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之说:“好,那便要两间上房,我们出去打探下有没有你娘的消息。”
阿三今日有些不舒服,苏蔓之便让他去房里歇着,苏乔和阿二一起出去,边在姑山城走边打听乔泽湘的娘的消息。
姑山城十分热闹,大街上灯火通明,熙熙攘攘,若非他们在路上遇到了那群人,还真怎么都想不到姑山城里竟会有各种黑暗、为非作歹和袖手旁观。
乔泽湘经过一条巷子,本没有留意,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阿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苏蔓之问:“阿湘,怎么了?”
“这巷子好像是姑山城的乞丐聚集地。”乔泽湘说:“乞丐和小贩的消息往往是最灵通的,我想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我娘。”
苏蔓之说:“是诶,我没想到这点,我们一起去。”
“别了。”乔泽湘犹豫道,“阿蔓……里面很脏。”
苏蔓之笑了,说:“阿湘,没事。”
“呃……”乔泽湘还想拦着,又想不出理由了,只好说:“好吧,我们一起去。”
进了巷子,只见破被脏衣遍地皆是,有些乞丐靠着墙睡得沉沉,有的在大口大口吃着脏包子和馒头,看来是捡了别人扔到地上的食物。
有个小乞儿在墙边安安静静地坐着,乔泽湘走过去,蹲下身,偷偷给了他一两银子,小乞儿瞪大眼睛,瞧了乔泽湘一会,见乔泽湘眼神清澈,淡淡地笑着,偷偷地背着手,不着痕迹地擦了一下手,接过银子,感激地说:“多谢姑娘。”
“小朋友,请问你可曾见过一个跟我差不多高、肤色很白,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妇人。”乔泽湘满怀期待地问。
小乞儿很认真地想了想,想了挺久,皱眉回忆道:“好像有……”他伸出手比了比,“这么高……很白。”
乔泽湘喜问:“你知不知道她住在何处?”
小乞儿这次答得很快,说:“不知道。”
苏蔓之问:“请问你是在何处见到这名妇人?”
“前面的米铺。”小乞儿说,“她拿了一袋米出来。”
“谢谢。”苏蔓之说,“既然是在前面的米铺买了米,你娘可能住在附近。”
乔泽湘点点头,说:“我们去那家米铺问问,看看他们对我娘有没有印象。”
二人走到米铺,乔泽湘又说了一遍乔芷妍的外貌,问伙计有没有见过她,伙计想都没想,便说:“每日买米的人这么多,进进出出的,我若是每个都记得住,也不用在这里当个米铺伙计了。”
乔泽湘说:“劳烦你仔细想一想。她的肤色很白,真的没有印象吗?”
伙计见乔泽湘脸上很着急的样子,便想了想这几日来过的客人,说:“好像真有这么一个人。”
随后又立刻说:“你们问我再多我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她来买过米,其它姓甚名谁住在何方我是真的不知道,二位姑娘既然不是买米,便不要妨碍我们做生意了。”
苏蔓之和乔泽湘只好退了出来,苏蔓之说:“我们便在这附近的民居找找吧,买米一般都是去最近的米铺。”
乔泽湘纵然心急火燎,但也知道着急不成事,只能一步一步看,一步一步找了。
为了节省时间,三人分头行动,各找一条巷子,描述乔芷妍的长相,一家一家地问有没有人见过。
乔苏二人找了几条巷子都没有好消息,阿二突然跑来跟乔泽湘说:“乔姑娘,后面那条巷子有位老夫人说见过。”
乔泽湘急忙跟着阿二去找,顺便把还在另一条巷子的苏蔓之也找了回来,阿二让那位老夫人等一下,老夫人便在门前站着,看到她们来,指了指旁边的房子说:“你们去那户人家看看,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吧。”
乔泽湘连连说谢谢,老夫人关上门,乔泽湘却呆立在原地,不敢往前走了。
苏蔓之知道乔泽湘害怕住在这里的人不是她娘,她害怕这是一场空欢喜,苏蔓之拉着乔泽湘的手,说:“去看看吧,也许住在这里的便是你娘。”
乔泽湘深吸几口气,抬步走向前,敲了两下门。
只听到一阵脚步声走来,门开了一条缝隙。
乔泽湘的心砰砰地跳,门里见出一位美貌妇女,正是乔芷妍。
母女相见,自然是喜形于色,激动万分,乔泽湘慢慢地喊了声:“娘。”
乔芷妍反应过来,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说:“湘湘,进来再说,这几位是朋友吧,也快请进。”
屋里不大,只有一套木制桌椅,一个柜子,和一张床。
乔芷妍给她们泡了茶,说:“也没什么好东西,家里只有糙茶,二位请勿嫌弃。”
苏蔓之和阿二说:“多谢夫人。”
乔芷妍问:“湘湘,你怎么来了?娘走之后,你在颖都过得好吗?”
乔泽湘将乔芷妍走后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又给她介绍了苏蔓之和阿二,最后问:“娘,你在这里过得好吗?有没有人为难你?”
那几人带乔芷妍来到姑山城后,便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她下来,乔芷妍来时身无分文,只好到一家又一家的店铺问招不招人,得到的回复全是不。
她不甘心,又到城中另一侧继续找,终于在一家制衣店找到了工作,预支了一月月钱,才租了这间屋子,勉强度日。
“娘,长风团的人没有来找你吗?”乔泽湘问。
“长风团?”乔芷妍说,“我在此处也听说过他们的恶行。不过,可能是因为我才来没多久,长风团的人还不知道我,所以没有找我麻烦。”
乔泽湘放下心,说:“那就好,娘,你跟我回颖都吧,我有事做了,可以养活娘和自己。”
乔芷妍犹豫道:“不过……娘欠制衣店的工钱还没有还。”
乔泽湘说:“娘,我现在便随你去还,明日我们便回颖都,好吗?”
“好。”
鱼龙混杂的姑山城,便抛在身后吧,她们力量微薄,都没有能力改变这座城,这个世道。
51、待何日天地无私
“我朝物阜民丰。”
仗打完了,陈子晗等人自然要回颖都,秦真再三嘱咐孟敛,要将信送到朴公公手上,之后又摸了摸孟敛的东风烈,便直奔东荒林的黑市而去。
陈子晗上了回程的马车,苏裕说想练练马术,便不坐马车了,孟敛便说陪他练,陈子晗狐疑地看着他们,说:“老师,阿敛,我觉得自你们从东荒林回来后,好像亲近了许多。”
孟敛打马虎眼道:“共同历了一次险,不知不觉便没这么客气了。”
苏裕看了孟敛一眼,说:“是啊,我们之间同历过生死,便没那么客气了。”
陈子晗说:“好吧,你们小心一些,虽说是官道,但也有些地方凹凸不平,千万别摔着了。”
于是二人骑着马跟在队伍的最后,苏裕其实也没怎么练马术,便是让马慢悠悠地走,二人不断地说着话,时常笑出声来,又不敢太放肆,偶尔看看有没有被人注意到。
二人一同走过的地方,不仅会留下足迹,还会留下属于他们共同的记忆,很美好的、时常可以怀念的记忆。
“裕哥哥,下次带我去阿木乌斯吧,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孟敛说。
苏裕点头,说:“好。不过……兑现承诺可是需要凭证的,我给你的卡纸,可还留着?”
孟敛从怀里找了找,失望地说:“哎呀,好像没带。”
苏裕悄悄拉着孟敛的手,说:“没事,你有特殊权力,没有凭证,我也照样带你去。”
“骗你的,裕哥哥。”孟敛笑出来,摊开手,那张卡纸便在手心上,没有折角,没有污迹。
苏裕缓缓地笑了,说:“你有特殊权力,怎样都可以。”
孟敛挠着苏裕的手心,冷不防看见陈子晗从马车里探出头,吓得他赶紧收回手,却见陈子晗根本就没有回头,只是找了马车前的一个人问了句话,又将头伸回去了。
孟敛松了口气,转头却见苏裕笑着看他,他讪讪地说:“我这不是怕被殿下知道嘛。”
苏裕戏谑道:“就这么怕被殿下知道?”
孟敛说:“倒也不是,我只是……虽然殿下很好,可是我不知道殿下对我们的事会怎么想……这些年来,若没有殿下的照拂……裕哥哥,虽然我对殿下很恭敬,但我心里已经把殿下当成亲哥哥了。”
所以孟敛很在意陈子晗的想法,他不敢贸然让陈子晗知道。
苏裕很明白,等回到苏府,他也会处于这种欲说不得,欲言又止的尴尬境地。
他怕孟敛耿耿于陈子晗的看法,便转开话题,说:“我跟曹先生游历之时也来过此处。”
孟敛果然转移了注意力,跟苏裕聊起沿途风光,天下山水了。
六日后,陈子晗等人回到了颖都。
翌日,蛮鞑子的使者来到颖都,欲跟大陈谈议和之事。
来的使者是安森和达尔西,二人都是极其骄傲的人,如今代表战争中输了的一方来议和,他们知道这一趟定会被狠狠羞辱,心中都多有不愿,但是阿日烙要他们来,他们不得不来。
惠礼堂内。
安森和达尔西坐一边,而大陈这边坐了齐鸿福和林渊二人,承庆帝着实是不想怎么搭理蛮鞑子,派丞相出来便已经足够给面子了,再塞个能言善辩的四品言官来陪着,承庆帝交给他们的任务很简单,不能让蛮鞑占大陈一分便宜。
这个「不能占一分便宜」吧,说明确也明确,说不明确也不明确,齐鸿福和林渊要拿捏好这个量,按着承庆帝的意思,与安森和达尔西好好谈。
四人在惠礼堂内两两对坐,谁都没有先开口,都在等着对方先出条件,达尔西的背伤得不轻,又赶了几天路,伤口在路上裂开过一次,现在辣辣地疼,他沉不住气,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安森在桌下的手压住了。
还是林渊先开口了,他直接抛出问题:“不知二位远道而来,是想用什么条件来与我大陈议和呢?”
安森说:“我族现今沿石荡山脉而居,大陈泱泱大国,估计也瞧不上我们那块小地方。”
他停了下来,看了达尔西一眼,示意达尔西接着他的话说,二人来之前便演练过议和场景,互相配合得也算默契。
“我们的石荡山下有天底下最漂亮的草原之花,她是九狐族的公主,名为岚木儿,岚木儿只比大陈太子小几岁,听闻大陈太子仍未成亲,我族愿与大陈联姻。”达尔西说。
齐鸿福摸了摸胡子,说:“我朝太子仍未娶亲,是因为陛下想让殿下再磨砺几年。如此,殿下的婚姻大事便更不能草率决定了,岚木儿虽是贵国的公主,但这个议和条件,谁得了好处,还真说不准。”
林渊义正言辞地说:“贵国挑起战争,致我朝士兵和北境百姓死伤无数,据我所知,贵国有十数位公主,若用一位公主便想谈议和,那我朝死去的士兵若泉下有知,也定不会甘心。”
安森和达尔西早便知道这个条件还不足够,达尔西想,这种时候应该让艾克洛来的,艾克洛来跟大陈人比狡猾,比巧舌如簧,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我们还打算每年给大陈送上一百匹我族的特制绵绸,这次凛冬期也损害了大陈很多北边百姓的利益,我族的特质绵绸保暖性好,不且不易磨损。
石荡山比大陈北境还要冷许多,但我们穿上这种特质绵绸,十分暖和,在帐篷外也能不畏寒冷,行走自如。”安森说。
林渊心中一动,凛冬迫使很多百姓流离失所,逃的便是一个「寒」字,若蛮鞑的特质绵绸真的有保暖奇效,对北境百姓来说无疑是一剂定心药,但他心里还有疑虑,说:“且不说贵国的特质绵绸保暖性是不是真的那么好,但每年若只有一百匹,还不够我朝一个小镇的百姓过冬。”
达尔西说:“我们知道大陈地广人多,但是我们世世代代居于关外,地方狭小贫瘠,原料也只有这么一点,这一百匹与我们而言已是难得,大陈若还想要再多,我们也凑不出来了。”
齐鸿福喝了口茶,一针见血地问:“若贵国真是地方狭小贫瘠,为何还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资来攻打我国?”
达尔西脸上一红,安森答道:“大陈地大物博,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又怎会知道我们为了粮食和水源而不断迁徙的辛酸呢,倘若你们肯让些地方给我们安定下来,那我族和大陈根本就不会有战争,我们也不必坐在此处谈议和之事了。”
林渊摇头说:“我看未必,若我们真的让你们住进我朝地域,谁知道你们安定下来后,会不会得寸进尺,还想要得更多呢?届时我朝便是引火自焚,自讨苦吃。”
达尔西说:“你们生下来便是大陈人,自然会说这种大义凛然的话,但如果你们也是我族之人,自然会懂我族的艰辛和困苦,若不是想要更好的生活,谁想冒着死伤的危险来攻打大陈?”
“你说我道貌岸然,我说你冠冕堂皇,怎么争出个是非对错呢?”齐鸿福叹口气,说:“其实我们只是立场不同,不过贵国挑起战争,种了坏因便要自食其果,这无可辩驳。”
林渊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贵国想要子民生活得更好,这无可厚非,可若是以我朝百姓的死伤为代价来完成你们的愿望,这便是大错了。”
安森闭了闭眼,片刻后说:“当初我族族长阿日烙想与大陈互市,谁料到大陈竟一口回绝,我族缺少蔬菜和良马,欲以牛羊和棉花交换,可是大陈仗着资源丰富,不屑与我国互市,若说大错在我们,那你们的过呢?若是你们肯开放互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