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奇怪的。
于是渝安想了想,给他指条明路,“你去刑部找崔默吧。”
姜声声感激的朝着渝安福了一礼:“多谢。”
渝安嗯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待他回到自己的马车之后,马车窗口的车帘微微飘起,渝安往窗外一瞥,看到姜声声还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复杂的望着自己这边。
小半年不见,姜声声似乎削瘦了很多,偏素色的衣袍在他身上显得不太合身,神色憔悴又苍白。
渝安的手指在腿上轻点两下,对自己这喜欢多管闲事的破毛病感到无奈,他垂下眼眸,不再看向外面的目光,正襟危坐。
姜声声怔在原地,略有些走神。
其实姜声声这大半年在大景城过的并不好,人生地不熟,而且李星文自从到翰林院任职之后,经常借口要应酬,夜半三更才回来,每次回来都是一身胭脂水粉的气味,或者喝得醉醺醺的,满嘴胡话。
姜声声提过几次自己想回金亭江的话,但每次都被李星文的甜言蜜语给哄住了,摇摆了几次还是选择继续留下来。
前段时间,金亭江李家突然来了信,说李星文那位怀了几个月身孕的妾室婉婉,不小心滑了一跤,孩子没保住。
李星文看到信之后却没多激动,半点都看不出当初妾室婉婉刚怀孕之后,他整日开心地围着对方转,还提前命人给未出世的孩儿准备了长命锁,银脚镯之类的事。
甚至没过两天,他连说都不说一声,又纳了一房妾室。
姜声声自然是伤心欲绝,但李星文拦着不让他回金亭江,姜声声只得留下,但他整日一个人干呆着也无聊,所以就拿了一些自己带来的盘缠,想跟别人合伙开一家胭脂铺,本想赚点钱,再不济也能打发时间。
结果没想到却碰见了两个骗子。
……
渝安前脚赶到城外的云凤台,后脚就得知,在他赶来之前,云凤台就已经被宫里的禁军给包围了,说是有贵人来云凤台。
云凤台的管事看到渝安的马车只有一个车夫,还有四个穿着普通下人服的青年,心想应该不是什么显贵的人家,直接拦下来了。
这管事的语气还算不错,但就是不准他们的马车进云凤台,说是怕他们惊扰到了贵人。
贵人?
钱宝气鼓鼓的叉着腰,眼里都快冒出火光了,他们这马车里面坐的也是一位贵人,凭什么不让进。
渝安看着不远处的云凤台的木栏门口外面停着的好几辆马车,想不出是哪个皇亲贵戚过来玩,也懒得去想。
“算了,”渝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听不出喜怒,“回去吧。”
钱宝一愣,回头看去,嘴巴微张,“啊?”
星转跟明卓对视一眼,见君后并不想说出身份,于是识趣的没吭声,只是瞪了一眼云凤台的管事。
……
云凤台里的六角亭里,席辞墨穿着玄色的锦袍,手里端着一杯茶,但是却不怎么喝,只是目光却经常朝着六角亭外面看去,若有所思的,似乎是在等人。
从六角亭的桥廊到湖边四周站了一排的禁军,森严有序,冰冷坚硬的铠甲跟佩戴的弯刀仿佛都透着一股冷然的杀气,令这春意盎然的云凤台都失了不少颜色。
不消片刻,禁军左将军潘成杰脚下生风的朝着六角亭里走进来,弯腰,小声的说了两句。
席辞墨的脸色渐沉,把茶杯往石桌一放,茶水溅起几滴。
“有眼无珠,换一个管事的。”
“是。”
说罢,席辞墨起身离开,靴子踩在桥廊上,只有轻微的脚步声,但是却莫名的让人觉得这每一步的脚步声都带着一股令人后背生寒的杀气。
跟上来的潘成杰心有戚戚。
陛下一听说君后今天要出来云凤台散心,就先一步赶过来了,还派人牵来了两匹汗血宝马,这两匹汗血宝马可是陛下去年就开始亲自训的,听说一直瞒着君后,似乎是想给一个惊喜。
没成想却泡汤了。
那个管事可真是自作聪明,拦谁不好,偏偏把君后给拦在了外面。
真让人无语。
……
云凤台跟城门口并不远,少顷,渝安的马车就原路返回城里了,跟在马车外面的钱宝没忍住,问道:“主子,现在要去哪里?”
“去……”渝安一时有些愣神,他本是打算今天去云凤台散散心的,可现在原路返回来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踌躇了片刻,嘟哝了一句自己是怎么了?
渝安放弃似的放松身体,懒懒的靠在马车里,“去丹轩吧。”
“是。”
现在是辰时三刻,丹轩酒楼还没开门做生意,店伙计们都在扫地擦桌子,安静的忙绿着。
丹轩酒楼的掌柜正在跟账房先生挤在算账台后嘟哝着什么,账房先生手里拨弄算盘的动作飞快,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谁都没注意到门口来了人。
直到一只手在他们面前的桌上“笃笃笃”的敲了敲,掌柜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是东家,“五少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账房也问了好,正要把桌上的账簿给收起来,等着东家走了之后再跟掌柜的继续掰扯。
渝安抬了抬下巴,“给我看看。”
账房刚来一年,不知道这位东家的算账本领比他们都强上许多,迟疑着看了一眼掌柜,然后才捧着账簿递过去。
渝安站在账台旁边,垂着眼,左手拿着账簿,右手有规律的在账台的桌面上轻轻点着。
账房不以为然。
结果下一刻就被打了脸。
渝安把账簿反过来,放在了账房的面前,右手在账簿的一处地方上轻轻点了点,道:“这里——赵掌柜,待会跟我解释一下。”
账房一看账簿,狐疑的拿出算盘算了算,结果发现他刚刚跟赵掌柜算了半天都没算出来哪里出错的地方,这东家扫了几眼就发现了,登时脸都绿了。
赵掌柜探头过来看,接着也绿了脸。
丢人丢到东家面前了。
赵掌柜耷拉着脑袋,亲自带路,请渝安在酒楼里到处转一转,顺便简单说一下酒楼里最近的情况,最后又说了一下这段时间小六的表现。
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堆,赵掌柜才意犹未尽道,“不过,昨天睿王爷好像没过来,王府那边也没口信。”
“以后可能就不来了,”渝安看了一眼惊讶的赵掌柜,淡淡补充道,“不过他要是还想学的话,你该怎么教就怎么教。”
赵掌柜没有异议:“是。”
正准备往三楼下面走的时候,门口来了一群人,为首的身着玄衣,一张俊脸阴沉沉的,宛如那峭壁上挂着的还未化掉的冷冰。
“客人,咱们店里还没开门呢,您能否稍晚一些再来?”店伙计的语气好极了,生怕得罪了贵客,毕竟对方后面可跟着一群人,挎着刀,不像是来吃饭的,反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赵掌柜不停的往楼下看:“东家,要不属下先下去看看?”
“去吧,顺便帮我给他带句话,”渝安朝一楼看去,而楼下那身着玄衣的男子也刚好察觉到了三楼的目光,抬头一看。
渝安的目光不躲不闪,唇角还挂着冷笑,挑衅的瞪了一眼对方,然后道,“——你去告诉他,让他滚。”
赵掌柜唿吸一滞。
他打心眼里怀疑他们东家是不是不想开门做生意了?
赵掌柜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把他们东家的原话转告给了这位一看就不好惹的贵客。
果不其然,贵客的脸一沉。
“让他自己下来跟我谈。”
赵掌柜心想东家怎么这么料事如神,居然能猜到这贵客会让他下楼,然后小声道,“我们东家还说了,他不下楼。”
席辞墨被气笑了。
放狠话倒是挺厉害的,一句接一句,但你有本事别怂啊。
第162章 安安原谅我了
刑部——
姜声声在刑部大门口等了好一会,终于等到那位年轻的崔榜眼走出来。只见崔默身着苍青色的官服,玉带上挂着玉佩跟刑部腰牌,眉目俊朗,步伐轻而快,朝气蓬勃。
走近之后,崔默便先扬起笑容,作揖道:“不知李翰林的少君来找本官,是有什么事?”
姜声声将自己被骗的事情告诉了崔默。
或许是担心崔默不会帮自己,姜声声说完之后,不忘补充了一句,“是君后告诉我,让我来刑部找你的。”
崔默的笑容不变,“请这位少君先随本官到刑部,将那两人的外貌特征还有名字都说一遍。”
姜声声面露感激,“有劳。”
……
雅间的沉香木圆桌上摆着几样招牌点心,两扇窗半阖着,露一条缝,窗上面挂着风铃,还摆了一束刚剪下来的桃花,清香怡人的香薰放进了香炉里,青烟袅袅的飘起来。
不多时,五六个店伙计们端着托盘走进来,将托盘上的菜都摆在了沉香木圆桌上,期间的动作很轻很小,等摆好菜之后就赶紧走了。
席辞墨坐在桌旁,看这满满一桌刚出锅的菜,又看向正坐在窗口的摇椅上的渝安,目光沉了一沉,正要开口,渝安却先他一步站起来,似乎是要朝门外走去。
席辞墨瞬间就冷了脸,“吃饭。”
“我刚用过早膳,现在一点也不饿。”渝安慢吞吞道,“更何况,是你自己要吃东西的,我不吃。”
席辞墨一晚上没看他,心里想的紧,见渝安躲着自己,心里就像是被针扎似的,又痛又痒的,令他眉心皱起了一个小山,显得无奈又不悦:“别胡闹了。”
渝安开门的动作一顿,返回来坐在席辞墨的旁边,看着男人的眼睛,道:“你觉得我昨天说的都是气话吗?”
席辞墨抿了抿唇,少顷才道,“自然不是。”
渝安心里的怒意顿消一半,“你既知道我心里委屈,我……我现在最想的就是一个人待着,你先等我冷静之后再见面吧。”
席辞墨垂着眼,“可以。”
“但你今晚得回云庆宫,”席辞墨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冷硬,又补了一句,“朕想你了,很想。”
古人说有情饮水饱,此话当真不虚。
单单只是喜欢的人一句话,饶是再大的不满跟委屈,都能瞬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听到席辞墨说想自己,渝安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漂亮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光一般,闪闪亮亮的,藏着些许欢喜。他不好意思看席辞墨,却又忍不住。
……真是烦死了。
渝安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定力不强,一边又忍不住欺身上前,在席辞墨的唇上轻啄一下,又一下。
席辞墨拉着渝安的手,将人往自己怀里拉了拉,低声下气地哄道:“朕昨日说错话了,现在特来给五少爷赔不是,能原谅朕吗?”
渝安沉默了一下,别扭道:“但是我现在不想回宫。”
席辞墨垂着眼,道:“你不想阿恒吗。”
“……”渝安的软肋被戳中,他有些恼怒的推了一下席辞墨的肩膀,但是却没能推开,于是没好气道,“不用你提醒,我知道。”
席辞墨低低的嗯了一声,怕自己嘴笨不会说话又惹火他,转移话题道:“喝碗汤吧,朕给你点了乳鸽汤。”
渝安最近爱喝乳鸽汤,闻言,抬头去看了桌上的汤盅,打开了汤盖,乳鸽的淡淡香气便飘了出来。
“好香啊。”
雅间外面——
钱宝站的累了,蹲下来,复又抬头去看旁边的潘成杰,问道:“潘将军,你说君后今天会跟陛下回去吗?”
潘成杰穿着铠甲,闻言低头看他,嗤笑一声,“你个毛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快闭嘴吧。”
“……”钱宝气的捶了他的腿,恨恨道:“我,我明年就十八了!”
潘成杰不屑撇嘴道,“我十八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
“……”
钱宝扭头去看旁边的明卓跟果子,心知肚明这两个不会搭理自己,于是挪了脚步,去问星转,“星转你觉得呢?”
星转在宫里待的时间跟钱宝差不多,他瞥了一眼钱宝,“我可不敢议论主子的事。”
钱宝被这话一噎。
不过,虽然不敢议论,但猜还是敢猜的。
星转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雅间门,心道:昨天才在云庆宫吵得那么凶,就算和好了,君后也不一定能拉得下脸回去。
……
到了傍晚散衙的时候,崔默很快就查到了欺骗姜声声的两个人是谁,一个叫孟梨,是个哥儿;另一个是孟梨的丈夫,是个男子,名下有一个胭脂铺,叫周老九。
崔默一开始有些犯难。
因为他查到,这个孟梨,是孟超的堂弟,周老九是孟超的堂弟夫。
——孟超是刑部都官郎中,很讨厌张冷,经常说张冷坏话,被崔默制止了一次之后,孟超就连带着崔默都讨厌了,后来发现崔默在刑部的人缘比自己好,于是他就更讨厌崔默了,最近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但崔默却不知道孟超为什么把矛头对准了自己,他很无奈,前段时间还主动请孟超出去吃饭,本想化干戈为玉帛,但孟超却根本没给崔默这个机会。
为此,崔默还郁闷的请教过张冷这个问题,“他为什么会讨厌我?”
却被张冷狠狠的丢了好几个眼刀,“你问我?”
崔默识趣的闭上嘴,得,问错人了,问谁不好,偏偏问了人缘比自己还差的张冷,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