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着去摇轩的路上,丫环鼓起勇气问道,“少君这是要去哪里?”
姜声声回答要去摇轩,刚说完,看到前面有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从一个书铺里走出来,他认出那是之前帮自己把被骗了的钱找回来的崔默,连忙打招唿,“崔大人。”
崔默手里拿着几本书,听到有人喊自己,抬头去看,礼貌地笑笑,“李少君,您也是来买书的吗?”
“我去隔壁街的摇轩,”姜声声心思细腻敏感,注意到崔默的脸色不太好,好心问道,“崔大人最近怎么样,看脸色有些差啊?”
崔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最近……刑部有些忙。”
这时,姜声声注意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里面的人正掀开马车窗上的帘子,冷冷的朝着这边看过来。
准确地来说,马车上面的人是在盯着崔默看。
姜声声好心提醒道,“崔大人,那边有人在看着你,是你认识的人吗?”
崔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目光先是一暖,但是想到了什么后,又抿了抿唇,转头道,“李少君,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姜声声站在原地,看着崔默拿着几本书,头也不回的朝着跟那马车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过了一会,那辆的车夫扬起马鞭,跟上了崔默。
奇怪了。
明明崔默是认识那辆马车上的人的,为什么却不理会对方呢?
姜声声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辆马车经过的时候,车帘突然被风吹起了半边,而姜声声也刚好看清了马车里坐着的人。
张冷。
姜声声之前跟着李星文去李府做客的时候,刚好碰见了也来李府找李太傅的岳侍读跟张冷。
——张冷,吏部侍郎,实力强,但人缘不好,原因不太清楚。
姜声声想起来这几天城里疯传的一件事——崔默喜欢张冷。
但既然是崔默喜欢张冷,为何崔默在看到张冷的时候转身就走呢?
难道传言有误,不是崔默对张冷求而不得,而是张冷苦苦追爱崔默?
第171章 张冷吃醋
张冷是专门来找崔默的。
然而崔默却并不想与张冷碰面。
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坐在马车跟在后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崔默跟张冷这样诡异的冷战,显得有些奇怪,没一会就吸引了不少人异样的目光。
就这么坚持了一段路之后,到底还是崔默最先忍不住了,他停了脚步,在车夫隐蔽的打量的目光下,转身朝马车走来。
马车停下,等崔默走上来之后,然后又缓缓朝前走去。
崔默不自然的坐在马车里,肉眼可见的有些拘谨,“张大人。”
却不想张冷却反感的蹙了蹙眉头,往常崔默喊他一声“张大人”,语气自然而带着些笑意,无端生出一股亲近之意,但现在的这声“张大人”,生疏而拘束,仿佛夹杂着数不尽的生分。
张冷很不喜欢。
可他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喜欢崔默现在对自己这么疏远的态度,还是不喜欢崔默喊自己张大人的语气。
可张冷的反常,却让崔默误以为对方是连听到自己的声音都不开心,崔默抿了抿唇,移开目光,盯着旁边的小茶几,心思百转千回,“张大人,找下官有什么事情吗?”
张冷袖子里的手握了握,然后又松开,显然是谈起这样的事情,让张冷很是不适,“你最近为何一直没来找本官?”
崔默愣了愣,然后才道:“我觉得我……最近还是别去吏部为好。”
他这句话回答的含煳,但张冷知道,崔默是在介意最近城中的风言风语。
其实不可能不介意的。
崔默是去年科举的榜眼,在刑部任职,前途无限,可现在却因为喜欢张冷的事情而被不少人议论。
张冷望着崔默的侧脸,再次张口的时候,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本官最近一直在等你来吏部。”
闻言,崔默诧异的抬头,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面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讶,“为何?”
然而还没等张冷回答,崔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自嘲的笑笑,“张大人是不习惯少了一个尾巴追着您到处走了吧?”
“……”张冷斟酌了一下,道:“我事先不知道,张家会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我已经把张家那些碎嘴的下人都打发出去了,家里那边我也交代过了,所以……”你不用再处处避着本官。
崔默平静的看着张冷,“大人,我确实是有龙阳之好,但这并非是丢人之事。而我避着您,不是因为那些碎嘴的下人,也不是故意让我知难而退的张家,而是——”
“——我不喜欢别人擅自把我的事情当做笑柄一样,传的到处都是。”
崔默是一个很好的人,性格好,能力好,人缘好,上到刻板严谨的尚书大人,下到不起眼的茶楼小厮,只要是认识崔默的,都无一例外的这样认为。
所以崔默就算是生气,也没有撕破脸的指责谁做得不对,你甚至看不出他在生气,不过,崔默现在看起来很冷静,很严肃。
莫名的,张冷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起了自己之前跟崔默在皇宫夜宴中相遇的场面,崔默喝醉了,坐在御花园的墙上对月饮酒,还有故意用酒壶砸自己马车,想吸引自己注意力……
或许,那两件事是崔默做过最失礼的事了。
张冷认真道:“我现在代张家,向广陵赔不是。”
崔默移开目光,道:“不必了。”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张家也没说错,自己确实喜欢张冷,只是……张家不该把这事传的沸沸扬扬的。
张冷忽的用一种很不解的语气问,“我从未喜欢过谁,但我最近觉得我可能有些喜欢你。”
崔默倏地抬头去看张冷,什,什么?
张冷道:“这些天你一直没来找过我,虽然来过几次吏部,但每次来都是找那薛文川——我不太喜欢薛文川,他处处针对我,还想超过我,野心勃勃。”后面这句抱怨的话,像是在跟崔默诉苦,又像是在告状。
“每次看到你与薛文川说说笑笑的,一转头看到我,脸上就没了半点笑意,我心里很不开心。”
“我从未喜欢过谁,这些反常,也都是因你而起,我想,如果这些反常能称之为吃醋的话,那我应该是喜欢你的。”
张冷不习惯与人掏心掏肺的说心里话,可他想挽回崔默,想让崔默的目光重新追着自己。
所以张冷厚着脸皮将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了口,他原本以为,崔默听了这些话会很开心,但是——
张冷眼睁睁的看着崔默从最初的惊讶,到脸上的表情全都僵住,最后,崔默低声道,“不是的,你没有朋友,你只有我这个朋友,所以你不习惯我不在而已。”
张冷的心里忽的冒出一股怒火,他想否认,他想告诉崔默,他能分得清什么是心上人的喜欢,什么是对朋友的喜欢。
可崔默又说,“张大人,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张冷的语气生硬,“这不是同情。”
“那你为什么要说喜欢我呢?”崔默平静的问道,“你会时时刻刻都在想我吗?你有看到我就会想笑吗?……所以,你不要说那些让我误会的话了,我怕我会当真的。”
“……”
“您别担心,我的喜欢不会对您造成困扰的。”崔默说完,又敲了敲车厢,对外面的车夫道,“劳驾停一下。”
等马车停下来之后,崔默弯腰出去。
张冷忽的上前去抓住崔默的手,“刚刚在书铺门口跟你说话的那个哥儿是谁?”
崔默楞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下意识答道:“你不认识。”
张冷心里莫名有些酸,“你连这都不肯跟我说?”
崔默一五一十道:“他是李探花的少君,大人忘了吗,我之前帮过他,刚刚在书铺门口的时候恰巧碰见,所以才聊了两句。”
张冷这才松了手,不忘叮嘱:“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断袖,既然如此,你就不要跟那些女子哥儿走的太近,免得人家误会。还有,男子也不可以靠的太近。”
崔默虽说早就知道自己是个断袖,但他也还是个感情史一片空白的木头呆子,否则他当初也不会做出为了引起张冷的注意力而拿着酒壶去砸人家的马车这种蠢事。
因此崔默根本没有发现,张冷说的这些话,其实管的有点太宽了,不像普通朋友会提出的要求,倒像是……吃醋了。
甚至连张冷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凭什么要拦着崔默跟别人走的太近?
摇轩——
姜声声跟杨掌柜仔细聊了一些细节之后,确定无误了就准备离开了。
杨掌柜亲自送他下楼。
姜声声迟疑着问道,“这段时间很感激杨掌柜这么帮我,但我有一个疑问,不知可问不可问?”
杨掌柜示意他问。
“我知道摇轩是安安的,您是他下属,按理说安安吩咐你帮我,你确实会帮我,但是你……这么毫不藏私的帮我,还告诉了我不少诀窍,您就不担心这些诀窍都被我泄露出去吗?”姜声声吞吞吐吐的问道。
杨掌柜先是一愣,然后爽朗一笑,“姜公子多虑了,我确实不担心这些,是因为我所会的,都是五少爷教的。”
“啊?”姜声声懵了。
“当初,我差点饿死,还是五少爷救下的我,还有一个跟我同行的,姓赵,现如今在丹轩酒楼帮着五少爷管事。”杨掌柜笑着道,“我们都是被五少爷救下的,都跟渝府签了死契,我们会的又都是五少爷手把手教的,所以按道理来说,五少爷还是我们师傅呢。”
“所以五少爷要我们教谁,那我们自然是不会藏私。”杨掌柜道。
姜声声若有所思的点头,又问:“那你们为什么喊安安是五少爷,你们不知道他是君后?”
杨掌柜走到一楼,刚好有个熟客从外面走进来,他招唿了一声,然后带着姜声声继续朝外面走,这才答道,“不只是我,我们整个渝府都是一直喊五少爷为五少爷。”
无论是大景城的渝府,还是摇轩跟丹轩酒楼,他们效忠的都是渝家的五少爷渝安,而不是因为他是君后渝安才效忠听命他。
因此,他们的称唿也一直没有变。
闻言,姜声声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去渝府的时候,确实听到渝府的下人跟管家都是称唿渝安为五少爷,而非是君后。
姜声声有些羡慕。
他还想再问问一些细节,但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了摇轩的门口,杨掌柜又没有要表现出继续聊下去的意思,姜声声只得道,“那我先告辞了,话本的事情就有劳杨掌柜多多费心了。”
杨掌柜客客气气的说没事,目送姜声声离开之后,有一个店伙计从门后探头出来,问道:“掌柜的,这人是谁啊,怎么打听这么多五少爷的事情?”
“不知道,过两天我把事情跟五少爷说一下,让他记得留意。”杨掌柜也有些警惕。
店伙计点点头,又问:“刚刚又有几个客人来问了,问乐渊先生什么时候才写新文章,他们这都等了一年多了,还没等到乐渊先生写的新文章。”
杨掌柜撇嘴道,“告诉他们,乐渊先生忙着呢,没空写,但他们焦急的心情我会如实转告的。行了,去忙吧,别杵在这。”
店伙计答应一声,扭头就跑了。
第172章 放弃与坚持
渝安的鹅病了。
那只叫做鹅老爷的大白鹅,平时总是趾高气昂的,还喜欢往自己的衣食父母身上甩一身的水,但今天突然就病了。
它趴在枯草上,平时精神抖擞的脑袋都往下耷拉着,病蔫蔫的,有些小可怜。
负责照顾鹅老爷的小太监注意到鹅老爷的异样之后,被吓的手都抖了,忙不迭的把事情报到云庆宫去。
渝安亲自过来了,他养了好几年这只鹅,听到小太监描述的症状之后,也大概能猜到这只鹅是得了什么病,不慌不忙的过来看。
渝安蹲下来看了看,心里有数了:“带它出宫去渝府,府里有能治它的药。”
阿恒就在旁边,坐着他自己的婴儿车,红色的小袄子套在他身上格外的喜庆,脸蛋又白又圆,眼睛水汪汪的,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奶娃娃。
可爱极了。
阿恒拍着自己的婴儿车,焦急的朝渝安伸手,嘴里还吐着几个不成串的字,“君,君父,抱!”
然而渝安当时正在花时间研究自己的鹅,并没有顾得上理会这位小太子爷,头也不回的敷衍道,“嗯嗯,待会就抱你。”
得不到君父怀抱的小太子爷生气了,嘴里吐出几个泡泡,胖嘟嘟的手往婴儿车拍来拍去的。
但这婴儿车是宫里的木匠用木头打的,比民间小孩用的婴儿车精致一些,但再精致,本质上也是用木头做的,所以没打两下,小太子爷的手掌就拍疼了,扯着嗓子哇哇大哭。
钱宝跟胜春等宫人们急得团团转,但小太子的君父却镇定如若的回头道,“怎么哭了?”
小太子扁了扁嘴,豆大的泪珠挂在脸上,哭声小了一些,“抱!”
渝安这才将小家伙抱起来,哄了两下就哄好了,他拿着帕子帮小家伙擦了擦眼泪,然后吩咐道,“你们准备一下,我要出宫。”
宫人们一愣,现在出宫?
渝安振振有词,“大白鹅病了,我得亲自看看才能放心。至于阿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