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语方知能睡着?来人了他还不警觉?怎么可能?
语方知睁开眼睛,戴着锁链的手拉了拉严辞镜的袍角,道:“饿了。”
严辞镜没动,倒是严辞镜身后的男子走上前来,“主子,我伺候您吃东西。”
“去!”语方知赶走小五,“东西放下,你出去。”
小五灰溜溜地走了,去外头守着。
严辞镜看了一眼墙角没动过的白粥,没说话。
语方知拉了拉严辞镜的袖口:“我怕有人下砒霜毒我。”手顺着衣角往上,勾住了严辞镜的手指,抱怨:“你再不来,我就要饿死了。”
严辞镜叹了口气,拿出钥匙解开了语方知的手铐和脚铐,再将食盒递与他。
语方知喊着饿,但借过食盒就随手扔在一边,空出手拽了严辞镜一把,把他拽进怀中搂着,显然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想吃的另有他物。
床板吱吱作响,随时要断裂,严辞镜推了推语方知,没推动,只听语方知说:
“你明明就是相信我的,怎么连个笑脸都不给?”
“带了吃食来,不就是担心我么?”
严辞镜不认:“小清送来的,丢了浪费。”嘴硬,但心软,握了握语方知的手。
“暖。”语方知将火炉子似的严辞镜搂在怀里,心里暖烘烘的,哄道:“心肝,你亲我一口,我什么都告诉你。”
“都什么时候了?”严辞镜挣了两下,没挣开,无奈道:“你先吃点东西。”
语方知道:“你都解了我的镣铐了,难道不是让我跟你出去吗?”
严辞镜被说中了心思也不急,道:“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我怕你待会吃不下。”接着他从语方知怀里站起来。
语方知心中存疑,但也十分相信严辞镜,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随后跟小五换了衣裳,跟在严辞镜身后离开。
出了牢狱,两人去了监狱旁的停尸房,里头,有两人等候许久。
何潜和一个瘦老头。
“情况怎么样?”严辞镜问。
瘦老头说:“我已经开喉验看过尸体,确定不是砒霜所致,虽然发毒征象跟砒霜一样,但你们看这割开的喉头,血液黑中发紫,凝成碎渣,胃里腐蚀严重,胃液粘稠腥臭,应是断肠草。”
语方知一闻到那股子恶臭的味道,刚吃下去的小菜差点要吐出来,终于明白严辞镜为什么叫他先吃东西,他艰难道:“仵作验错了?”
“不,仵作故意的,”何潜道,“我来之前去看过了,仵作早跑了。”
严辞镜最关注的,是下毒的时机:“砒霜下肚立刻见效,那断肠草呢?”
瘦老头答:“断肠草见效慢,四天之内,必定暴毙而亡。”
下毒的时间早于昨晚,真相大白,语方知最生气,扳着蝇婆的下颌看喉咙处的裂口,冷笑:“别被我揪出凶手。”
要揪出凶手哪有那么简单?
投毒时间更早,狱中进出的人更多,值得怀疑的人也更多了,何况凶手为何要买通仵作说是砒霜?不就是因为在昨晚的时间内,进出的人中,语方知作为外人最有嫌疑吗?
同时凶手显然也想到了,语家不会放弃语方知,最后这件事会因为语方知的身份而不了了之。
何潜虽然想蝇婆死,但也得死在他手中,不明不白地送命,他怎么可能真的甘心?离开府衙后又秘密去信给严辞镜,说要带仵作详查。
一查,就查出事了。
“严大人,江陵知府江陵府衙就是一滩浑水,严大人很吃力吧?”
严辞镜看了一眼旁边的瘦老头,冷道:“府里的事我自会处理。”
“他是我的心腹,严大人不必担心他会走漏消息。”何潜来并不是为了要取笑严辞镜,蝇婆的案子牵涉得越来越广,单靠严辞镜一个人,恐怕会有些吃力。
“严大人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语方知也说:“我为了严大人,再多做几天牢也是没有问题的。”
严辞镜颔首:“既如此……我有一计。
作者有话说:
严辞镜对语方知态度缓和的原因跟段乘空告诉他的事有关,段乘空到底说了什么,下一章再让他俩在床上交流吧!
第101章 犹豫
“此事交由何将军来办,比你亲自出马要好很多,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语方知跟在严辞镜身后离开。
夜深,严辞镜耳边是呼呼的冷风声,他冻得吸了吸鼻子,随后发觉语方知往前挪了挪,替他挡了风。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此时长廊上没人,语方知伸手揽住了严辞镜,道:“你刚到江陵就碰上了涝灾疫病,之后镇压山匪又办得极好,桩桩件件都是实绩,府衙里的人没有不服你的。”
严辞镜自嘲地笑笑:“明面上而已。”
他还记得刚入江陵时的场景,府衙上下并没有什么人迎接他,当时他还可以用涝灾自顾不暇来替众人开脱,但经过蝇婆一事,他已经不能对府里的某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又道:“连何将军都知道了。”
语方知答:“何将军都在江陵待了多少年?府里的动静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
严辞镜抬眼看着语方知英俊的侧脸:“你也知道。”
语方知笑了,停在在紧闭的院门前,道:“你我有夫妻之实,自然是心相印。”
严辞镜沉默不语,推开了院门。
吱呀一声,惊了一院的幽静。
严辞镜想起昨夜两人在此处的不快,回头看语方知站着不动,大概是也想起自己被关在门外的场景了。
严辞镜伸手拉他,将他拉进了院子里。
“不进来?还要我请你么?”
语方知笑,跟着严辞镜回了房。
房中点了火烛还是冷清,两人挤在一块磨蹭,耳鬓厮磨地终于捂出了一点热气。
语方知空出手来把窗子关了,怕天边的皎月窥探,对着严辞镜却不顾忌,又搂又亲,生怕他不知道自己那点旖旎的心思。
严辞镜推开他退了两步,用手背探了探滚烫的脸颊,然后脱了外衣,叫语方知把衣服也脱了。
语方知照做。
严辞镜房中备着干净的水,他端着水盆转身过来,就看见语方知光膀子站着,一时无言,又不得不问:“你不冷么?”
“现在不脱,待会还是要脱的。”语方知凑去扯严辞镜的衣服,被严辞镜一巴掌拍掉,接着又被冷帕子糊住脸。
冰冷刺骨,但语方知站着不动,受着严辞镜小心翼翼的伺候,直到手被拉着泡在冰水里,他才不爽地问:“你很嫌弃我么?”
严辞镜将他的手按在水盆里,“你刚才碰了尸体。”
语方知笑着,抬手圈着严辞镜,在他后面作祟,吻了后颈,又亲亲耳廓。
等手上的水被擦干之后,语方知一把抱起严辞镜往床边走,“该就寝了。”
一路上,严辞镜吹蜡烛,扯床帐,被压在床上的时候,指着最后一盏灯要去熄。
语方知却是不管了,低头把严辞镜吻进了软枕中,今日严辞镜没有提审他,他还以为严辞镜气狠了,连他的面都不愿意见了。
现在语方知咬严辞镜也挺狠的,严辞镜都喘不上气了,可语方知重新吻住他的时候,他又不推拒。
甚至环紧了语方知,主动送上自己。
最后是语方知放过严辞镜了,让他喘气了,只留出两指在那两瓣红唇上蹭,时不时逗逗他探出来的舌尖,又顺着下颌贴在他脸侧,稍一带劲,严辞镜就再也闪躲不了,露着湿漉漉的眸子看他。
语方知爱极了他这情动的模样,紧紧地抱住了他,翻身让他趴在自己身上。
“跟了我,可有后悔过?”
严辞镜垂了眸子,掌心贴住语方知的心口,“那你可有后悔?”
“我后悔有事瞒了你。”语方知扣紧严辞镜的手,“我让你伤心难过了。”
严辞镜从他身上下来,与他同枕,“我已经不怪你了。”
语方知的心怦怦乱跳,他急切道:“那晚我去找蝇婆的原因,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要揭开旧事,语方知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酝酿着情绪,先铺垫:“我并非有意瞒你。”
严辞镜握住了语方知的手,道:“你幼时的玩伴是被蝇婆带走的,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会帮你。”
“啊?”
严辞镜认真道:“段师父说你伤心过度,此事已成为你永远的痛,轻易不能说出,但你不必躲着我,反倒让我误会了。”
这番话倒是让语方知愣住了,“他?我师父?他真这么跟你说?”
“难道不是么?”严辞镜反问。
语方知不知该怎么回答。
出狱时说明一切的红绳已经拿回来了,就放在布袋里,藏在脱下的外衣中,他早已经做好要交代的心里准备。
在狱中的时候他甚至还在想该从何说起。
他的身世,他的血海深仇,他枉死的亲人,从无忧无虑的孩提开始述说,还是直接揭开那晚血染的记忆?
仅仅在狱中待了不到半天,他还没想清楚。
真的该说么?
严辞镜安然无恙地躺在他身侧,面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尽,他用指腹抹了抹,抹出一缕平静安逸的热气。
“怎么了?”严辞镜望着他,担忧他,还劝他,“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罢?”
语方知心中一痛,实在不愿在此刻将严辞镜拉进他血腥的过去。
他紧紧地抱住严辞镜,感慨又感激:“我的过去会一点一点告诉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好。”严辞镜抚上语方知的脊背,一时无言。
他的旧事也不知从何开口,哪好意思去深究语方知的过去呢?
何况今日他还不念旧情,让语方知入狱了,他抬头起来,“我将你送进牢狱,你会不会生气?”
语方知摇头:“我知道你是将计就计,蝇婆若真是因砒霜而亡,我被抓也不算冤。”
他翻了个身,将严辞镜压在身下接吻。
带着点掠夺的意味,其实是心中繁绪难以排解的无措,而严辞镜全都默默地受了,以水一般的柔情洗去语方知心中的忐忑。
房中喘气声越来越急促。
语方知指头勾着严辞镜的腰带,甜言蜜语地哄:“入狱算得了什么?若是能让你气消,刑讯之苦我也愿意受的。”
严辞镜听得发怔,愣神的功夫,脖颈胸膛全部被语方知啃了个遍,下手也没轻没重,掐得严辞镜惊叫,心底的担忧也一扫而光。
“心肝。”
严辞镜脸红心跳,躲着语方知的手,又承受不住语方知深情的目光,应接不暇,只恨睡前未将帐外火烛熄掉,叫他不得不看清楚那番见不得人的举动。
“啊——”
“啊是什么意思?轻些还是重些?”语方知拥着他,额间的汗水滴答落在那片白嫩的胸膛上。
严辞镜羞得想要找个地缝钻,咬着唇,忍着快意,可一波一波汹涌的情,早就将他的矜持和傲骨冲撞得只剩个颤颤巍巍的支架。
“辞镜……”
“严辞镜……你真好看……”
假意装作没有彻底沦陷,却在这一声连名带姓的呼唤前投降,严辞镜仰头,狠狠地吻住了语方知,以献祭之姿,投入这场没有尽头的欢愉之中。
翌日
严辞镜在语方知怀中醒来,记起杜松要来伺候,唯恐他看见了语方知,便想着早点起床。
他轻轻地拿开语方知的手,想要下床。
语方知一动,又把他重新搂进怀里:“还早,再睡会。”
严辞镜叹了口气:“我怕担心杜松进来看见你。”
“看见就看见了,喊声姑爷我还受不起么?”语方知嘴上贫着,还是把严辞镜按进被褥里,道,“你睡,我去打水。”
严辞镜本意是怕被人看见语方知从狱中出来了,但被他一番混账话给糊弄忘了。
语方知亲自打了水来伺候严辞镜梳洗,穿衣穿鞋都是极其熟练,看得严辞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以后不做官了,我们就去云游四海,我日日替你更衣洗面。”
严辞镜听了这番话,脸上的水珠都顾不上擦,只顾得上笑,“不做公子了?”
语方知捧住严辞镜的脸,笑道:“能伴在你身侧,怎么样都好。”
严辞镜按住他的手,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低头重新系好腰带,“阿松要来叫我了,你可以睡会再走。”
语方知不太乐意,要跟着严辞镜出门。
那怎么行?要是被别人看见语方知从他房里出来,指不定怎么说呢,严辞镜脸皮薄,不愿被人说三道四,不会由着语方知胡闹,临走前几乎是摁着语方知的脑袋把他关进房里的。
“大人,怎么没叫我伺候?”
严辞镜刚打开院门就看见杜松候在门口。
严辞镜道:“今日事忙,早些起床。”
说的也不算假话。
接下来,他会按照凶手的计划,让蝇婆一案不了了之。
先是认定蝇婆是被人下了砒霜,还命人结案记入账册,随后悄悄放了语方知,让他从后门离开,最后,不许任何人再提起蝇婆两字,还让人把蝇婆的尸体扔去了乱葬岗。
而当众人以为事情都结束之时,当晚,发生了谁也预料不到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对于语方知来说,其实越爱就越不愿意坦白……让严辞镜认定他是无忧无虑的大少爷也没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