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无怨无悔,他想要严辞镜,完整的,从里到外。
“你不给我,那便由我给你,连同你的那份。”
语方知临走前,在严辞镜眉心落下了一个吻。
还有一颗真心。
早上严辞镜是被冻醒的。
醒来时发现外袍大敞,裤子也早就落地,一点被褥也没盖,窗户还开了,怪不得他觉得冷。
想去捡被子,又发现手中抓着东西,方方正正,凹凸不平,他举到眼前看,发现是一块剔透的白玉,上面纵横着粗细不均的线条。
对着光细看。
花枝纤细,花瓣饱满圆润,玉色纯净圣洁,严辞镜挑不出错。
可雕玉的人却不好。
再想就要把那晚的荒唐事翻出来,严辞镜一下没抓稳,白玉摔在地上,清脆的磕碰声专往人心上撞,严辞镜赶紧起身去捡。
白玉几番扑腾,翻了个个,另一面朝天,面上雕的人像,严辞镜看得清楚。
玉光清亮,他的眸光却暗。
严辞镜将目光移开,不看白玉,好像就能忘却送白玉的人。
听见杜松打水的动静,严辞镜脱下寝衣,这才发现胸膛上的红印子,红艳艳的要让人看得上火,严辞镜眼不见为净,利落穿上了衣服。
杜松已经在敲门,严辞镜想应。
张了张嘴,又记着还躺地上的白玉,捡起来不知道藏哪儿,被谁翻出来都说不清,干脆带在身上。
白玉塞进袖口,冰冰凉贴着他的肌肤,让严辞镜难以忽视它的存在。
更进一步,他也越来越难忽视语方知对他的感情。
作者有话说:
晚安晚安!
第74章 治乱
城中新涌入的难民,严辞镜想出了重建斧头村的办法,但要安排到位,还需很多布局:
户房登记、工房出营造图纸,江州营管治安,一项项都要做好没那么简单。
好在经过上次治灾一事之后,严辞镜的威仪和声望都有所提升,要调动府衙里的人事都很顺利,连江州营处也好说话了很多。
栖流所里的流民要靠岳钧山去说动,往城南撤。
好在流民大多淳朴,说是要给他们另寻宽敞的住处,就算要付出些体力,他们也没什么怨言。
严辞镜还注意到流民中,有不少受伤生病的,特意派人去请了唐霜唐大夫在城南等候。
“大人?”
唐霜看见严辞镜时,他正站在斧头村外,隔着层篱笆,往村里看去。
斧头村作为发病地,早就被焚烧殆尽。
死去的村民另寻地方埋了个干净,茅草搭的屋子更不会春风吹又生,斧头村彻底没了。
岳钧山站在旁边,也感慨万千,想当初他还跟严大人在小溪里发现了被泡发的病体,现如今小溪奔流清澈,早就将污秽都冲刷干净了。
他还记得当日发现疫病的景象。
“要不是语家少爷出手相救,严大人也不会那么快得到救治。”
唐霜点头:“是,当时我见到严大人的时候,他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若不是少东家反应快,大人的病症会更严重些。”
岳钧山和唐霜说的都是事实,严辞镜没办法否认,更没办法不想起当日,语方知策快马而来的模样。
风还是一样急切,吹得人耳边呼啸,他耳边依稀响起那声焦急又心痛的呼喊。
“好了,我们进去吧。”
岳钧山带人跟上,唐霜提着药箱跟进去进去。
地上的废墟不处理,暂住的军帐没地方放,岳钧山指挥流民清理,重而大的横梁木头则让官兵来搬。
流民中有孩子,孩子也跟着捡地上的枯枝败叶,堆成了一小摊,太重的搬不动,转着圆溜溜地眼睛看着一身青衫的白净男子。
“你能来帮帮我吗?”孩子吃力地抬着木头一端,问。
严辞镜赶紧去帮忙,木头陷在烂泥里,严辞镜把袖子卷起来,一把扛起木头,袖中白玉掉落,磕碰声被孩子的吆喝声掩盖,纯净的玉又被踩进泥里,几番践踏,脏污不堪。
严辞镜没有架子,穿的衣裳不显富贵,又年轻,加上上手帮忙清理,身上也难免溅了泥点,所以没人看出来他是什么大人。
岳钧山不凶,唐霜也温和,有些个流民就抱怨起来了:
“来之前没说是这么个地方啊?栖流所还有免费的粥,现在还得干苦力才有饭吃,多累啊!”
“是啊!我听说这里还是什么发病地,这不是要害死咱们嘛?”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江陵城啊?嫌我们脏、穷呗!说有地方安置实际上是想赶咱们走!”
怨气渐渐将流民拢在一起,休息的间隙,他们的抱怨已经传进了严辞镜的耳朵里。
他解释道:“栖流所空间太小,住不了越来越多的人。”
流民不悦:“是嫌我们又脏又臭吧?”
严辞镜否认道:“不是,栖流所空间狭小,人太拥挤容易生病,江陵城已经有了前车之鉴。”
耐心解释换不来理解,流民高声质问严辞镜:“你谁啊你?凭什么赶我们出来?我们要去哪儿不行?这破地方我不待了!”
这人蛮横得很,推了严辞镜一把。
看见严辞镜不还手,怒上心头的流民更来劲了,将他围了起来,七嘴八舌闹起来,岳钧山见势不对,让官兵去拉人。
流民都是经历过大难偷生的,官兵又不敢真的动刀动枪,一时间几十个流民竟然难以控制,任由他们四处疯跑起来。
踹翻了刚搭好的帐篷,架起的锅炉被摔出好几个洞,堆在一起的废墟也被踹乱。
到了这种地步,岳钧山抽出刀来威胁也不顶事了。
混乱中,唐霜一个姑娘家也被推搡倒地,流民趁乱要欺辱她,被严辞镜踹翻,流民挣扎站起来后,纠结人手又围上来。
岳钧山被几个老汉绊住,其余官兵也在奋力围住一大圈闹事的流民,严辞镜这边一时没人帮忙。
严辞镜暗恼自己的疏忽,让流民有作乱的机会,还把唐霜卷了进来,他护着唐霜后退,挨了好几下。
“唐姑娘,我拦住人,你骑马离开,去城中找人。”
“找谁?”唐霜握住细刀指着越来越近的流民。
第一时间,严辞镜脑中浮出一张张狂又纨绔的脸,开口却是:“何潜!”
“去找何将军!”
“何将军?严大人死到临头想的却是何潜?我好伤心啊!”
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传来,骤停的马冲天嘶啼,长鞭破风甩出,清脆的一声“啪”,围住严辞镜和唐霜的流民脸上已见血。
语方知从马上跳下来,甩着长鞭逼退恶徒后,扯过严辞镜的手,扫了眼手背上的抓痕,问:“谁伤的你?”
严辞镜不说,唐霜用细刀指出几个人:“他!他!他!还有他!用棍子打了严大人,少东家都别放过!”
语方知转身就抽,马鞭像是长了眼睛,率先抽在要逃跑的人的膝盖上,鞭鞭狠厉,抽得皮开肉绽,尖啸的鞭声在喧闹人声中极为刺耳。
“够了!”严辞镜拉住语方知。
语方知对着严辞镜凶不起来,笑:“严大人说的对,这人打够了。”转头又抽向另一个恶徒,“该打另一个了。”
语方知很凶,比何潜更凶,何潜的长枪利落,制人但不伤人,语方知却是鞭鞭见血,严辞镜拉都拉不住,最后是何潜的长枪拦住长鞭。
“大少爷,再打人就死了。”
加上严辞镜拦着,语方知这才收手。
语方知把马鞭甩到地上,不由分说地拉住严辞镜,扯进帐篷里,帐子一关,语方知就疯了似地,脱拽严辞镜的衣服。
“我没事。”
“你别这样。”
“我真的没事!”
前后检查真的没什么伤口,语方知松了一口气,把严辞镜紧紧地搂在怀里。
心有余悸道:“你不知道我看见你被人围着的时候,有多害怕。”
又骂:“流民都是些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一听说你带流民来斧头村,还就带了几个兵,我就立刻去找了何潜,还好,你没出什么事。”
严辞镜没办法否认自己的疏忽,声音闷着:“何潜怎么来了……”
语方知气得在严辞镜屁股上拍了一下:“何潜听我说完就知道要出事,话都没说就带人出来了。”
严辞镜低声道:“那要好好谢谢何将军。”
语方知扣住严辞镜的下巴:“怎么不谢我?不是我救的你么?”
严辞镜躲着那目光,拉了拉滑下胳膊的衣衫,他的手有些发抖,衣衫都拉不整齐,还是语方知帮他才整理好。
“辞镜,亲我一口。”语方知抵着严辞镜的额头,“我还是怕,跟你讨个安慰。”
严辞镜说不出话,也没劲推开语方知,他的身体很软,并着胸腔里的心也软。
“我……”
语方知抚着他的脸,指腹蹭着他眼下的肌肤:“别拒绝我,好不好。”
下一刻,语方知贴住了严辞镜的唇,撬开了口齿,狠狠吮住了他的舌尖,惩罚似的,吮出了严辞镜的轻呼。
在这一刻温热的触感,才使语方知悬着的心放下。
严辞镜偏头躲不开,后脑勺被握紧,身子是一开始就软在语方知怀中的,唯有一双惊讶又惊慌的眼睛,昭示他并未沉湎于语方知的占有和掠夺中。
帐外何潜的呵斥声,官兵刀出鞘的声音,唐霜打开药箱的声音,清晰地包围着严辞镜,这使他再也禁不住语方知的情和欲,眼角情不自禁地流出泪液。
“严大人!”何潜在帐外叫,又疑惑,“唐大夫,你眨眼睛是什么意思?”
语方知被严辞镜推开,又拉住他的手,笑着去抹他的泪水,还有红润的唇。
“怎么像是被糟蹋狠了?”
严辞镜看了他一眼:“我要出去。”
语方知最后抱了抱严辞镜:“好。”
作者有话说:
有种严大人被欺负惯了,不懂得反抗了的感觉hhhh
第75章 失而复得
何潜不愧上过阵、杀过敌的人,说一不二不是说着玩玩的。
挑着长枪把闹事厉害的三个恶徒给打了出来,带来的官兵拿着刀,将其余难民团团围住。
“江陵经历过涝灾、疫灾,城中最为难之时,曾多次往周边的州府去信,没有一个州府回信帮忙,全靠城中自救,江陵城才没有落到灭城的地步!”
“江陵城百废待兴,栖流所也刚经历完一场浩劫,本将大可以效仿睦州的做法,镇守城门,还有城西破口处,一个流民都不放入!”
“知府严大人连日筹划,才想出法子安置你们,还请来圣手唐大夫给你们治病,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有人不愿意,现在就可以滚蛋!”
“拆帐篷,打人?”何潜踹翻那三个恶徒,“江陵城接纳流民,不接纳恶徒!”
何潜好久没发过那么大的脾气,就差将闹事的人军法处置。
语方知远远看着,笑着对严辞镜说:“这种事,还得何潜来,大人太过温和。”
严辞镜想起来还是一阵后怕:“我也不曾想过流民会有诸多不满。”
语方知:“人心不足蛇吞象,大人良善,旁人未必就会领情。”
严辞镜怅然道:“此事……我是不是做错了?”
若是没有语方知和何潜出手,他自己受些轻伤也就罢了,若真的连累了好心的唐霜,他万死难辞其咎。
他的愧疚和懊悔,语方知当然心知肚明,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心疼。
“若是当初疫灾起在睦州,睦州知府求请严大人出手相救,严大人该如何?”
严辞镜毫不犹豫:“那势必要救的!”
语方知笑:“严大人体察民情的时候,没听过城里的百姓怎么说的么?严大人是好官,严大人是大恩人,还有什么?让我想想……”
严辞镜笑了,眉间的愁云散去,抿着唇笑:“果真?”
“严大人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想过百姓会怎么想么?你带人修渠,开官仓救人,以身犯险身染疫病,兴土木,桩桩件件,百姓都看在眼里。”
语方知贴着严辞镜的耳朵:“我也看在眼里的,私下时常赞叹,我看上的真是个了不得的宝贝。”
好言软语哄得严辞镜难以招架,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越来越膨胀的难为情和无措,他眼神飘远,指着何潜:“我、我先去问问情况。”
“去吧,不必特意同我报备的。”
严辞镜觑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何潜已经“安抚”好了流民,三个数之内,不愿意留下的,可以自行离开,留下的,必须听从安排。
结果是,没有任何人离开。
那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何潜指挥岳钧山带人守着这群流民,让他们自己收拾残局,需要医治的,自己来找唐霜。
见过流民暴起有多可怕后,何潜没敢让流民接近唐霜。
老幼妇孺还好,其余的,全是由官兵原地按着,让唐霜诊治,体热咳嗽的就给些药丸,跌打肿痛的要上药包扎,唐霜不上手,官兵来,都是上阵杀敌过的,什么伤不会收拾?就是手脚没轻没重了些,上药弄得像上刑,呜哇叫成一片。
严辞镜看见唐霜闲下来了,就去道歉。
唐霜也等着他,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就扳过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还好,严大人只是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