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安一开始还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缘由。
——宋崇南现在因为刺杀渝安未遂而被关进了牢里,宋老夫人肯定就是为了这事而怨恨渝安。
不过,宋老夫人怎么也会出现在长丰镇?
未免也太巧了吧?
渝安想着,注意到刚刚跟宋老夫人他们一起下楼的另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还站在楼梯上凭栏,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又是一愣。
这人又是谁?
男子挑眉:“……我就这么没存在感吗?这才时隔两日而已,乐渊先生就不记得我了?”
听到乐渊先生这个称唿,渝安大概就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了——鉴宝阁的少阁主。
不过,少阁主怎么也在长丰镇?
少阁主刻意注意着渝安的表情,察觉到对方有一瞬间的恍然大悟,想了想,他明白了什么,脸上笑意加深,阔步走来:“乐渊先生看来是真的不记得我了……难道,您有脸盲症?”
少阁主一边说,一边自然熟的坐下来。
席辞墨面色冷峻,“他是谁?”
他之前并没有跟鉴宝阁的少阁主打过照面,所以不知道此人是谁。
少阁主仿佛这才注意到席辞墨,挑挑眉,环顾了四周,好奇道:“乐渊先生,跟在你身边的那几个身手不错的侍卫呢?怎么没瞧见他们?”
渝安屈指敲了敲桌面,不答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宋家的那位老夫人,怎么也都在这?”
少阁主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不都是拜肃王所赐。”
“这跟肃王有什么关系?”
少阁主幽幽道:“肃王查到陈寻止贪污行贿,刘家也受到了牵连,现在陈刘两家都被抄家了,也不知道谁跟肃王告状,说陈刘两家跟我鉴宝阁往来颇深。”
“这可真是冤死了,鉴宝阁与陈刘两家确实有些往来,但他们找我做生意,我总不能把客人往外赶吧?这要是传出去,我的生意也别想再做了,您说对吧?”少阁主摊了摊手,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所以思来想去,我就决定趁着肃王来寻我之前,赶紧先出来避避风头。”
“怕被肃王的人发现,所以也不敢走官道,出城之后特意绕了一条远路,没想到居然还能这么巧的碰上你们。”
“至于宋老夫人,她想去大景城告御状,她要去告幽州官府故意重判她家二儿子。”少阁主顿了顿,饶有兴致的看着渝安,“乐渊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还能使唤的动官府?”
“难道乐渊先生找了肃王帮忙?”
渝安装没听明白。
“难道不是吗?”少阁主似笑非笑道:“按景幽国律法,宋崇南那罪责顶多是在牢里关个几年就出来了,但现在却偏偏罪加一等,被判了流放。所以宋老夫人可不就急了。”
席辞墨漠然道:“官府没判错。”
宋崇南谋杀皇族未遂,本就该被判流放。
少阁主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反正我是好心提醒了,既然你们不放在心上,那也随你们吧。”
说罢,少阁主想起了什么,又问道:“我此次要去大景城,不知道乐渊先生是要去何处?”
渝安正要回答“同路”,但开口之前,店小二就端了刚刚点的几样菜上来,“菜齐了,几位客官慢用。”
等几样菜都摆上桌之后,少阁主啧啧道:“怎么乐渊先生就吃这个?我多点两样,记在我的账上,当是我请先生的。”
渝安道:“……不必了,你要吃的话就多添一副碗筷,要是不吃的话就请一边待着去,别扰我用饭。”
说完,渝安就吃了一口饭,这是他今天第一顿,早就饿惨了。
少阁主也想留下来蹭饭,却察觉到旁边有一道冷冰冰的视线。
少阁主挑眉,朝旁边看去。
席辞墨冷冷的看着他,眼底的寒意渐浓,摆明了不欢迎他。
少阁主慢悠悠道:“唉,看来有人不欢迎我留下来啊,乐渊先生,您看这……?”
他挑衅的朝着席辞墨看去。
渝安咽下嘴里的食物,道:“哦,那你还是回你那桌吧。”
“……”少阁主嘴角抽了抽,“乐渊,我可是掏心窝子的跟你说了这么多,你连一顿饭都不管我?”
渝安拿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你上赶着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卖我一个人情,让我在肃王面前替你美言两句,让肃王饶了你鉴宝阁这一回。”
少阁主脸上笑容敛了敛,“既然你听出来了,那你可愿意帮我这个忙?”
“你的消息对我而言,好像并无太大用处。”渝安淡淡道。
少阁主捏紧了拳头,但毕竟是他有求于人,所以不多时,他的脸上又缓缓挂上了笑容,只是这笑容却不达眼底:“你当真不肯帮我这个忙?”
少阁主的话音刚落,旁边那几桌用饭的打手突然停下用饭,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渝安这一桌——这几桌人都是鉴宝阁的打手,听命于少阁主。
席辞墨抬了抬眼,眸光微冷,他的手握上了放在旁边的长剑。
一群跳梁小丑,还当自己是个角儿了?
“都吃你们的,别吓着了乐渊先生。”少阁主呵斥道。
那几桌打手面面相觑,然后又重新拿起碗筷吃饭。
客栈里的氛围好转了一些。
少阁主自顾自的继续道,“时间还尚早,要不乐渊先生先考虑考虑,明日一早再答复我?不过您放心,买卖不成仁义在,如果您不肯帮我也没事,大家还是朋友,场面不会弄的太难看。”
他说完就站起来,目光扫了一眼席辞墨旁边的剑,“兄台,你这把剑可不错,江湖兵器榜上前三的苍绝剑怕是都比你这把剑还逊色一些。”
席辞墨淡淡道,“确实不错,你想比划比划?”
少阁主:“……这倒不必了。”
第227章 再次错过
次日。
暗一一行人绕着附近转了一大圈,没找到帝后,却反倒是遇到了在周家村的村长家借宿了一宿的莫副将还有席聪,还有暗三四五六八九。
暗卫都已经齐了。
在离开周家村的路上,又碰见了两个禁军,而其余几个禁军跟席聪带出来的侍卫都折在了刺客的刀下,都是被偷袭的,来不及反应就断了气。
众人顾不上伤感,就重新出发。
再次路过李家村的时候,暗二本想直接离开的,因为他们昨天路过李家村的时候,李家村的村民们都说没有看到他们要找的人。
莫副将心思缜密,“要不再次问一次吧,要是昨天刚好错开了,岂不是可惜?”
暗一想了想,正要骑马靠近李家村的村口,被席聪给喊住了。
“等等,还是我去吧,你们看着凶神恶煞的,小心吓着了人家,”席聪整了整衣冠,雄赳赳气昂昂的过去了。
席聪昨天晚上在周家村歇的不错,精气神比在林子里四周转悠着找人的暗一他们好很多。
李家村的村民们见席聪笑容满面的,还说来找失散的表哥跟表哥夫,村民们一听说,七嘴八舌的应了:“对对对,我们昨个一早就瞧见他们了,他们原是去了九叔家治伤,后来进了镇子。”
席聪连忙询问了细节,问清楚之后,这才作揖道谢,提着衣摆,转身匆匆出了村口。
暗一暗二暗七神色复杂。
谁能想到村民们昨天居然骗了他们,而他们三个暗卫居然都没看穿。
关心则乱。
席聪也觉得好笑,又不好意思笑,憋笑憋的脸都红了,刚要翻身上马,却见暗一突然翻身下马,朝着几步外的一颗树走去。
众人不明所以的都去看他。
暗一眼尖,看到渝安昨天离开李家村之前刻在树上的一个记号。
这记号是用来指路的。
这下子他们确信了帝后确实是朝镇上去了。
钱宝双手合十,嘀咕道:“谢天谢地,总算是找到主子了。”
席聪路过他的旁边,一把拉过他,“快别絮叨了,赶紧上马去吧,要是晚了,怕他们又不在镇上了。”
一语成谶。
他们到了长丰镇之后就沿着客栈找,找到第三家客栈的时候,店小二说他们要找的人,一早就退房离开了,都这时辰了,应该早就出了镇子。
一行人面面相觑,正要骑马继续追出去,却没想到,又开始下雨了。
豆大的雨滴从灰蒙蒙的天上落下来,砸在地上,街上的行人们四散着躲雨。
·
镇子外几里地的一个茶摊上,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雨,聚了一帮人在茶棚下躲雨吃茶。
而茶棚的旁边还停着几辆马车跟几匹马。
茶棚的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这茶棚难得一天之内迎来这么多客人,他们脸上都挂着笑,忙得不可开交。
“都说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但咱们景幽国的初冬时节,也是大雨小雨的下个不停。”少阁主手里捧着一碗热茶,却不喝,只是想暖手而已。
他说完就偏头去看同桌的席辞墨跟渝安,饶有兴致道:“天时地利人和,乐渊先生来一首诗吧,也好叫我这种俗人开开眼界。”
渝安吃了半碗茶,身子已经暖和了,可他眉眼上的担忧却没少过,席辞墨肩膀后的那伤还没好,这么骑马赶路的折腾,他担心伤口会加重。
这么一走神,渝安也就没听到少阁主开口要他作诗的话。
少阁主心中不满,把手里的茶碗给放下,连着叫了渝安两声,“乐渊先生怎么心不在焉的?”
渝安回过神,转移话题:“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一时半会是停不了,所幸这里还有间茶棚能让我们暂时避避雨。”少阁主说完就给旁边的小厮使眼色。
小厮半弯着腰,恭敬道:“若是乐渊先生急着赶路的话,我们这边还有一辆空马车,可以给乐渊先生先用着。”
渝安还没答话,席辞墨就先道:“不必了。”
“嗯?”少阁主压下面上的不悦,但语气里的嘲意却是藏不住的,“恕我快言快语,这位兄台跟乐渊先生是个什么关系?怎么就替人家做了决定?”
席辞墨掀了掀眼皮,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与你何关?”
少阁主昨日在客栈那就已经得知这两人是住在同一个厢房的,他不知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但也看得出他们关系亲昵,所以才故意说这番话试探。
坐在隔壁桌的宋老夫人发现这边起了争执,抬眼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又收回目光。
娟儿坐在她旁边小口小口的啃着点心,很是乖巧。
少阁主将茶碗里已经凉掉的茶水往茶棚外面一泼,等小厮再给他往茶碗里倒了热茶之后,少阁主刚刚脸上的那点不悦也没了,他捧着茶碗继续暖手,说道:
“初冬时节可冷的很,更别提还下了雨,哥儿素来体弱,想来乐渊先生也不想在赶路途中生病吧?”
闻言,席辞墨拧了拧眉。
早上离开长丰镇的时候,他原本也想给马套个车,就算赶路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可谁知道长丰镇的车行并未开门,刚好又得知下一个镇子跟长丰镇之间相隔不远,所以干脆打算到下一个镇子再买。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成想途中又下了雨。
席辞墨自己过的糙,就算受伤淋点雨也不碍事,反正在荆琼关打仗那会,更糟糕的情况比比皆是,他不至于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可哪个男人愿意自己心尖上的人跟着自己吃苦呢?
席辞墨是一点都不愿意的。
席辞墨拧着眉,英俊的眉宇里罕见的掠过了一丝懊悔,早知如此,早晨就不该急着赶路。
少阁主这家伙是个人精,哪能看不出席辞墨神色的变化,他心里得意的紧,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再次道:“反正我那马车空着也是空着,借给你们用的话也不碍事。”
渝安看了一眼茶棚外的雨,又看看席辞墨,心中仍是担心后者的伤,不再推辞:“那就多谢少阁主慷慨相助了。”
“好说好说,”少阁主露齿一笑,心情大好。
待离开茶棚的时候,鉴宝阁的另一个小厮撑着伞过来替席辞墨二人遮挡雨水,这伞很大,能容纳两个人在雨中并肩而行。
席辞墨却接过伞,亲自替自己与渝安打着伞,朝茶棚外的一个马车走去。
小厮见状,下意识去看少阁主,后者摆摆手,示意他别管。
这雨大,茶棚外面的泥地里积了水,渝安走过去的时候,须得提着衣袍的下摆,要不然这衣摆就要被打湿了。
少阁主走在他们后头,小厮替他撑着伞
差不多走到马车旁,渝安想起什么,回首道:“你说你要避风头,那怎么不去金亭江青川那些远一点的地方,却偏偏往大景城去凑?”
少阁主挑眉道:“你可知道张家的张皓清?”
渝安点点头,“点头之交。”
少阁主并不意外,渝安既然是丹轩酒楼跟摇轩的东家,又住在大景城,不可能不认识张家的张皓清。
张皓清是张皓井的大哥,管着张家大部分的生意,成日里忙忙碌碌的,鲜少能见到他的身影。
不过因着张皓井的关系,渝安跟此人打过几次交道,不过都没深交。
毕竟当时的张皓清只当渝安是个靠着家族的纨绔子弟,十分瞧不上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人,还曾经约束过张皓井不准跟渝安,彭珏等人往来。
张皓井表面答应的好好好,扭头就把张皓清说的话都给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