赶出来了,一路北上,就到了我们江陵。”
罗生止不住地叹气,严辞镜道:“剿匪没那么简单,对吗?”
“是,本来就不是江陵地界起的,被睦州赶过来,睦州不出力,反倒让我们江陵吃亏,况且墉山山大,山匪狡猾,出兵剿匪也不是一次就能剿清的。”
严辞镜道:“可若是现在放任不管,后患无穷。”
“这、这我也知道……不过剿匪还得何将军出人,但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驻堤一事三催四请才愿意出力,这种事费神的事只怕他更难请。
“大人!大人!”掌事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何将军带人从城门出发!说是去剿匪了!”
罗生惊讶大叫。
严辞镜也愣住了,这何潜……
语家
“老爷,何将军带人剿匪去啦!咱们的人终于不怕北上啦!”管家给语万千添粥。
语万千哼了一声:“现在才剿,我的损失谁来偿?还有闭城期间,我语家白出了那么多粮米药材,说没就没了?要不是那臭崽子!”
“老爷——”管家见势不对,赶紧道,“少爷回来了,正往这里走,昨晚您还说要饶过他。”
语方知刚跨进门槛就听见一声气愤地“哼”,他笑道:“这么大清早的,谁惹语大老板生气了?”
“张管家,是不是你?还是福伯?要不然是灶房做的东西不好吃了!”
语万千抓了抓空碗,又松了劲:“来了就坐下吃饭。”
随即,侍女挨个呈温水、毛巾上来给语方知净手,青瓷碗筷准备完毕,汤粥装好了,小菜也夹好放在碟中,语方知刚低头喝了一口,就被语万千一声咳嗽给打断。
“你要是要点告诉我,白玉有别的用处,我也不至于发那么大的火。”
语方知:“啊?”
“少爷!小清都跟老爷说啦!”张管家慈眉善目地笑,“少爷也该定下来啦!”
语方知看了一眼小清,小清用力点头,什么跟什么啊?
“不用装了,我都知道了。”语万千白他一眼,“昨天管事说你买了几箱绸缎,我都知道了。”
语方知道:“成色不错,怎么了?”
张管家眼睛笑成一个缝儿,凑到语万千耳边说:“老爷你看他,还装不知道,昨天特意嘱咐红绸要好好裁,今天就不认了!”
“好了,”语万千正色道,“语家也的确要办件大事冲喜,去去一年的晦气,小兔崽子需要什么就跟账房支,嫁娶之事我也不懂,媒人让张管家找,江陵城里的宅子你看中哪一处就要了,一切都要准备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语方知迷惑不解,“什么冲喜、媒人?谁要办喜事?”
“哎哟哟,老爷你看看他,还装呢?”张管家乐了。
“你们魔怔了?”语方知看这屋里一个个都抿嘴憋笑,不时拿手指他,也不知道再在打什么哑谜,碗筷一搁,走了。
张管家笑:“少爷还害羞了!小清,你快来跟老爷说说,昨天你是怎么看见少爷跟秋家姑娘在一块的?”
作者有话说:
晚安晚安!快要入V了......
第67章 瑞鸟
菱湖南岸驻堤之事,进展很顺利,岳钧山很负责,严辞镜也不是每天都会去监工,只是偶尔去抽空看看,今日他特意前去,是为了找岳钧山问话。
何潜带兵出城剿匪,排兵布阵怎么样,对地形的把握如何,剿匪怎么剿,严辞镜全都不清楚,只能去问副将岳钧山。
其实严辞镜作为江陵知府,掌军政大权,他是有权并且有很大的权利去过问军事的,但摊上这么个地方守将,严辞镜再强势也没用。
岳钧山也知道将军说一不二的性子会招来祸端,只能由他来向严辞镜解释。
“这就是你给我的说明吗?”严辞镜脸色很难看。
岳钧山粗硬的脊背弯下来:“大人,将军说,山匪由寻常走商集结而成,只是群乌合之众,所以……”
严辞镜冷冷地说:“所以何将军什么准备都没有,只准备了鲁莽和激进?”
“大人……”岳钧山心有不甘,辩解道,“将军过去在北境奋勇杀敌,大将军也曾夸赞过他智勇双全,区区山匪不在话下。”
“好啊,”严辞镜拂袖离开,“那我就静候何将军的好消息了。”
罗生追上来,道:“大人,何将军脾气是暴戾了些,但也确实有本事,剿匪一事全交给何将军也未尝不可。”
严辞镜此时已经走上石砖铺就的商街了,不时有百姓跟他打招呼,他也不好绷着脸,叹了口气,对罗生说:
“墉山剿匪一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要不然睦州也不会放任不管,而且那伙山匪身形粗壮,凶悍非常,不但只谋财也害命,切不可小看。”
“墉山地形复杂,狡兔三窟,怎么剿大有讲究。”
罗生点点头,问道:“您似乎对山匪很了解?”
“……我查了来报官的商户的供词。”严辞镜不想告诉罗生,他在进城前见过山匪,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自己能死里逃生。
“哦……”
江陵城中的人越来越多了,糊口的生意也坐了起来,街道两边摆起了买各种玩意的小摊,原来油粮店进出的人最多,但现在布匹首饰家具等店铺也都红火起来了,连客栈老板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罗生扫过一排语家的商铺,道:“说起来,来府衙报案的,大多都是语家的商队,报上来的损失数额也不少,语家真是流年不利。”
严辞镜跟着扫了一眼商铺,转身对罗生说:“报案之人的供词不够完整,只说了大致地点和损失钱财,山匪的样貌言语特征都没有。”
罗生问:“大人要亲自过问?我再去把他们给您找来?只是走商居无定所,一时半刻……”
“语家。”
罗生一拍脑袋:“是了,我去给您找去!”
“不必,语家就在前面,我走一趟。”
大殷对民宅的限制不多,除了匾额的形制和颜色外,宅子多大,布局,用什么材料的家具,都没有限制,所以语家,向俸禄一般的严大人,全方位多角度地展示了什么叫财大气粗。
柱子上雕的虫鱼鸟兽栩栩如生,前厅屏风用的山河图大气恢弘,青瓷茶具,紫檀家具,两边回廊侍女小厮来往不断。
张管家亲自给严辞镜端茶,说是语万千外出了,要等等,严辞镜把事情说了,想见见那几个遇到山匪的商户,张管家应下,让严辞镜稍等片刻。
小清路过前厅看见严辞镜,惊讶:“严大人!您怎么来了?”
因为在江陵接触过几次,所以小清见到严辞镜时,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拘谨,严大人嘛!他熟得很。
“严大人是来找我家少爷吗?他在库房呢,您跟我来!”
严辞镜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小清已经帮把他的茶盏放下了:“大人别担心,库房是一栋楼,平时也待客,您可以直接进去。”
严辞镜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小清:“其实本官是来……”
“您是特意来感谢少爷对您的救命之恩的吧?哎哟大人您太客气了,还亲自登门,其实也不用。”小清根本没给严辞镜说话的机会,在前面引路,嘴里叭叭个没完。
严辞镜拿他根本没办法,想拒绝又不能拒绝,因为语方知救下他这件事,语府肯定是都知道了,致谢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