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天从南宫府回来的晚,不过渝安回来的比他还晚一步。
他当时虽然觉得奇怪,但渝安却抢先一步说他刚刚去了一趟丹轩酒楼,还特意带了招牌点心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让席辞墨快尝尝。
席辞墨不疑有他,以为他一直待在丹轩酒楼,就没多问。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收到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
渝安知道瞒不住席辞墨,但是没想到连一天都没瞒过,他脸上布满遗憾跟失落,还试图辩解:“我原是想告诉你的,但是事出有因,我就忘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毕竟这话说的连他自己都不信。
席辞墨气笑了,让暗一他们先出去之后,才甚是无奈又困惑的道,“你为何遇到事情总不想着告诉我,让我替你出头?”
渝安:?
渝安瞧着他的样子不像是在生自己的气,反而更像是不开心,这让渝安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自己能解决啊,为何要你帮我出头?”
渝安的理由还挺多的,“你事情比我忙,若是我这点小事都要劳烦你,你多累啊。”
席辞墨拿起茶壶,亲自斟茶,脸上神情冷漠,刚倒了了半盏茶,不知想到了什么,把手里的茶壶往旁边一摔。
嘭的一声响。
渝安吓了一跳,错愕的望着席辞墨。
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渝安能屈能伸,立即道:“下回要是还遇到昨天的事情,我定会告诉你,让你给我出气。”
席辞墨扶着额,“罢了。”
见状,渝安饶是再迟钝都能看得出来席辞墨的心情真的很差,他走近了一些,温声软语:“你不高兴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席辞墨半垂着眼皮,掩去了眼眸里的所有冷意,半晌之后才哑着嗓音道:“无事。”
他原本以为就渝安容易好奇的性子肯定会继续问下去的。
谁知渝安没有。
渝安哦了一声,就乖乖地把手放在膝盖上。
席辞墨:“……”
“今日就启程离开幽州。”席辞墨眼不见为净,起身朝门外走去,“收拾一下,半个时辰之后出发。”
渝安哦了一声。
第223章 翻旧账
马车出城的时候,途径刘家,然后停下来了。
刘家现在乱成一团,不是因为刘七的死,而是因为一大早就有一群官兵涌了进来。
哭声骂声,还有桌椅被撞倒在地发出的声音,以及刘家外面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的声音。
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显得异常的嘈杂。
渝安从瞌睡中清醒,下意识地掀开车帘去看,发现刘家的里外都站满了官兵。
渝安的眼里满是茫然:“这就是刘家?刘七的家?被抄家了?怎么回事?”
刚说完,渝安意识到席辞墨这两天的异样跟忙绿,可能就是跟刘家有关,于是放下了车帘,静静的看着席辞墨,等着后者跟自己解释。
席辞墨主动道:“还记得,我们刚来幽州的第一天晚上,南宫翎跟肃王一起来辞府,还有要事要单独启奏。”
渝安说记得。
“那天晚上,南宫翎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李太傅托他为兰太妃的事情求情,此事我已经告知了你;第二件事,说的是幽州巡抚陈寻止贪污受贿,目无法纪。”
“陈寻止是刘七的表舅。”
“肃王几个月前回幽州的时候,发现陈寻止的不对劲,于是暗中搜集了证据,一直到现在才证据确凿。”席辞墨淡淡道,“陈寻止也察觉到了,上个月开始就大量的转移府中钱财,而刘家,从始至终都是陈寻止的帮凶。”
渝安恍然大悟。
难怪肃王会一直容忍刘曼在南宫府耀武扬威,竟是因为肃王要查陈家跟刘家,所以才不得不三番五次的退让。
难怪席辞墨会主动提出在幽州城多留几日,还整天早出晚归、神出鬼没的,原来竟然是要查办幽州巡抚陈寻止。
·
渝安坐姿端正,手放在膝盖上,“所以席聪前两天说要在离开幽州城之前买一些当地的特产带回去,因此这两天他的行踪飘忽,总是找不到他……他其实并不是要买什么特产,他是早就知道陈寻止的事情,所以跟着你们一起去查?”
席辞墨点头。
渝安笑了一声,“所以我被瞒在鼓里了?”
席辞墨倏地看向渝安,像是担心渝安会多想,立即解释:“你前两日一直病着,故而才没跟你说。”
渝安说:“你今早起来还莫名其妙跟我发脾气,说我遇到事情总是不依靠你,也不告诉你。可你何尝不是这样?”
席辞墨脸色铁青:“我是事出有因,你是经常如此,这怎能混为一谈?”
渝安一声不吭。
席辞墨的声音冷冰冰的,一笔一笔的跟他翻旧账,“当年你敢怀上阿恒的时候,你瞒着朕,是朕自己发现的;后来渝家跟海寇一战之后,你也不听朕的劝,自己硬是要跑回金亭江,为了引出那帮海寇,还用自己做饵;
“还有,这次小六中毒的事,明明只需要再等五日,朕就回宫了,可你只留了一句口信就撇下朕与阿恒跟阿乖,独自跑去蜀地找药王谷——渝安,你敢说你遇事都会依靠朕?你做这些决定之前,可曾想过与朕商量?”
许是气狠了,席辞墨这番话的自称都用的是“朕”。
渝安不可置信的看他,“你,你怎么还跟我翻旧账?”
“跟你学的。”
渝安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不、不可理喻!”
叩叩叩,马车外面传来叩门声,渝安一把掀开车帘,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作甚?”
来人是席聪,看到席辞墨跟渝安的脸色都不好看,像是刚吵过,识趣道:“刘曼跑了,陈寻止的长子也跑了,公孙峥已经派人去追了。”
——公孙峥就是原青川水师提督,后来被提拔到幽州接替了慕容辰的位置。
席聪说完,又接着道:“……事情都差不多解决了,咱们是不是该出城了?”
席辞墨:“走吧。”
席聪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他的马车在旁边,他这两天因为陈寻止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的,睡得又少,所以他打算这两天就在马车里补觉。
路过莫副将的旁边时,莫副将悄悄来了一句:“刚刚陛下跟君后吵架了,你还敢过去?”
席聪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去,但是怕耽误正事,所以才硬着头皮去的。
“……刚刚吓死我了,表哥的脸臭的像块石头。不过,我总觉得有一种熟悉感,特别像……”席聪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灵光一闪,想到了:“他们刚刚特别像是我父王跟母亲吵架时的样子,我母亲翻旧账,我父王吵不过,顶多气的摔杯子。”
不过帝后吵架,翻旧账的却是皇帝。
稀奇了。
·
马车的气氛僵硬。
在马车出城之后,四周安静了许多,远处传来山林的鸟鸣声,近处是马蹄声,伴随着马车的车轱辘碾过泥地的声音。
渝安主动求和,“你刚刚说的,还有今早说的,我会改的。”
席辞墨似乎一直在等渝安先开口,后者一说完,他便立即接着道:“朕之前跟薛褚打听过,”话才道了一句,他就停住。
“嗯?”渝安竖起耳朵。
“谁家夫妻都是有商有量的,妻子靠着丈夫,丈夫顾全大局,偏偏你倒好,主意比朕还大,像头倔驴。”
渝安甚是郁闷,“我也没有这么多不是吧。”
席辞墨看出他是真的迟钝,手指弹了一下渝安的脑门,没好气道:“你没有,但我希望如果再发现像小六这样的事,我想亲耳听你跟我说,你要去药王谷,而不是我回来之后看到空荡荡的云庆宫,我要见的人不在里面。”
渝安怔怔的看着席辞墨,然后点头。
半晌之后,渝安道:“下次不要再吵了,就算吵,也不要翻旧账了。”
席辞墨眼里渐渐浮出笑意,而渝安又喃喃的接着道:“都说近朱者赤,在一起久了总会互相影响,以前你都是跟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现在却学会了翻旧账,把我活都给抢了……受不住,所以以后还是别吵了为好,有商有量的就挺好。”
眼里的笑意骤然褪去,席辞墨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出城之后没多久,肃王骑着马赶过来了,这两天的事情多,他忘了送养心丹,刚刚想起来之后就赶紧骑马追出来了。
渝安从车厢探头出去,幽幽道:“肃王,没想到你也会骗人啊。”
肃王一僵,局促道:“也算不上是骗,只是不说。”
言下之意就是说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渝安听出来了,他一噎,无力道:“你们可真是亲兄弟,说的话都差不多。”
肃王不知该怎么回答,腼腆的笑笑,然后拱了拱手,道:“一路顺风。”
目送马车走远之后,肃王才一扬马鞭,骑马回城了。
而角落里的草丛深处蹲着一个女子,是刘曼。
刘曼的脸上都是锅底灰,是故意涂上去的,衣着干练朴素,方便她隐藏在草丛中,她看着肃王离去的方向,又看着刚刚马车离去的方向,眼里的疯狂跟恨意肆意疯长:
“原来,这些人居然是皇族……”
“难怪肃王之前会对他们毕恭毕敬的,原来,竟是皇帝跟君后。”
“可笑我之前居然没看出来。”刘曼低低的笑了一声,笑声夹杂着恶意,片刻之后,她才缓缓从草地里站起来,转身朝林中走去,自言自语:“先去告诉表哥,然后再做打算。”
·
傍晚时分,他们已经离开了幽州城的地界,按照他们目前的速度,大概还需要三天的时间就能回到大景城了。
如果快马加鞭的赶路,两天左右就能回到大景城了。
初冬将至,天气越来越冷,钱宝跟着周重一起去附近的林中拾柴,莫副将跟几个禁军拿着弓箭去打猎,就在附近。
剩下的禁军留下来扎几个今天晚上过夜的帐篷,他们对这些都很熟练,在周重跟钱宝拾柴回来之前就已经把几个帐篷都已经扎好了。
南郡世子席聪在自己车厢里美美的睡了一个回笼觉之后,一觉醒来发现外面的天气更冷了,于是裹了一个披风就快快乐乐的出来闲逛。
结果一出来就看到不远处的树下,渝安裹着大氅,坐在草地上盘着腿,认真的跟席辞墨说,“我觉得马车太拖后腿了,明日我们一起骑马。这样就能提前一天回宫,当然,如果我们日夜兼程,又能提前一点时间。”
席辞墨的语气不容置疑,“不行。”
渝安深吸一口气,道:“我觉得可以。”
席辞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刚病好,能骑马多久?”
一阵冷风吹来,几片泛黄的枯叶被吹到渝安的身上,渝安不厌其烦把枯叶扯下丢到一边,耐着性子继续商量道:“要不坐马车一天,骑马一天?”
席辞墨敷衍道:“明日再说。”
渝安的耐心枯竭,“算了,我们去打猎吧。”
“老实待着。”
“……”
不远处,席聪在原地踌躇了一会,眼底闪过纠结,最后,他还是决定回自己马车。
算了,他还是回去补眠吧。
免得这两位吵起来波及到自己。
第224章 失散
莫副将他们打到了几只山鸡跟野兔,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之后就架在火上烤,等差不多烤熟了,才在微微焦黄的外表上洒了调料。
渝安吃了一只鸡腿就没胃口了,嫌油大,捧著书坐在马车里看,偶尔拿两块桃酥。
到了天黑,众人都回各自的帐篷歇息了,留了三位禁军轮流值守。
到了后半夜,其中一位禁军坐的有些累了,刚站起来想走几步,却忽的发现四周的黑暗处有几双发着绿光的眼睛在盯着帐篷。
是狼。
三位禁军瞬间提高警惕,最先发现有狼群靠近的禁军先悄悄走开几步,去告诉其他人了。
初冬深夜的寒风在林中吹的唿唿作响,柴火还在熊熊燃烧。
·
渝安起来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一头墨发乖顺的披在身后,席辞墨并不在身边,但被窝还是暖的,说明人是刚离开。
而外面有兵器交加的声音。
帐篷里黑漆漆的,只能借着外面薄弱的火光勉强看清四周,渝安迅速的披上衣服,又用发带绑好了头发,出去的时候,又将前两天在拍卖会上买来的百悍龙纹匕首给拿上。
渝安从帐篷里出去,还未看清眼前情况,暗六跟暗七就冲过来了,钱宝不会武功,一路躲在他们两的后面过来的。
暗六跟暗七的身上都有被利箭划破的伤痕,不过都没受重伤,只是稍显狼狈;钱宝一个伤都没受,只是身上脏兮兮的,可能是在地上打滚了几圈。
“怎么回事?”
“陛下呢?”
钱宝气喘吁吁的叉着腰,“主子快跑,有,有刺客,还有狼。”
渝安一听到这话,下意识就迈开腿朝钱宝刚刚指的方向要跑过去,却被眼疾手快的暗六跟暗七给拉住了:“主子不可!陛下吩咐过了,让您先走。”
钱宝也疯狂的点头:“陛下刚刚交代,这里危险,让我们先护送您离开,陛下随后就到。”
渝安气急了,挣扎着:“我先去看看!不然我怎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