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古代架空]——BY:顾慎川

作者:顾慎川  录入:11-19

  这话颇有些拍马屁的嫌疑,孟敛说完之后就有点后悔没话找话了。
  苏裕说:“小公公过誉,陛下命我做太子少师,也是因为我年纪不大,也许能让太子殿下当我如师如友,能在学习的时候更加快乐罢了。小公公在殿下身边多长时间了?”
  孟敛说:“已经……八个年头了。”也是我记着你的……第八年啊。
  “小公公,可曾想过出宫?”苏裕问。进了皇宫,也并非没有再完完全全出去的一日,宫中有一个对宫女内侍的出宫制,简单来说,在宫里面满十五年的宫女内侍,若是表现得好,经过各自主子的允许,可以批准离开皇宫,另谋生计。
  “想过,不过我还得七年才满十五年,在这之前,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呢。”
  “小公公若是真的想,总能有机会的。”
  二人说着话的时候,便来到了平央宫。
  孟敛说:“太子殿下现在应该在书房,我先带大人去见太子殿下吧。”
  来到书房,果然看见陈子晗在里面看书,孟敛通报说:“殿下,少师来了。”
  陈子晗闻言放下书,苏裕进门行礼,说:“臣参见殿下。”
  陈子晗连忙还礼道:“少师请起。”
  苏裕说:“臣姓苏名裕,字舟济,殿下可随意称呼。”
  陈子晗说:“原来是苏先生,早闻大名,今日真是有幸,父皇竟然请您当我的先生。”
  苏裕道:“臣不敢,按照陛下的意思,从今日始,我便开始为殿下讲授古文和礼法。”
  孟敛在门外,十分高兴,那就表明,以后他日日都可以见到苏裕,经年累月,苏裕总会想起他的。
  里面响起苏裕清清朗朗的声音,讲着圣人之言,没那么规矩,却多了几分意趣,他对各种典故事例信手沾来,讲一句话可以延伸出很多其它内容,既有联系又有差异,一堂课上下来,里面的陈子晗和外面的孟敛都觉酣畅淋漓,痛快而不痛苦。
  苏裕每日下朝后都会来平央宫教书,孟敛在门外,也能听个七七八八,渐渐对苏裕的崇敬之情愈加浓烈。
  一晚,孟敛因为太困了,迷迷糊糊地外衣都没脱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入了一个荒唐离奇的梦里。
  他似魂游仙梦般,屋里白雾飘飘往上,走进里面,居然看见苏裕在握着自己的手教他写字,写的居然是「至死靡它」,他吓了一跳,立马离开了这间房。
  他又飘到了另外一间房里,看到自己和苏裕并排坐在书桌上看书,这没有什么。
  可是,为什么他们两个在书桌下的手紧紧地十指相扣?
  孟敛要疯了,又出来了,看见后面有无数的,完全一样的房间。
  他无法自控地又飘进了下一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居然躺在苏裕的腿上睡得香甜,这都是些什么?
  孟敛在梦里呐喊着,这次直接浮到了下一间房,孟敛的心砰砰狂跳,不可置信地看见自己,亲了一下苏裕。
  孟敛在床上猛地睁开了眼,急促地喘着气,脑海里全是暧昧遐思,他突然笑了起来,不自觉地、无声笑着,他从怀里将苏裕很多年前给他的小卡纸拿出来,看了又看,桃花眼弯弯。
  他是一个内侍,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那又怎样,一个内侍也可以有爱的能力,和被爱的机会。
  他想……

11、时人不识凌云木
  他迎头兜了满袖暗香。
  绿叶泛黄,秋高气爽,清风节将至。
  清风节每年秋分在宫内举办,以前原本是皇族的娱乐竞技活动,后来慢慢发展,整个宫中年满十八岁的人,不分男女,无论贵贱,都可以参加这个节日。
  清风节分为诗书、舞乐、棋艺、骑射、医药、厨艺和园艺七项,参赛者可以报名参加其中一项或多项,皇族、大臣和宫人不分场次,一起比拼,目的是鞭策皇族后辈奋发图强,也给大臣和宫人一个展示能力的机会,历时五日,每当这个时候,平日寂寂沉沉的皇宫都会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生气。
  苏裕今日来授完课,随口问:“清风节将至,不知殿下想要参加哪个比赛?”
  陈子晗道:“其它我都不甚精通,看来我今年还是参加诗书和骑射这两个比赛。不知老师今年参加哪个?”
  苏裕说:“往年都是只报诗书这一个比赛,今年我想再报一个棋艺。小孟呢?”
  孟敛看着苏裕,说:“独跟大人一样,也报名诗书和棋艺这两个比赛。”
  “哦?”苏裕有些诧异,“你还会棋艺?我竟不知。”
  陈子晗也惊奇地说:“莫说老师了,阿敛在我身边十一年了,我也才知道。”
  孟敛在心里狡黠地笑道:“大哥哥和殿下,我这些年跟着师父学的东西可多啦,在书上学到的也可多啦,等到以后,我一样样地告诉你们。”
  他虽然已经长大了,可是在苏裕面前,还有着隐秘的天真烂漫,自己会的东西,就是要拿出来给苏裕看,完完整整的,在爱慕的人面前展示自我,不是为了炫耀,而是想让那个人知道,瞧,我喜欢你啊,想要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我有多么多么值得喜欢,所以可不可以也喜欢我,一点点也好。
  孟敛说:“我跟朴公公学过一段时间的围棋,略通皮毛。”
  苏裕道:“既然我们都选了诗书,那便有可能在赛场上碰面,到时候场上凭真功夫相见。”
  陈子晗一听,心中也涌起了豪情,说:“好。”
  “朴师父,朴师父。”孟敛蹦蹦跳跳地来到了总务府,找到了朴公公,高兴地说:“独刚刚去报名了诗书和棋艺比赛呢。”
  朴公公五十岁左右,有一撮头发已明显变白,在其它仍旧黑亮的头发中格外显眼,他笑起来的时候皱纹明显。
  朴公公做事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有种沧桑之后看透人世间的智慧之感,每个人第一眼看到他,都想到的是智慧,觉得这样的人应该是光明寺里的禅佛大师,而不应该是在内务府里当总管,但也因此,他进宫的时间不长,资历也不深厚,却能让所有的老宫人都心悦臣服地让他当总管。
  他笑了,说:“敛子,师父也教了你园艺和厨艺啊,为什么不报这两项呢?”
  孟敛心道:“当然是因为大哥哥去诗书和棋艺,所以我也要去。”
  不过这么惊世骇俗的话,他连师父都不敢告诉,只说:“独第一次去,不懂规矩,先报这两个试试,不然比赛太多了可能也转不过来。而且园艺和厨艺那边能人辈出,我还真没有信心。”
  朴公公拍了他的头一下,佯怒道:“你是担心师父教得不好,上不了台面是不是。”
  孟敛说:“独哪里是这个意思,师父不要误会了,独知道,师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师父。”
  朴公公说:“你这小鬼头,见过多少人,就说师父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师父,等以后你出了宫,见识到外面的大千世界,便记不起最好最好的师父这把老骨头咯。”
  孟敛撒娇道:“怎么会呢?到时候师父可以跟独一起出宫,我就一辈子带着您,不会忘记的。”
  朴公公想:“这孩子真是一片赤诚之心,可是我这一辈子啊,是不可能再到外面去的了。”
  他叹道:“敛子,你去参加这些比赛的时候,记住,千万不要用尽全力。”
  孟敛沉默,他知道朴公公这是为他好,可是他真的真的好想展示出自己的能力,跟苏裕一起站在领奖台上,旗鼓相当地站在那里,在一起,日月争辉,浪石相对,天造地设。
  朴公公说:“敛子,时人不识凌云木,不一定是件坏事。你还小,见识的也少,等你再长大些,还不明白的话,师父再跟你讲一个故事,师父自己的故事。”
  孟敛点点头,说:“好,师父,独听你的。”
  朴公公拍了拍孟敛的肩,道:“不要难过,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以后还有施展手脚的一片天地。”
  孟敛只难受了一小会,便重新抖擞精神,弹了起来,哈哈笑说:“不用以后,独现在就可以施展手脚,师傅你看。”说着游走踢步,抓拳动肩,打了一套他最近新创的咕噜拳法,水般流动风般飘逸,既柔软又有力。
  朴公公大声说:“好。”
  一套下来,孟敛大汗淋漓,十分精神,走到朴公公身边重新坐下,说:“这是独融合从小学的八卦拳和师父教的蛇步法,还有我之前在书上学的落叶风吹,这几个融合起来加上自己的感觉,随心而动,畅快极了。”
  朴公公欣慰道:“青出于蓝胜于蓝啊,今日刚好你我都有空,那师父今天便教你推绵掌,若不是宫中限制太多,师父真想将毕生武功全授与你。”
  孟敛兴兴头头:“师父武艺高强,独要是能学到师父十分之一的本领,就很不错了。”
  朴公公也哈哈大笑,“你这孩儿,不是拍马屁,胜似拍马屁。”
  天阔风劲里,一老一少扎着马步,推掌入绵。
  一人站在院外,良久伫立,秋风吹落花瓣,他迎头兜了满袖暗香。

12、知我者不知我者
  他饱经风霜,她安享尊荣。
  承庆帝坐在高台上,文武百官和各宫宫人都在下方站着,品级高的站在前方,往后一眼望去,只见排排人头。
  承庆帝高声道:“今日清风节正式开幕,共历时五日,每个比赛的前三,官级、等级都升一品、并赏黄金百两,第一名,奖麟牌一枚,有能者得之,望诸卿努力拼搏,力争上游。”
  百官宫人同声道:“圣恩浩荡!”
  承庆帝道:“比赛场地已经准备好,诸卿散了,各自去参赛或观看吧,今日不必拘谨。”
  众人又说了一句谢皇上之后便三三两两地散去了,苏裕往侧后方看,便瞧见付世延心不在焉地望着地面,苏裕走到付世延身边,问道:“尚钦,怎么了?”
  付世延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没事,我只是想着要是能拿到麟牌,以后也许能更好地为民效力。”
  今年的奖赏居然有麟牌,这也是很多人都没想到的,身持麟牌者,可自由出入皇宫,可倡导改革建议,可免除罪罚一次,有了麟牌,相当于长了条免死的定心骨,一般只有对朝廷有重大贡献的人才能得到,不过帝王为了避免麟牌被滥用的可能,限制麟牌的可使用期限只有三年,但即便只有三年,一枚麟牌的作用也是相当大了。
  苏裕点点头,小声道:“颖都的法令律条百年来都没有大改过,偶尔小改,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无用之事,而真正需要改的瘴疾龊病,却因着稳固阶层、安定社会的理由,迟迟不动,现下看起来,整个天下表面上风平浪静,国泰民安,可隐患藏于地下,一旦被挑破,便是太平动荡的大事了。”
  付世延深有同感,说:“一旦改革,世家皇族的利益必定受损,鼠目寸光之人才不会管子孙后代,他们只要自己享够百岁之福,那便心安理得了,所以他们定然是改革路上最大的阻力,要对抗他们的「势」,我们必须拿到「权」,权势相抵,方有胜算。”
  他们正说着,后面走来一人,道:“舟济,尚钦。”
  二人回头,看见是镇将军百里故,百里故假装生气说:“你们两个可不够意思啊,居然没给我祝福就自己走了,还是不是兄弟了。”
  苏裕笑道:“荣长,你去骑射的赛场不是这条路吧,我们刚刚也没看见你,以为你先走了,便也走了,更何况,谁人不知,镇将军的骑射功夫,莫说宫里,颖都也无人能及啊,前几年你在边境驻守没有参加,才让其他人有机会可争个高低,今年你虽是首次参加,也定能拔得头筹,那我就锦上添花,祝荣长比赛顺利。”
  付世延也笑着说:“我也祝荣长能旗开得胜,拿下麟牌。”
  百里故拍拍二人的肩膀,道:“这才是好兄弟啊,也祝二位顺顺利利,比赛结束后,去滋肉店庆祝庆祝,我请。”
  他这话说得,好似已经拿到第一了,百里故常年在边境驻守,踩的是大漠黄沙,吹的是凛冽寒风,吃的是大块肉,喝的是大碗酒,这些年来,多多少少地染了一股不拘小节的豪迈之态。
  苏裕和付世延被他的情绪感染,皆涌起了心中豪情,道:“好!”
  百里故迈步向反方向走去,苏裕和付世延也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分道之处,两人也不在多说,相了一下头以示再见,苏裕便往诗书考核之地阅览阁走去,付世延也继续舞乐考核之地竹音亭,走的路不同,但是目标却是一致的,颇有些殊途同心的意味。
  苏裕来到阅览阁,找到自己的位置,便坐下等待比赛开始了,来参加诗书比赛的人是最多的,但是阅览阁很安静,大家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等待比赛开始,并无交头接耳的声音。
  苏裕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孟敛走过来,在他左手边的位置坐下了,孟敛好像没发现苏裕一样,坐下后便拿出自己的纸笔,在上面认认真真地涂涂写写着什么。
  苏裕觉得有趣,瞄了孟敛一眼,没想到刚好孟敛抬起头看向他,两人的目光相撞,苏裕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孟敛眨了眨眼,收敛心神,也笑了笑,然后举起手中的纸给苏裕看,苏裕一看到纸的内容,哭笑不得。
  只见纸上端端正正地写着「苏大人,你好啊」,旁边却画了个歪歪扭扭但是有着坚定目光的小人,小人单手握拳举起放于耳朵边,左眼流淌着水写着「必」,右眼冒着火写着「胜」,也不知道这是在给苏裕加油,还是在给自己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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