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安正盘算着,他的腰带被人一勾,人也往后倒,帘子也重新放了下来。
“干什么?”渝安顺了顺被扯乱的衣服,眼睛还往外面瞥,犯馋了。
席辞墨冷静的告诉他一个残酷的现实:“你最近吃清淡些,外面的都别碰。”
渝安:“……”
渝安也不气恼,还兴致勃勃道:“听闻幽州的画舫很多,我们抽空去逛逛画舫吧。”
席辞墨对这些不感兴趣:“天寒地冻的,能看什么?”
“正是因为天寒地冻的,煮酒作诗,这才别有一番趣味。”渝安刚说完,马车就停了。
暗七在外面道:“主子,南宫府到了。”
南宫府不大,府门口摆着两座石狮,牌匾的字是南宫翎自己亲自写的,很有风骨。
而刚刚提前派了进城传话的禁军周重刚刚走错了路,饶了一大圈,到现在才找到南宫府。
周重很紧张,怕主子会责罚,他胆战心惊的上前去敲南宫府的府门,等了好一会,门房终于来开门了。
这门房约莫三十多岁,像是刚被吵醒,脸上满是怒意,说话的语气很冲:”你们找谁?”
周重沉下脸,他们禁军在宫外行事的时候,可从来都没看过别人的脸色,“我们找肃王还有南宫大人。”
门房这才注意到敲门的人佩戴了弯刀,有些后怕的往后退了退,然后又探头朝外面看,看到外面停了几辆马车,还有十来个人都是骑着马的,身上都佩戴弯刀,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
门房脸上被打搅了的怒意顿消,连忙腆着笑脸道:“肃王跟南宫老爷都不在府里,前几天就去了北城外的延灵寺祈福,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难怪这门房会偷懒,周重心道。
周重心里鄙夷,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他继续问道:“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门房一五一十的回答:“临出门的时候,肃王说只是去个两三天,原本昨天都该回来了的,但前天下了雨,山路不好走,所以到现在都没回来。”
周重回去如实禀报。
渝安去看席辞墨,“要不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嗯。”席辞墨道:“去东街。”
渝安原本以为要住在客栈,闻言诧异道:“你在这边买过宅子?”
“嗯,”席辞墨淡淡道,“以前来过幽州,为了方便,在这边添了一个宅子。”
但没想到,宅子买了之后,因为种种原因,他就再也没来过幽州。直到几年后,才终于再来。
第210章 贪心的许家人
席辞墨的宅子在幽州城的东街十三巷,宅子很大,临江而建,江畔旁还有桃花树,只是现在才是深秋,还不是桃花盛开的时候。
他当初在买这个宅子的时候,因为知道自己不会经常来幽州,而且他喜清净,所以在置办宅子的时候,房契上面的名字写的是辞墨,并没有写席。
毕竟,席是景幽国的皇族姓氏。
若他用了席这个姓,房契还没拿到手,估计幽州的一些世家大族就都知道这宅子的主人是谁了,等他来这宅子小住的时候,估计整日都要应付登门拜访的客人,也没个清闲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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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重再次去敲门,他下马之前特意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上面写的是辞府。
他心道,这应该是陛下的化名吧。
反正肯定不是真名。
毕竟陛下的名字,也不是谁都能知道的。周重心道,反正我是不知道。
他去敲门,敲了好久,比刚刚在南宫家那边敲门的时间花的还要久,周重的表情有些凝重,频频回头去看莫副将。
怎么没人来开门?
渝安在马车上待得久了,有些闷,见状也干脆跳下马车,他动作毛躁,一点也不像是个生着病的人,还问:“你当初置办宅子的是不是忘了找个看门的仆人了,怎么连个开门的都没有?”
席辞墨蹙眉,“忘了。”
“踹门吧。”
周重呆了一下,思考了一下陛下这句话是不是认真的,觉得应该是,于是抬脚就去踹。
两扇门剧烈的抖动了一下,门后有人发出骂骂咧咧的骂声,“要死啊,是谁在外面踹门的,就不能等一会吗,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吗!?”
众人:“……”
门一打开,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但是打扮得很普通,脸上涂着廉价的胭脂水粉,身前围了一个灰色的围裙,手里还抓着一把晒干的豇豆,看样子是在择菜准备做饭。
渝安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天,现在也确实差不多到了饭点。
姑娘看到门口站着很多人,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门后面躲,“你、你们找谁?”
周重觉得奇怪,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席辞墨也拧着眉,虽然隔了五六年,而且当初置办这宅子的时候,他也不是很上心,都是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办的。
但他记得,当初为了避免麻烦,所以找的看门的是两个亲兄弟,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姑娘?
姑娘谨慎的看着他们,“你们,你们来找谁?要是再不说,我就报官了。”
她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小孩拿着拨浪鼓笑嘻嘻的从宅子里面嬉笑着跑出来,你追我赶的,姑娘见状,连忙将两个小孩给拉到身后,小声道:“你们快进去告诉大家,说有人来了。”
两个小孩都是三四岁的年纪,好奇的歪着脑袋看门口的一行人,在姑娘的催促下,才又跑回宅子里去。
姑娘谨慎又害怕,“你们来找谁的?”
话音刚落,姑娘突然想起了搬进来之前两个哥哥交代自己的话,于是理直气壮道,“哦,你们是来找住在这里的主人家的吧,主人家不在这里,你们赶紧走吧。”
说着,姑娘就要把门给关上。
周重一只手顶着门,道:“我们不是客人。”
姑娘被吓到了,以为他是要抢东西,尖叫了一声,“你们再不走我就报官了!”
周重甚是无语:“报什么官,主人家回来了,你们还想鸠占鹊巢?”
姑娘的尖叫声一停:“……啊?”
她眼里闪过慌乱,哥哥不是说,主人家好几年都不回来了吗,这个宅子他们可以随便住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这可怎么办,家里的房子都租出去了,一时半会的,哪找地方去住啊?
就在姑娘焦急纠结的不知所措的时候,刚刚那两个小孩又去而复返,还带着他们一大家子人一起。
姑娘的父母,三个哥哥,两个嫂嫂,两个小孩是她的侄子。
一共十个人。
两个小孩话说的不利索,只说外面有一大帮人,姑姑一个人很害怕。
两个年纪大的就以为有人在欺负他们家姑娘,于是气冲冲的叫上了几个儿子跟儿媳。到了门口一看,两个老人眼珠子一转,刚一开腔,结果老大跟老二认出了站在马车旁边的人就是这宅子的主人,顿时就傻眼了。
“……辞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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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很大,前院里栽了枇杷树跟桃花树,院墙下还有一排的花花草草,跟寻常的大户人家的宅子布局都差不多。
但是旁边的空阔地却突兀的晒了很多的干辣椒跟萝卜干,另一面的墙上还用几根竹子搭起来晾衣服。
有一种唐突的、令人不喜的违和感。
而且,后院的花圃也都不是花草,而是种了一些还没来得及拔出来吃的萝卜。
正厅里还有很多没收走的两个小孩的玩具,另一边的黄花梨木的大桌上还摆了几个碗碟,是早上还没来得及收走的剩碗。
“……”
看到这一幕幕,席辞墨话都没说,周身的气压又低又冷,周围五步远都没人敢靠近。
而原本负责在辞府看门的两兄弟一个叫许大柱,一个叫许二柱,都是六年前受雇在这里看宅子的,平时就负责看院子,打扫宅子,仅仅只是这样,他们每年就能拿到二十多两的银子。
这可比他们在城里做苦力的赚的多得多。
两兄弟很满意这个工作,但是时间一长,两兄弟见主人家都没回这宅子住过,他们就忍不住动了歪心思,再加上他们又听说,一些有钱人喜欢到处置办宅子,却又不住,可能几十年都不回来一趟,到最后都忘了。
许家两兄弟也忍不住想,如果雇他们来这里的看房子的主人家也不记得了这里有一个宅子了,那他们岂不是能……鸠占鹊巢,一步登天?
于是他们去年就大着胆子把家里人都叫过来住,然后又把家里的那套小院子租给了外乡人。
一年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这让两兄弟的胆子也更大了起来,他们昨天喝了酒之后还在盘算着,如果再过几年这主人家还没回来,他们就想个办法把这宅子给卖了,然后拿着钱,带着家里人跑的越远越好。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主人家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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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两兄弟追着莫副将,试图狡辩,也希望能得到主人家的谅解,他们很缺这一份工钱,不想被赶走。
而且他们家还租给外乡人了,如果丢了这个工作,他们可无处可去。
莫副将的脸都绿了,“请你们来看房子,你们倒好,把一大家子都给招进来了,还把主人家的宅子给嚯嚯成这样,你们居然还有脸想留下来?”
他指着前院里晒着的,晾着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许大柱的目光飘忽躲闪,“我们见年关将近,而且辞老爷也很多年都没回来住了,又想到家里父母都在乡下,一年到头的忙绿,于心不忍,就想把家里人都接过来团聚,顺便享享清福,没想到……”
闻言,莫副将的脸更难看,他是从战场里出来的,不用问,一看这两兄弟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撒谎,他嘲道:“少说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别撒谎了,趁老子没发火之前,赶紧滚蛋。”
许大柱的谎言被毫不留情的当面戳破,他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怨恨的看了一眼莫副将,然后道:“你们这样难道就不怕……”
莫副将注意到他这是要威胁自己,扭过头去看他,眼里杀气十足。
见状,许大柱跟许二柱瞬间就怂了,灰熘熘的夹着尾巴离开。
他们一出了宅子,父母妻儿,还有三弟跟小妹都提着大包小包的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他们怎么办,接下来去哪里?
许大柱答不上来,反过来埋怨道:“还不都怪你们,非得在前院晒东西的,还晾什么衣服,这下可好了,这么好的差事都丢了。”
许家父母无语一噎,不肯承认是自己的错,就骂骂咧咧的,“借个院子晒晒东西能怎么了,有钱人就是小气,呸。”说完还对着辞府的方向啐了一口。
两个小孩也有样学样的。
许二柱也回头去看辞府,眼底布着一层阴霾,真够狠心吧,居然说赶就他们一家都给赶出来了,连个机会也不给。
等着吧,这家人还要在幽州待一阵呢。
他非得给这家人一个教训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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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府的隔壁,是宋府。
一个身着锦服的男子在府门口转来转去的,等了好一会,终于等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姗姗来迟的出现在街口的方向,见状,男子面上一喜。
等马车靠近之后,男子又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色,“母亲,这一路您辛苦了,跟娟儿没遇到什么事情吧?”
身着华服的宋老夫人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慢的走下来,闻言嗤了一声,道:“没遇到什么事,就是在驿站碰见一个不懂礼数的哥儿,幸亏不是我们宋家的人,否则的话定要狠狠教训一下,哼。”
男子装着很贴心的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还惹得母亲动这么大的怒?”
宋老夫人冷哼一声,“没什么好说的,有辱斯文。”
男子并不在意这点小插曲,他干咳了一声,关心自己最担心的事,“母亲,您带了那块昆仑玉佩了吗?”
“你不是写信让我带过来吗,我当然带了,”宋老夫人说着说着又警惕的瞪了一眼男子,“那可是传家宝,你父亲生前特意让我保管的,你要去干什么?”
男子呃了一声,不敢让她知道自己要昆仑玉佩的真正用途,他敷衍道:“您先借我两日,等过后我就还您。”
宋老夫人刚想点头把玉佩给他,忽然想起:“娟儿呢?”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贴着车窗,道:“祖母,我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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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府里,渝安绕着宅子转了转,觉得哪里都挺不错的,就是有点冷,他抱紧了怀里的手炉,道“幽州这里有灯节吗?”
钱宝直来直去的:“三月跟七月都有花灯节,现在十月了,又这么冷,哪里来的灯节啊?”
渝安像是霜打的茄子,“也是。”
逛也没逛多久,渝安便原路返回,偶尔看到几个身强体壮的禁军正一脸严肃的把许家人倒腾的后院开始恢复原样,觉得有些好笑,“待会你去取些金锞,每人赏一把,这段时间赶路赶的都累了。”
钱宝的眼睛一亮:“主子大方!”
说完就欢天喜地的跑去拿金锞了。
渝安也没在意,还差两步就到了正厅,刚走进去,便看到席辞墨站在窗边,冷着一张脸的反复地擦拭着手里的长剑。
几个禁军正在把正厅里的一张黄花梨木桌给搬出去,没一会又搬回一张金丝檀木的圆桌。
渝安走到席辞墨的旁边,“时间还早着,出去转转吧,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