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知道他家少阁主向来好面子,怕他恼羞成怒得罪人,连忙上前将棋盘都给收走了。
少阁主重新倒了茶喝,喝完之后,他继续道:“其实我是真的挺好奇你们的身份的,我还猜测过,你们会不会就是帝后。”
“哦?”渝安去看席辞墨。
结果他这才发现席辞墨一直都在看自己,渝安一愣,在桌底下悄悄伸了手,戳了戳席辞墨。
席辞墨垂眸看着渝安的手指,伸手去握住。
渝安刚刚下棋,手一直露在外面,手指冰冷,而席辞墨的手掌温热,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席辞墨的表情变都没变,心甘情愿的帮渝安暖手。
少阁主瞥了一眼,略有些不屑的收回目光,顺势掩去了眼底的那一丝羡慕。
少阁主自顾自的接着道,“不过,自从我得知前几天,也就是皇帝生辰宴的那天,君后给皇帝送的贺礼是几百万两的白银之后,我就觉得你们不可能是帝后了。”
“嗯?”
少阁主一脸”什么事情都不可能瞒得住我的眼睛”的自信,接着道:“乐渊先生你笔下的文章,行云流水,犀利独到,令人拍案叫绝。”
“可是那位姓渝的君后呢,出身将门,又在皇帝的生辰宴上送了白银几百万两,俗气。”
少阁主信心十足:“所以你们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渝安:“……”
不好意思,确实是同一个人。
少阁主接着道,“而且,当初离开幽州的时候,在长丰镇碰上的时候,你们两人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带,还拿了一块玉佩去当铺换钱……假使你们真的是皇帝跟君后微服出访,身边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又怎么会落魄到要变卖玉佩?”
渝安:“……你打听到的事情还真不少。”
只可惜最关键的事情却错的一塌煳涂。
接着,渝安松开跟席辞墨握着的手,他打了一个响指,道:“好了,刚刚都是你说,现在也该到我了——你明知道帝后现在在寒山寺祈福,为什么还过来凑热闹?你来这里,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少阁主微微一笑,“我好奇。”
渝安盯着他的眼睛,“这种话,你觉得我会信吗?”
“别想着煳弄我,只要我喊一声,守在附近的禁军就会过来,到时候你——一个这不请自来的人,无论你出现在寒山寺有什么秘密,不想说都得说。”
“你是选择告诉我们,还是选择告诉禁军,说吧。”
少阁主脸上笑意渐渐敛去,“之前,我可是在长丰镇外,借给你们一辆马车了。”
席辞墨面容冷峻,语气也冷冰冰的提醒他,“车马费已经付过了。”
在客栈的时候给的,给了整整一个钱袋。
而且,当时他们只是借用了小半天的马车,但是钱袋里面装的银子,却完全能将整个马车都给买下来了。
少阁主当然记得这个,他不死心的说,“我当时借给你们的那辆马车可是雪中送炭,岂是区区一包银子能相提并论的?”
渝安才不听他胡扯,“你为什么要到寒山寺来?”
少阁主一开始还跟他僵持着,少顷,在渝安失了耐性,站起来准备朝桃林外面走出去的时候,少阁主才连忙道:“……寻常百姓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帝后长什么模样,我就是心里好奇,想借这个机会来看看。”
“尤其是这个君后,听说他曾经还哥儿扮作男子,一扮就是将近二十年,还闯过奉天殿,又在金亭江当军师带兵打过仗,还给皇帝的生辰宴……”
“行了行了,后面那句话就不用再重复了。”渝安这几天听到很多人提起生辰宴的事,现在都快听吐了。
少阁主总结道:“原因就是因为好奇。”
席辞墨淡淡道,“但是,鉴宝阁的少阁主,从幽州远到大景城,起初是为了避开肃王,可你来大景城却不低调行事,反而还专门来到寒山寺——”
“你说你是因为好奇,这句话,你能说服的了谁?”
一开始,少阁主说要来大景城的理由本来就很难站得住脚,而现在少阁主出现在寒山寺,于是又多了一条令人怀疑他的原因。
少阁主扶着额,半晌之后才展颜一笑,他的容貌极美,可以称得上是倾国倾城,这样一笑,更是美的惊人。
席辞墨的眼里只有渝安。
渝安抬了抬眼皮,他生的漂亮精致,像是要被人捧着宠着的,受不得半点委屈的,但他性格却恣意潇洒,像风一样随性自由;又矜贵骄傲,如骄阳似火。
他站在何处,何处就是最耀眼的。
旁人很难忽视他的容貌,也不敢轻视他的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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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阁主移开目光,他默不作声的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早就凉掉的茶水,毫不在意的喝完之后,这才道,“之前跟你们说的,确实都是真的,只是,在商言商,除了好奇,还有就是为了做生意。”
渝安:“愿闻其详。”
“我先前收到一封信,对方希望我能帮他找到一个人,而对方则给我介绍那些手里有珍品想要出手的人家,为鉴宝阁引来更多的客人,增加名气,”说到这里的时候,少阁主真心实意的叹了一口气:“鉴宝阁在幽州、青川,淮丰这几个地方都小有名气,可是在大景城跟金亭江这些地方却无人知晓,甚至不如你名下的摇轩。”
少阁主沉声道,“我想超过摇轩。”
“……我的摇轩招你惹你了?”
少阁主正色道,“只是单纯的嫉妒。”
渝安懒得理他的胡言乱语,“继续说。”
“所以,我才决定跟那人合作,帮对方找人。可是对方要找的人,早在几年前就隐姓埋名的离开大景城,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我想尽办法都找不到。”少阁主顿了顿,接着道,“所以我只能想办法,亲自来找张家,想求张家伸手帮一帮。”
“可张皓清这人,铁公鸡,一毛不拔!”
“平日里一起吃喝玩乐没个二话,把大家都是朋友有事好商量挂在嘴边,但是一到了我提正事的时候,他就一点利都不肯让,倘若不是我有事求他,我真恨不得当场甩袖走人。”少阁主咬牙切齿。
渝安若有所思。
旁边的席辞墨脸色也没有刚刚那么冷冰冰的,应该也是相信了。
少阁主松口气。
紧接着,席辞墨又淡淡道,“可你仅仅只是为了一点好奇心就冒险来寒山寺?”
少阁主微微一笑,一口咬定:“对。”
“让你帮忙找人的是谁,要找的人又是谁?”
少阁主答道:“雇主的名字不方便透露,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他要找的是他曾经的恋人,只是他曾经的恋人既是男子,又出身平凡,因此,雇主的家里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百般阻挠之后,雇主放弃了,恋人也失望离开。”
“现在雇主后悔了,想把人找回来了,但是却怎么都找不到,所以就选择与我合作。”
渝安抓住重点,“这个人能帮你介绍生意,那肯定出身不凡,而且你刚刚又答不出来到底为什么要出现在寒山寺,就算回答了也破绽百出,难道——”
“你的雇主,也在寒山寺里面?”
少阁主手一抖,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呀,这么不小心啊,”渝安探头看了一下,心下了然,“那这是不是就能说明,我猜对了。”
“让我再猜猜,是沈家?彭家?还是施家?岳家?”
少阁主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他是真的没想到,渝安居然能猜到真相。
他会来寒山寺,其实就是因为他们怎么都找不到沈晨卯以前的恋人林星,一点踪迹都找不到,所以沈晨卯跟少阁主都怀疑,这可能跟沈晨卯的母亲沈夫人有关。
他们猜测,可能是林星当年隐姓埋名离开的时候,沈夫人又出手把林星的踪迹都抹去了,所以他们才怎么都找不到。
所以,沈晨卯在得知,帝后要来寒山寺祈福,而宝欣公主又自作主张的把沈家跟施家这几家都一起叫来寒山寺的时候,沈晨卯也让少阁主来一趟寒山寺。
让少阁主找到机会来问沈夫人。
始末就是这样。
少阁主深吸一口气,勉强平静下来之后,道:“算我拜托两位,这件事两位不要说出去,否则,这要是让我雇主知道了,我这生意肯定就黄了。”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桃林外面就突然响起脚步声,是钱宝跟禁军们,他们刚刚听到了茶杯落地的声音,担心帝后出事,所以赶过来了。
钱宝站在桃林外面问:“主子?什么东西摔了?您没事吧?”
第243章 配不上他
听到桃林外面传来的声音时,少阁主跟他的随从都倏地看向面前的席辞墨跟渝安。
就算少阁主刚刚表现的有多淡定自若,但是他心里还是很清楚,一旦被禁军抓到,后果不堪设想。
幸运的是,就算桃林现在光秃秃的,就剩下了枯枝,但因为他们现在待的地方比较靠着里面,因此站在桃林外面的人并没有看到里面到底有几个人。
但是,一旦禁军他们冲进来,第一个被抓的就是少阁主跟他的随从。
少阁主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摆谱了,他低声下气的求着,“我这次来寒山寺,真的只是因为要帮雇主的忙,并非是冲着帝后来的,还请两位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渝安问:“你的雇主到底是谁?”
少阁主没有片刻犹豫,“沈家。”
渝安挑眉,“你最好没有骗我。”说完,渝安去看席辞墨。
就在钱宝跟禁军们打算走进桃林的时候,桃林里面传来他们陛下的声音:“出去候着。”
禁军们迟疑了一下。
渝安这时开口道:“星转,去厨房找些糕点过来,我饿了。”
听到这些话,禁军们这才放下心,他们先离开,到刚刚的地方继续候着,不敢打扰帝后,而星转也去厨房找糕点了。
钱宝站在桃林外面张望,不过没有主子叫他,他也不敢擅自进去。
见禁军们终于离开,少阁主也不敢再多待,他起身,朝渝安跟席辞墨两人抱拳,开口道:“多谢两位。”,然后立即转身朝后山里面走去。
如果现在走出桃林的话,肯定会跟钱宝还有禁军他们迎面碰上。
不如先进后山里面躲一会。
随从也连忙跟上他家的少阁主。
待这两人都离开之后,渝安这才打了一个冷颤,嘟哝道:“桃林好冷啊,冷风阵阵的,咱们也先回去吧。”
席辞墨见状蹙眉,想要把自己披风接下来给渝安披上,但渝安却跳着逃开两步,说他披着大氅,再加一个披风就太丑了。
席辞墨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冷了怎么也不早点说?”
渝安说道:“要面子,不好意思说。”
谁都没说冷,就他一个喊冷,多没面子啊。
席辞墨气极反笑。
走出桃林的时候,钱宝连忙迎上来,“主子,您不吃糕点了吗?还是要回房里吃?”
“不吃了,刚刚就是想支开你们的。”渝安随口道。
“啊?”钱宝听到渝安的回答都傻眼了,在原地呆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问,“为什么啊?”
“难道刚刚桃林里面还有别人?”钱宝大着胆子猜测,否则他想不到,刚刚主子为什么要支开他们。
渝安打了一个响指:“答对了。”
钱宝尖叫了一声,见席辞墨与渝安都看他,又怂的低了低头,嗓门也低了下来,“是,是刺客吗?”
渝安大大咧咧:“不是刺客吧,你也认识的,就是之前鉴宝阁的少阁主。”
钱宝一点也不喜欢那位少阁主,之前在幽州的丹轩酒楼的时候,他听说少阁主跟刘七曾经联合起来算计过宋家的那块玉佩的时候就很讨厌少阁主。
一回到房里,渝安就被席辞墨给塞进了被窝里,再加上一个手炉,顿时就暖洋洋的了。
过了一会,席辞墨又让人煮了一碗姜汤送过来。
渝安乖乖喝完姜汤之后,把汤碗递给席辞墨,然后看着席辞墨一言不发的把碗放在桌上,转身就坐在靠窗的矮榻上,把出门前看到一半的书给拿起来,继续看。
好像生气了。
从桃林离开之后就一直都不吭声。
渝安裹着被子,侧躺在床上,眼睛却看着席辞墨的方向,看了半天,都不见席辞墨搭话,渝安只得放软了语气,道:“席锐礼你在看什么书?”
席辞墨眼皮都不抬的说了一个书名。
他说的这本书渝安前几天刚看完,看完之后还跟席辞墨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但席辞墨平时忙,现在才得了空看书。
又等了一会,渝安忽然小声的说:“席锐礼,这床好冷。”
席辞墨翻页的动作一停,终于抬眼去看渝安,半晌之后才走过来,躺在渝安的旁边,将人抱在怀里,嗓音低哑磁性,“还冷吗?”
渝安说不冷了,被窝里面暖暖的,跟外面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这么冷的天躺在被窝里,很惬意,也很适合睡懒觉。渝安出门前刚睡醒,本来一点都不困的,但也不知怎么的,跟席辞墨聊着聊着,他就睡着了。
等再睁眼之后,外面的天更亮了。
这就到第二天了?
他这一觉怎么睡的这么长?
而席辞墨并不在床上,渝安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蹭了蹭枕头,懒懒的在被窝里面又赖了一会,然后才叫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