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跟严辞镜打照面。
挥退引人的下人,语方知问:“怎么去书房了?”
严辞镜小声答:“你家小厮老看我。”
语方知笑:“你生得临风玉树,怎么还不让人看?”
严辞镜担忧他俩断袖人尽皆知:“他们都知道你平日宿在严府么?”
语方知答:“从前我就不常回来,他们见怪不怪了,之前你不是住过一阵么?怎么这么怕?”
严辞镜闻到正堂飘出的香味,随口答了句:“不大习惯。”
为着这句不大习惯,吃年夜饭时,语方知只留小清,杜松杜砚在正堂中伺候。
飞禽走兽入菜,山珍海味摆满圆桌,两个人又吃太冷清,严辞镜喊小清,杜松杜砚都坐下。
语方知给严辞镜布菜:“听严大人的,都坐下。”
严辞镜让杜松杜砚别傻愣,快动筷,道:“今后还有很多个年都要如此过。”
语方知被这句话取悦了,连嚎两嗓子,让小五和如枯也下来用饭。
推门进来的只有小五。
“主、少爷!如枯马上来!”
小清叼着小鸡腿偷瞟小五,小五也不怕生,抱拳喊了声新年快乐,挨着小清坐下,扭下另一个小腿吃。
前门没关紧,漏进一点寒风,严辞镜抬头看去,微微惊讶:“幽素?”
幽素跟在如枯身后进来,摘了斗篷,不着浓妆,俏丽可爱,朝严辞镜福身:“来给严大人拜年,在严府吃了闭门羹,碰见如枯才知道大人在别处过年。”
严辞镜让幽素也坐下用饭。
八人胡乱凑了一桌团圆,热闹又混乱。
杜砚看漂亮姑娘看入了神,肉片往领子里送,杜松哭笑不得地帮他擦衣服,幽素不怕被看,扭着颈子喝汤,被如枯嘲讽像只快渴死的老鹅,两人差点在饭桌上打起来,小清也差点跟小五因为争夺最后一只鸭腿的归属大打出手。
正堂闹哄哄,严辞镜也跟着乐,语方知没让他乐了太久,拉着他的腕子哄他喝酒。
屋里气氛比壁炉烧得还旺,严辞镜脸红扑扑的,举着酒杯要与语方知碰,直到看见语方知的手要绕过他小臂才察觉不对,不碰了,自己仰头喝光。
幽素发问:“语公子!你怎么哄严大人跟你喝交杯?”
堂中在这一刻陷入死寂,小五惊掉了嘴里的鸭腿。
偏幽素不怕死,瞪了如枯一眼,大叫:“你踢我干什么?”
小清反应最快:“啊那个!快吃完了!去看烟花吧!”
杜松拉着杜砚:“你不是最想看烟花了么?咱们快出去,没事!待会再回来吃,听话。”
众人七嘴八舌,相互拉着出门,小清颠后,把门关上。
严辞镜头疼扶额,听见语方知噗嗤一笑,羞了,恼了,起身也说要去看烟花。
语方知追出去时,正好看见天上的绚烂烟火。
所有人都跑出宅门放烟火去了,如枯和小五站在中间点火,周围围了一圈人拍手大笑。
严辞镜也在笑,依着廊柱,仰着脸,目不暇接地看着天上的又绿又红。
语方知也跟着笑,但他不看烟火,看着身侧那人瓷玉似的脸,伸手摸了摸,再将那截窄腰勾进臂弯中。
严辞镜没有挣脱,退了两步,跟他躲在黑暗中,让他圈紧自己,轻声问:“你是为了我才留在晔城过年么?”江陵有语方知族中亲眷,不像在晔城,吃年夜饭还要凑人。
语方知笑道:“自然不是,语家除了我爹一脉人少,其余旁支人丁兴旺,以往过年人多得家里都住不下,红包发到手软,热闹是热闹,累也真累。”
严辞镜又问:“那你爹不会怪你?”
不会才怪?修书修几十封,语方知每封都回恭喜发财,估计语万千要气炸了。
语方知答不会,反问:“那我不在时,你要如何过?还是跟杜松兄弟俩?吃的什么?守岁么?红包封几钱?”
问那么细,真是只是关心他往日过得好不好么?严辞镜看着正堂里涌出的热气,听着门外的嬉笑声,最后握住了语方知的手,道:“今年最好,我最开心。”
旁人也开心,众人涌进来,幽素率先瞧见廊中的严辞镜,提着裙摆欢天喜地地拜年。
杜松也跟着喊,杜砚打手语,小清也不甘落后,再是语家的下人也都围拢过来,没到午夜,就迫不及待地讨压祟钱。
严辞镜在书房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袖中掏出一叠,天女散花似的发,连如枯和小五都没落下。
幽素揣着压祟钱,又跟语方知讨。
语方知指指严辞镜,道:“他发了我就不必发了。”
严辞镜不乐意:“我发我的,跟你有何干系?”
没唬住,语方知这散财童子跑不了,偏他没准备,哄骗说得过了午夜,守完岁才给,众人只好离开,盼着更夫早点打更。
闹这一阵,严辞镜说累,被语方知拉着回房休息。
一路上月色清亮,灯笼点缀一路,可严辞镜走得踉跄,也不知走什么神,语方知松手回头,瞧见严辞镜正努力从宽袖中掏红包。
“分完了。”最后一个塞进语方知手中,严辞镜又拱到语方知耳边,“你的最大。”
堂堂首富之子,岂会缺钱,语方知却乐得将他抱起,跨进主屋。
今夜红包他要,人他也要。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笑着写完的^-^
第132章 除夕夜周公礼
语方知去发压祟钱了,严辞镜独自留在房中沐浴。
水汽氤氲,严辞镜眼睫上都挂着细小的水珠,泡得粉红的十指攀在浴桶边,他在看落地屏风上绘的仙鹤,仙鹤通体白洁,脖颈修长,傲立在绯红的暮色中,身姿绰约。
仙鹤的长喙微张,严辞镜突然听见几声爆竹声,被惊扰了,水也温了。
干脆出浴,严辞镜踩在松软的地毯上,身上的水珠滚落,矮几上的丝袍也滑落下来。
严辞镜微微诧异,随后还是将绯色丝袍捡起来,披在身上。
绕过屏风,严辞镜赤足走出来,连过两扇雕花镂空推门,站在正中圆桌前喝茶时,他身上的水汽已经被屋内的热气烘干了。
门外漆黑,来了人也不见人影,严辞镜索性不傻等,在细雕圆窗前的塌上坐下。
窗前的绿松摸着刺手,鹅黄窗纸泛着冷意,可这里最好,窗外树影阔绰看得清楚,人影也一定清晰。
身侧的案桌上有鎏金熏炉,飘出淡雅的香气,严辞镜想起很久之前暗红的烟。
触碰过多次,唯有初次生涩的磨合印象最为深刻。
那夜语方知一次次哄他唤他的名字,他全都听清了,除此之外的所有声音,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可当时只觉得耻辱,宁可咬破了唇,也不愿意认身上的人,更不愿意承认灵与肉的巨大欢愉。
那夜洞房实在荒唐,严辞镜不愿再想,用手遮住熏炉中飘出的烟,他起身离开,正好错过映在窗纸上的的身影,所以语方知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吃了一惊。
捂着胸口连退几步,严辞镜有了小兔撞见狐狸的压迫感,推着语方知的胸膛:“先去更衣。”
语方知真听话去洗澡了,一通乱洗,两扇门内,水声哗啦,严辞镜听得露出浅浅的笑意,坐在桌前倒了两杯酒。
刚搁下酒杯,严辞镜就被语方知从身后抱住,丝袍被拉扯歪斜,露出的肩头被落了急切的吻。
严辞镜没想到他这般急色,论力气,他又不是语方知的对手,轻易被拦腰抱上了桌,腿间挤入劲瘦的腰。
语方知以手作画,绘了鼻尖,描了唇峰,勾出修长白颈,挑开暗红丝袍,胸前两颗小豆被他涂抹出比绯红丝袍还重的颜色。
严辞镜轻微颤抖,揪住语方知暗红的衣襟,问:“你安排的?”
“是小清,以为你不会穿的。”语方知隔着丝袍紧紧抱着严辞镜,严丝合缝地傍在一起,喟叹一声,“你真好看。”
“怎的这样香?”语方知便嗅边吻,从脖颈到胸膛,轻轻含住了那点红。
严辞镜轻哼了一声,扯住了语方知身后的衣服。
吮吸声他不敢听,更不敢低头看语方知的动作,颤着瞳仁儿盯着他身上的红衣。
丝袍如光般柔软,衣襟绣的什么?不是云纹,像交颈的鸳鸯,像比翼鸟,圆状的暗纹也奇怪,怎么像个喜字?
还想细看,就被语方知的动作弄出了声,他受不住这般刺激,几番后退,失手推倒了桌上的酒壶。
语方知手快,截住要落地的酒壶,放回桌面的时候,瞥见桌上两杯酒,开怀道:“大红婚服,合卺酒,今夜不单是除夕,还要行周公之礼。”
严辞镜颊边飞红,扯扯丝袍盖住小腹,辩:“合卺酒未喝,怎的就要行周公礼?”
礼不可废,语方知端来两杯酒,与他交着手。
相顾无言胜过千言,语方知和严辞镜仰头喝尽一杯合欢,唇上酒液未干,语方知就迫不及待地吻住了严辞镜。
停下喝酒耗尽了语方知的耐性。
桌下铺了厚毯,瓷杯落地无声,杯壁光洁,隐隐映着紧缠的腿。
仿佛真的是新婚,语方知真的是初尝人事的少年郎,迫切地索要,吮出严辞镜难耐的轻呼,又扯开严辞镜的腰带,手伸进衣襟中,扣紧了他赤裸的后腰。
即便屋里铺了毯,不甚稳重的脚步声照样听得清清楚楚,语方知抱起严辞镜,往床边滚去。
纱帐散开拢住整张床,缝隙中丢出两件碍事的红衣。
挨着那细软的皮肉,语方知突然不舍得下重手,握着严辞镜的双肩,吻过他细长的眼梢,直挺的鼻,薄而透的耳,还要对着耳珠说上一句我爱你。
严辞镜心中震颤,捧着语方知的脸,再一次吻了上去。
分不清谁爱谁更多,接吻也很焦灼,你来我往地滚了几遭,还分不出个谁强谁弱,那便折中靠在床杆上。
后靠着结实的木,严辞镜还是强忍不住,仰着头喘息,十指抠紧了身后细雕的柱。
他痛苦地蜷着脚趾,可溢出来的声儿又那么欢愉,他处在最不该清醒克制的境地中,脑中却过着陈旧而真实的往事。
他想起少年时温课间隙听到的古今传说,江湖侠客他听得津津有味,儿女情长却听得他眉头紧皱。
赶考的书生被美狐绊住了脚,勤劳的农夫为下凡的仙女伤透了心,再是孟女哭城,孔雀东南飞,没有一个好下场,可知情爱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要它。”
少年时他下定了决心,看见先生高深莫测的笑也丝毫不动摇。
他写出的策论文章能博满堂彩,却听不懂凄苦情诗,没得到过自然能说上一句我不要,可碰上了,还能心口如一地说一句我不要么?
如意郎君是何模样,寻常女子都能说出个模样,貌若潘安,玉树临风,三千弱水只取一瓢,旧日的严辞镜置若罔闻,可如今也能说出一二。
剑眉飞斜入鬓,目如点漆,观之似见清风朗月,情动时温柔如水,淡笑可勾人魂……
“瞧我瞧入了迷?”语方知轻笑出声,额间几滴汗液滴落。
严辞镜被发现了也不难堪,真心早就交托出去,情啊爱啊的,他认了,在语方知这里,他全都认了。
严辞镜想说话,可语方知不给他机会,那杯合欢不能白喝。
大约早过了夜半,可屋外炮竹声丝毫没停,严辞镜惊得微微颤抖,语方知也不过是换了个紧拥的姿势,一下一下欺负他,又一下一下拍他后背安抚他。
弄出点哭腔,语方知越发来劲,嘴里心肝宝贝叫个不停,说是连命都能给严辞镜,可严辞镜喊停他却不肯,可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好辞镜,新年快乐。”
鞭炮声都停了好久,语方知这句拜年也太迟了些。
还有句不迟的,缓过劲来的严辞镜趴在语方知胸膛上,气若游丝地说了句:
“我爱你。”
寻常人家要早起互拜早年,可屋里的两个主都是倦懒的,直睡到日上三竿。
下人早得了吩咐,没有命令不可靠近主苑,倒也落了个清闲。
苑中没人伺候,有人也不会叫进来伺候,语方知这小厮做得极为顺手,炭盆烧旺,浴桶中倒热水,旁边小几还放着润喉的茶,最后哄人起床。
严辞镜睡得很沉,再睡就要发头疼,几番催促都没反应,被抱起时十分不愿。
“这几日休沐,放我多睡会罢?”
严辞镜哼出声,被放入水中挨着语方知又睡去,梦里大鹅追着他啄,梦外有人抱着他啃,又汗涔涔。
过新年,穿新衣,宽袖长袍里套着厚厚的内衫,斗篷贴颈束好,一点皮肉都不露,就这样还怕被看出端倪,严辞镜想把嘴也盖住。
语方知站在阶下瞧他,从屋里瞧到屋外,就见到严辞镜一直按着红唇,笑道:“再搓就要破了。”
严辞镜抬脚下阶,身子一歪就摔坐在了雪上,语方知赶来扶,兜头接了一记雪球。
“昨晚就破了!”
语方知朗声大笑,哄着严辞镜去用膳。
路过花园,园内甚是寥落,娇花嫩叶熬不过冬,唯有红梅傲立雪中,可红梅栽得少,零星开在墙角,院中大片地方被手臂粗的枯树占满。
没什么好景致,语方知却骄傲:“雪越下越少,等开春再带你来瞧。”
严辞镜已经忘了园中栽了什么树,但还记得墙角的大洞,问:“洞填了么?”
语方知:“没有,要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