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渝升带兵击退徐国之时,刚刚通关的萧国趁着军营无人,先是杀了盯着他们的守卫,然后又趁乱烧了荆琼关的粮草。
一夕之间,原本能让荆琼关的十万大军吃上大半年的粮草,一场有预谋的大火之后,最终只成功抢救出了只能撑半个月左右的粮草。
而萧国派来烧粮草的人前脚刚逃之夭夭,后脚,萧国就举兵来犯。
渝升腹背受敌,只能暂且收兵,停止跟徐国的缠斗,转身回去继续镇守荆琼关,跟萧国打起来。
而徐国一脱困,立即跑去跟萧国汇合。
渝升这才惊觉,原来徐国前段时间频频挑衅的事情是一个圈套,而徐国无声无息的攻下一个小关口之后没急着闯关或跑掉,而是留在原地等着自己带兵过去的事情更是一个调虎离山的陷阱!
徐国设下这么一个调虎离山的陷阱,目的就是为了让萧国找到机会烧掉他们的粮草。
而粮草一没,就算渝升领兵打仗的本事再强,也不可能在徐萧两国的同时进攻之下撑多久。
祸不单行。
青川跟禹州去年刚刚遭遇了一场水患,因此今年的收成很差,朝廷年初的时候才刚刚送了一批官粮补给到青川禹州两地,现在最多能给荆琼关那边凑出一个半月的粮草。
可徐萧两国来势汹汹,这一个半月的粮草,怕只是杯水车薪,远远不足够。
半个月之后——
子时,几位内阁重臣跟户部尚书都一脸心事重重的表情离开御书房。
他们前脚刚走,不久之后,席辞墨也才离开御书房。
春天的晚上多雨,细雨绵绵的,站在廊下往外面看,能看到连绵不绝的细雨笼罩着整座皇宫。
潘成杰身穿铠甲站在旁边,见席辞墨站在廊下,迟迟都没有离开的意思,有心想劝,但是又不敢。
朝廷缺粮,而幽州富饶、是产粮大城,但身为皇帝的母族慕容家却抠抠搜搜的只肯给荆琼关那边送去能撑半个月左右的粮食。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慕容家是在记仇之前皇帝因为那些灾民一事而狠狠处罚慕容家一事,所以故意为难皇帝,想等皇帝低头。
潘成杰犹豫了半晌,道:“陛下,时候已经不早了,该回云庆宫了。”
说完,他看到陛下还没动弹,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云庆宫的刚刚来传话,君后还没睡下,一直在等您。君后还怀着龙种,不宜太过疲累。”
提到了渝安,席辞墨这才抬脚回云庆宫。
旁边的小太监连忙撑着伞,举在席辞墨的头顶上,小碎步跑起来的跟上。
席辞墨回到云庆宫的时候,披风上面沾了薄薄的一层雨珠,手都是凉的,他一进殿门,看到正窝在软塌看信的渝安,也不急着过去,先把龙袍换下,换了一套新的干净衣服,然后才走过去。
渝安刚好看完了信,将信纸收起来,问道:“幽州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母后那边怎么说?”
幽州慕容家是皇帝的母族,更是慕容太后的娘家。
慕容太后得知慕容家只给荆琼关送了半个月的粮草,气的脸色都变了,在华阳宫破口大骂了好几次,还砸了不少花瓶。
席辞墨坐在软塌旁边,看到渝安收起了信,以为是金亭江渝家寄来的家书,并没有多问,只是道:“母后也没办法。”
说罢,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慕容家此举,真是一点也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朝廷想送去给荆琼关的粮草不够,想让幽州多给点,但幽州存粮的大户是慕容家,慕容家推辞说今年该交给朝廷的官粮都交上去了,他们粮仓里的粮食也不多了,再多的,也只能凑出个半个月的粮食给荆琼关送过去。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或许会有人相信。
但如果是慕容家说的,绝对不可信。
毕竟在十几年前,景幽国曾经遇到了一次旱灾,朝廷缺粮,最后是先皇景帝亲自到幽州走了一趟,慕容家这才拿出了三分之二的储粮,直接就解决了景幽国的难题。
而最近两年,幽州那边无病无灾的,怎么可能没什么储粮?
所以大家都心知肚明,慕容家此举,无非就是还在记恨之前朝廷因为灾民一事而处罚慕容家,所以才故意找了这么一个假的不行的借口,目的就是想让皇帝去求慕容家。
可慕容家此举,不仅不给慕容太后面子,甚至是公然跟皇帝叫板,置皇家颜面于无物。
【第四卷 ·完】
第174章 有恃无恐
第五卷
渝安盘腿坐在软塌上,看着席辞墨的侧脸,席辞墨在渝安的面前,永远都是那幅胜券在握的冷静,丝毫看不出在御书房发怒之后的冷酷。
席辞墨似有所觉的偏过头,“怎么?”
渝安道:“荆琼关的战事如何?”
“徐萧两国有备而来,而且他们一直都在故意拖着时间,估计是想等我军的粮草都耗尽。”席辞墨淡淡道。
渝安拎起紫砂壶,亲自倒了一杯茶,然后放在席辞墨的面前,道:“用这种招数,真是够小人的。”
席辞墨没说话,片刻之后,他道:“今日渝升再次传来急报,军中的粮草,最多还可撑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如果还没有粮草送到荆琼关的话,怕是就守不住荆琼关了。
说罢,席辞墨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在借酒消愁。
“金亭江刚刚给我来信了,父亲得知此事后,已经在着手准备了。虽比不得幽州,但应该也不少。”说完,渝安看着席辞墨眼眸深处的复杂,又道:“我也会想法子的。”
席辞墨却不把渝安最后说的那句话当真,就算他知道渝安有些本事,但始终觉得,那不过是小打小闹。而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却不小,就连内阁重臣们商量半天都讨论不出一个绝佳的方案,渝安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第二天。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远在幽州的慕容辰在今天赶到了皇城,却又没有第一时间进宫朝见皇帝,而是先住进了他慕容家在大景城的府邸。
慕容太后得知此事之后,风风火火的就出了宫去找慕容辰。
——慕容辰就是慕容太后的兄长,慕容大将军。
渝安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正在云庆宫写信,窗外的阳光投进他的书案上,耀眼的阳光刚好照在信封上最后面的落款:金亭江,渝安。
钱宝端着果盘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渝安从几天前开始就收信写信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他迟疑道,“君后还是先歇一歇吧,您的旧伤都犯了,怎么还不停笔啊。”
他不提醒还好,他这一说,渝安又觉得右手开始隐隐作疼了。
渝安把笔放下,道:“去里面的暗柜,取我的药膏。”
药膏是欧阳太医之前特意照着渝安右掌上的旧伤调配的药膏,每每疼了就涂上一点,等过一会就会好些。但渝安前段时间经常伏案写话本,后来又一直写信,这药膏经常用,所以见效就慢了很多。
得让欧阳太医再重新调配一罐药膏了。
渝安一边抹着雪白色的药膏,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
等药膏涂完了,渝安问:“大将军进宫面圣了吗?”
“……还没有。”钱宝有些气鼓鼓的,“往年每次回皇城,谁不都是第一时间就进宫面圣的,大将军怎么现在却忘了规矩,居然先回自己府里了,听说还让人去丹轩酒楼单独请了一个会粤菜的烧菜师傅,专门来慕容府上做一座的席面呢,真够奢侈的。”
说完,钱宝又忍不住道,“真是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
“不过是仗着大家有事求他,所以有恃无恐罢了。”渝安把药膏罐合上,放一边去,然后感觉到刚刚还隐隐刺疼的右掌现在已经逐渐好转了。
不得不说,这罐由欧阳太医亲自调配的药膏,确实是好用。比他以前在宫外找的那些大夫的医术都好的太多太多了。
渝安又问,“华阳宫那边呢,太后回来了吗?”
“还没有。”钱宝顿了顿,又道:“不过,太后身边的翠姑姑却已经回来了,正在云鹤阁那边布置呢,说是太后今晚要在云鹤阁宴请大将军。”
渝安托腮,长卷的睫毛微垂,遮住了眼里所有的情绪,半晌之后,他才正了正身,将案桌上的信纸拿起来,看到纸上的墨汁都已经风干了,于是折好放进信封里,道:“寄出去。”
钱宝双手捧着接过信封,余光不小心注意到信封上写的几个字【莫右麟亲启】,忽的脑子就嗡的一声响了,莫右麟?
陌城的莫右麟?
我滴个乖乖,那可是能跟大景城张家不相上下的莫家莫右麟?
陌城也是景幽国的地界,但是偏僻的地方跟灵州差不多,但是却比灵州,淮丰等地方要富裕的多,不为别的,就因为陌城有莫家。
莫家的生意遍布恒云大陆,主要是靠做珠宝玉器发家的,那出了名的首饰铺皖灵阁就是莫家名下的,还有肖曲阁,也是莫家名下的。
所以问题来了——莫右麟住的陌城跟大景城相隔十万八千里还要更远一些,而莫右麟本人又鲜少离开陌城,所以渝安是怎么认识莫右麟的?
钱宝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渝安喊住钱宝,“对了,你记得告诉管家,让他从我库房里取出那块赤玉,就之前彭珏赛马输我的那块赤玉,随信一起送到莫右麟府上。”
钱宝没忍住,但是又怕挨骂,所以声音怯怯的,“主子,您认识莫右麟啊?”
“几年前他到大景城处理他铺子生意时,偶然认识的。”渝安记忆力不错,记得一些事,但对于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却是忘的干净,“莫右麟酷爱珠宝玉器,当时看上我佩戴的一块玉佩,我不肯卖,他就拿他扳指跟我换,这才认识的。”
钱宝脑补不出来这个画面,他觉得君后应该是在骗自己的,且不说景幽国首富之一莫右麟的府上会有多少奇珍异宝,就说莫右麟本人好了,富得流油,怎么可能会做出拿自己扳指跟别人交换玉佩这种事?这多有失面子啊。
钱宝一边嘟哝着一边出去送信,路上遇到明卓的时候,明卓难得问了他一声,“君后交代你去办什么事情?”
“……不关你的事。”钱宝警惕道,很防备明卓,怕他跟自己抢活干。
明卓脸上笑意不减,似乎根本不在意钱宝在做什么事,耸耸肩就走了,但是一背过钱宝,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
恶心。
到了晚上,慕容太后让人来云庆宫请渝安带着阿恒一起来云鹤阁用晚膳,还让人去御书房请席辞墨,还有住在睿王府的小六。
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的。
然而,等渝安来的时候,慕容太后看着两手空空的渝安,又看看他身后,蹙眉道:“太子呢?”
“睡下了,见他睡得香,就不带他来了。”渝安道。
慕容太后本想让自己兄长看看阿恒这外甥孙的,结果没想到渝安没把人带来,慕容太后有些生气,但到底隔辈亲,她也不太舍得大晚上的这么折腾大孙子,于是只是瞪了一眼渝安,斥责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今天去了一趟宫外的慕容府,跟兄长好好谈了一次,虽然慕容辰不怎么搭理她,只说跟粮草有关的事情都得让陛下亲自跟他谈,否则慕容辰不谈。
慕容太后当时就恼了,“墨儿可是你亲外甥,你身为他舅舅不帮他,反倒还拖他后腿,你这不是无情无义吗!”
慕容辰显然更生气,“亲外甥?本将军倒是想问问这个亲外甥,之前为什么要因为那些灾民,就让本将军在朝堂上出那么大的丑?他是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怎么样?!”
慕容太后声音降低了一些,“他是皇帝,总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慕容辰冷笑,“好一个身不由己,之前渝安提刀上奉天殿大闹的事情,本将军怎么没听到风声他处罚渝安?呵,对亲舅舅能大义灭亲,对枕边人倒是呵护备至,个白眼狼!”
听到这里,饶是偏心慕容家的慕容太后都觉得他太过分了,“这不能一概而论,渝安他那时是事出有因,他是为护住渝家的兵符。而且那之后,渝安在剿灭海寇一事上立了大功,现在恒云大陆谁不知道他渝家五少爷渝安的大名……你别瞪哀家,哀家说的都是事实。”
慕容辰无话可说了。
……
慕容太后那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话音刚落,坐在不远处的慕容辰也听到了,抬头朝云鹤阁的殿门看过来。
慕容辰将近六十,两鬓斑白,但身材高大,目光透着一股严肃的稳重,正气凛然。不像是会因为还记仇之前皇帝外甥因为灾民一事而处罚他,让他在奉天殿上颜面尽失,所以在明知道荆琼关急需他的帮助时,还是故意拒绝了。
顺便提醒一句。
慕容家跟渝家的关系一向不好。
慕容太后带着渝安过来,“兄长,这就是渝安,墨儿娶的君后。”
慕容辰放下酒盏,不满道,“看到长辈都不知道问好?渝家就是这么教导人的?”
慕容太后瞪了一眼渝安,“没眼见力,还不快给国舅问好。”
渝安纹丝不动,“本君是君后,按皇家规矩,应该是国舅先给本君请安,本君再还半礼。”
“……”
“……”
慕容辰恨恨的起身,朝渝安作揖,咬牙切齿:“本将军给君后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