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语怪力乱神[古代架空]——BY:重山外

作者:重山外  录入:11-26

  唐尘眼神一暗,勒住他的腰,裸露的腰撞在角上,磕青了一块儿。
  老旧的桌子吱嘎作响,被蚂蚁噬了洞的桌腿颤颤巍巍,每每眼看就要分崩离析,又勉强撑住了。
  狐非欢咿咿呀呀地胡叫,肢体交缠,状似意乱情迷,借机用手缠着唐尘披散的头发,以报方才扯痛他的仇。
  第二日清早,燕宁他们下楼时,看见唐尘已整理好行装,还贴心地租了辆马车在客栈外等候。
  道旁杨柳依依,槐树飘香,他立在下面,长发及膝,肤白胜雪,神情淡漠,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秦鸿风和唐尘轮流赶车,燕宁和狐狸则待在车厢内。
  车厢里布置的舒适,秦鸿风给他留了几本话本儿打发时间。那狐狸不知昨夜做了什么,睡得昏天黑地,被唐尘放到车厢里时,也不过是团了个舒适的铺盖卷接着睡了,一眼也未去瞧燕宁。
  亏得燕宁还担心半天,想他要是为之前的事质问自己该如何应答。
  其实,怎么想都是狐非欢理亏,自己才是受骗的一方。狐狸都不在意,他何必耿耿于怀?
  到了正午,狐非欢终于醒了,翻了个身,肚子饿得直叫唤。毫不避讳地从角落里的包裹里扒出只油纸包裹的鸡,大快朵颐起来。连骨头都不吐地嚼碎了咽下去,渴了就拿后爪抱着水囊吨吨喝两口。吃饱喝足后,懒洋洋靠着车厢壁打着饱嗝,坦着胸腹,皮毛上沾满了整鸡的油渍。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狐狸睁开惺忪的眼瞥了瞥燕宁,一句话不说,又昏沉沉睡过去。
  这一路上,狐非欢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活活过成了一只猪的生活。
  燕宁后来才想明白,想来,狐非欢不仅化回了原型,连人话都不能说了,否则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一言不发地和他在这小车厢里窝了几日。
  几人昼夜兼程,一路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
  不过五日,就到了山脚。燕宁被秦鸿风抱下马车,狐狸跃到了唐尘怀里。二人都有功夫,脚下轻点,就上了山麓。
  小屋倚着山泉,靠着松林,远山成碧,流水迢迢,宛如世外桃源。
  少安少白在山中苦等一月,连个信儿都没等来,心中十分忐忑,都在想要不要下山去找找了,生怕他们的师傅被人拐跑。
  眼下见秦鸿风回来了,自然喜不自胜,可见后头还跟了其他人,都愣住了。
  少白问,“这位是?”
  秦鸿风介绍,“这是唐尘,苗疆唐家这代的族长,是我之前路上认识的朋友,在这里暂住几日。”
  少安凑过去,拿手逗了逗他怀里狐狸的长须,不妨狐狸呲牙咬上来,得亏他反应快,缩回了手,面带可惜地说,“这狐狸挺漂亮的,就是凶了点。他这身皮毛可值大价钱。”
  狐狸听他要扒了自己的皮去卖,瞪圆了眼,在唐尘怀里张牙舞爪,几乎要跳出来。
  唐尘险些抱不住他,索性把他放地上,让他自己闹。
  狐狸又怂了,可怜兮兮地窝在他脚下,拿缩了指甲的爪子扒拉他裤腿。
  少安被逗乐了,“这狐狸还挺有灵气的,好像能听懂人话。”
  唐尘重新蹲下身,把它抱起来,冷淡地嗯了一声。“他也凶得很,最讨厌有人不经同意碰别人的东西。”
  唐尘他们被安置在了西边的屋子,燕宁仍旧是之前的客房。秦鸿风睡主屋。
  经过主屋时,唐尘停下脚步,鼻翼阖动了下,然后转头看向秦鸿风,“还有五日。”
  秦鸿风点点头。
  秦鸿风进了主屋,撤了全屋防护的阵法。
  案几上书和纸页狼藉一片,他掀开一片满是墨渍的宣纸,小木偶趴在那儿睡得正香。青衫斑斑点点,都是墨水。
  秦鸿风有些好笑,从匣子里挑了条红色的衣衫给他换上。
  小木偶被折腾醒了,瞧见他在给自己换衣服,虽然木头身子啥也没有,还是红透了脸,小声说,“我自己可以。”
  秦鸿风点点头,让他自己收拾好。
  小木偶换好衣服,乖巧坐在叠起的书册上,小身杆挺的一板一眼,行坐起卧都颇有讲究,“你去了何处?怎么这么久?”
  “回了雍州城。”
  小木偶一愣,眼睛垂了点,低声问,“你去那里做什么?一切还好吗?”
  “挺好的,人流兴旺,生活富足,和从前一样热闹。”
  小木偶眼神透出些向往。
  “等你好了,就带你去看看。”秦鸿风柔和地回。
  桌上摊着目前狄国的疆域图,一些关键要塞都被圈出来做了记号。“你这几日都在看这个?”
  木偶点点头,又试探着问,“你上次提到的那个人,又说找到了但还要试一试,怎么样了?”
  “不会有错了。”秦鸿风言辞笃定,只觉心愿得偿,郁结尽销,“五日后是月食夜,届时鬼神遮眼,天地混沌,阴气最盛,我引魂入体,你就可以魂魄归位,死而复生。”
  木偶有些激动,从书册上跳下来,背着手在书案上来回走了两遍,然后走到他面前,木雕手掌敷在他手背上,言语真挚,“多谢,我心中实在高兴,若没有你,我一定无法得偿所愿。我前段日子总做梦,总想到过去的事,梦里那些狄国逆贼破城而入,状如野兽,屠杀奸淫,无恶不作,闭上眼都是满城尸骸的惨况,他们要我保护好这个国家,我却没有做到,不甘而死,心有怨愤,即使死了也不能瞑目,若不是你帮了我,我必定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能超生。”
  秦鸿风被冰凉的木头手一握,浑身一震。又想到之前在客栈时,燕宁对自己说的话,却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燕宁心中真正所愿。
  他从屋内出来时,看到燕宁正在屋外等他。合上门时,燕宁往里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秦鸿风想到他刚刚才替人偶喂养好身体中的蛊虫,目前的情况不太适合受扰,便推辞明日再告诉他。
  “是他吗?”只是燕宁少见地敏锐。
  秦鸿风不能再回避,便点了点头。
  燕宁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想到门内的另一个人,心中那种古怪的心绪更加驱赶不去。
  半夜的时候,少安少白的屋子突然起了骚动,燕宁去看,只见少安在床上翻来滚去,惨声哀嚎,手被少白反拧了,还一直想往身上挠,身上的皮肤已经被抓得破皮出血,红肿一片。
  少白一只腿压住他的腰,把他按在床上,另外两只手拧着他的手,防止他把皮肤挠破。少安力气大,挣动起来更是吓人,少白几次险些被他挣脱,挨了这许久,有些吃力。
  秦鸿风过去从少白手里将少安接过来,将他两只手在后背反拧,一边对燕宁吩咐,“你去叫唐尘过来。”
  “啊?”燕宁惊讶。
  秦鸿风手下用了点力,“唐尘给他下药了,谁让他白天多手的?”
  燕宁点点头,往唐尘的屋跑去。跑到一半,就瞧见半道上堵着个人,笑脸盈盈地等他,“小燕儿,跑那么急是要去找谁呀?”
  燕宁一怔,“你?你不是……”
  狐非欢一手掐着他的后颈,表情夸张地说,“想不到吧,爷还能回来。”
  燕宁身体僵硬,“唐尘呢?”
  “中了我的香,还昏睡着呢。”狐非欢边说边揉了腰,龇牙咧嘴,“这小祖宗,真是折腾死我了。我真是造了孽,才惹到这么位回来。”
  燕宁有些急,“少安被他下了药,还得他帮忙解呢。”
  “我知道。”狐非欢打断他,“我跟他这么久,这人什么德行我不知道?小气又记仇,走走,带我去看看。”
  燕宁被狐非欢掐着后颈往前推,一路到了屋子。
  少白看燕宁带回了个陌生人,一脸愕然,“这是谁?”
  燕宁木着脸,“就白天那只狐狸。”
  少白眉毛一拧,“原来成妖了啊。”
  狐非欢不喜欢被人妖啊妖的叫,对他呲了呲牙,“我是妖,那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别人手下的一条狗,要你叫就叫,要你坐就坐。”
  少白面色转冷,“大胆!竟敢到这里来叫嚣!”他一反掌,就要动手。
  秦鸿风在屋内呵止他,“少白!不要动武,让他进来。”
  少白抿了抿唇,眼神凶狠地瞪着,攥紧拳头,最后还是侧身让他进去了。
  狐非欢挑衅看他一记,大模大样走进去,一眼就瞧见少安癫狂的样子,“呦,他这回剂量下的挺重啊,估计难好了。”
  秦鸿风冷眼看他,“谁允许唐尘在这里动手的?你要是有药就拿出来,如果没有就让唐尘过来。”


第42章 避无可避
  狐非欢看秦鸿风是真生气了,才正经了些。从怀里摸出枚药丸,“他早备好了,也没真想找这小兄弟的麻烦。”
  秦鸿风接过。
  少白不禁出声提醒,“师傅小心,这两人的巫术那么恶毒,难保不会再耍花样。”
  狐非欢一下拧过头,“不信?那行啊,你就让你的好师弟这么疼死算了。这种蚁蛊,要用死狗做饵,埋进蚁穴附近,然后挑出被腐肉和血引来的蚂蚁中那些骁勇好斗的,放入罐中让他们厮杀,只留下最大最凶的那只。发作时浑身瘙痒,皮肤溃烂,骨头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那些蚂蚁会一点点将你的内脏啃食,脑髓吸干,而这往往要耗时好几天,我见过不少第一日就挨不住自己把自己的皮给剥下来的,你要想看他自己剥皮,就再等等好了。”
  少白脚底一阵阵发凉,看着少安痛苦的样子,再说不出什么话。
  秦鸿风没有再拖延,将解药喂给少安。过了片刻,只见他猛烈挣扎了一下,然后一只巨大的黑黄扁头蚂蚁从他手臂上的伤口里爬出来,狐非欢刚想蹲下来去接,就被少白一脚踩死了,狐非欢脸色一下就黑了。
  秦鸿风看少安痛苦的样子一点点平复下来,身上的红肿也在渐渐消失,只剩下被自己挠破的口子,估计愈合还要段时间。
  秦鸿风松开压制的手,从他身上下来。对少白说,“你给他的伤口涂点清凉的药膏,看顾一下。”
  少白点点头,扶少安上床躺好。
  趁着他们安抚伤患,狐非欢已悄悄踱步到门口,一把拉了燕宁的手,“我有话跟你说。”
  燕宁不防,被他拉了出去。
  等秦鸿风回头,门口已没有人了,以为他们自己回房去了,也没有多想。
  狐非欢将他拉到一处僻静角落,燕宁甩脱他的手,皱着眉问他:“有什么话要这样偷偷摸摸?”
  狐非欢不满道,“你怎么还和他厮混在一起,不找个机会逃走?”
  燕宁板着脸,硬邦邦地回,“我有什么好逃的?”
  狐非欢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我看你将他骗得这样真,还以为你心中早有打算,原来是天真的可爱。”说着,伸出手揪了揪他脸颊腮肉。
  燕宁面皮嫩,被他揪得疼,一下就是两坨红印子。燕宁捂着腮帮,疼得眉心拧成了个川字,气得嘴唇哆嗦,“你这人怎么还是这样?”
  “怎么了?”狐非欢恶狠狠地说,“你把我害得这么惨,拧你两下还算轻的。我把你救下来,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帮着外人算计我,以为有了帮凶就翅膀硬了是不是?”
  燕宁还是有些心虚的,狐非欢虽然居心不良,但对他的确有恩情。“其实你也没受什么重伤……”
  狐非欢冷哼一声,“是啊,是没受什么伤。可我落在那小鬼手中,日日如履薄冰。我和他有夙仇,他若是那天不高兴,真把我内丹捏毁了,我就算是完了。说什么,我也不甘心一直受制在他手下。”
  燕宁算是听明白了,“你想让我帮你逃走?”
  “这回算你聪明了点。”狐非欢又抬手想拧他,被燕宁一歪头避开。
  “我武功不好,又没法术,就算是想帮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狐非欢挑了挑眉,“很简单的,也不会让你难做,我已经知道血玉蛊虫就在那木偶的身体内,你把木偶偷出来给我,我取出蛊虫,再用蛊虫去跟唐尘换我的内丹,内丹到手,我就自由了。你只要再悄悄把木偶放回去,就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发现。”
  燕宁面无表情,“你将蛊虫取出来,木偶里寄生的魂魄还能存在吗?”
  狐非欢一愣,“他倒都告诉你了啊。”随后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的,魂魄消亡要七七四十九日,秦鸿风一直给他吊着命呢。五日后就是月食,届时魂魄合一,归于体内,就不再需要蛊虫了。”
  燕宁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冒险。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他就前功尽弃了。”
  狐非欢双手环胸,侧了点头,弯着嘴角,徐徐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你该高兴才是呢。”
  燕宁抬眼,“你什么意思?”
  狐非欢敛去笑意,眼内精光一闪,“别傻了。你有没有想过单凭两缕残魄何以能成形?你真的对之前的事,一点印象都没了吗?”
  燕宁一惊。
  狐非欢逼近他,和他双目对视,“你这株桃树精,吞食了你主人的两缕残魄,得已化为人形,就自欺欺人,而今连自己是什么东西都闹不清楚了吗?”
  “草木精华由天地孕育而生,没有魂魄,只有灵根,无识无智,一生混沌。若得点化,则可成精,若得魂魄,则可修成人身。”
  狐非欢冷笑了一下,“我入雍州城时,城里一片狼藉,遍地残尸,大火焚尽了王宫,秦鸿风已经不在了,我本想离开,毕竟这里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可见王宫上空,一股灵气缭绕不去,有百鬼聚拢于此,蠢蠢欲动,我疑心有什么宝物降世,结果去看了,才知道是有桃树修成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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