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中发生的一切十分简单。
冯武小看了温姝,以为温姝只是一个诚惶诚恐的女子。
他将温姝压在了自己的身下想一逞兽欲,一时不察被温姝手中的剪刀狠狠扎在了下身,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痛苦的惨叫,便被温姝用衣带绑缚住手脚并捂住了口鼻。
温姝拿着冯武的刀从他的胸膛慢慢往下剐去,冯武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想必那时候在冯武的眼中温姝像极了一只吃人的艳鬼。
这只吃人的艳鬼攀附上了他的身体,看起来似乎想与自己春风一度,却毫不留情地结束了他的寿命。
温姝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第一个险些死在他手中的人是顾绪。
他从杀人的手段中获得了某种快感,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在自己的怀中一寸寸断了呼吸,将他的胸膛和他作恶的下身一点点剐碎,难以言喻的欢畅游走四肢百脉,若不是时间来不及,他会把这个男人一刀刀剁成碎块。
温姝杀人的过程十分小心。
血没有一滴溅落到自己的衣袍上。
他身上只有一粒断肠的解药,现在还没有到自己毒发的时间。
温姝永远都记得昌巳说过,只有断肠能解断肠。
换言之,断肠对于已经中毒的人来说是解药,对于没有中毒的人而言是剧毒。
他将断肠早在几日前便趁着这群人不注意融化在了酒水中,温姝一个个盯着这群人,只有冯武当日身体不舒服并没有喝。
这群亡命之徒即便逃出了中原,再过不到几个月都将肠穿肚烂而死。
温姝一直在等一个杀死冯武的契机,他等到了这个契机。
而下一个他要等的,是官府的人。
等官府的人来到了水榭楼,他便得到了保护,不至于死在这群疯狂报复的反贼手中。
朝廷派来寻找他的人想必也快到了。
所以他不能离水榭楼太远。
此时有光洒在温姝柔软的面颊上,他伸手挡住,于是那光从指缝中溢了进来。
温姝眨了眨眼睛,露出来一个空茫茫的笑。
此时身后有了响动,温姝回头看过去,但见两道人影背着光,其中一人错愕道,“温姝,竟然是你?”
于是温姝知道,这条恶鬼一样的路他停不下来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说话的人是陈司礼。
他们本应该避开是非沿路往京城的方向去,陈司礼心中越觉不对,联想到这段日子逃亡的反贼,于是提醒易欢后原途返回,却没想到看见水榭楼正门外的温姝。
温姝此刻的模样若非陈司礼刻意留心又怎么会一眼看出来。
易欢盯着温姝一身狼狈的模样轻声笑了,“有意思,可真是有意思。”
温姝站了起来。
他在这两个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面前站的笔直。
他走到易欢面前,与易欢一般高低。
“二位不好好在边境赎罪,在这朔方城做什么?”
易欢上下打量温姝,弯起了一双淬毒的杏眼,“我一开始不明白这群人的身份,直到看见你全明白了。落在这群人手中,可不比京城太子爷的手段要舒服。”
陈司礼闻言神情突然紧张,盯着温姝冰冷的面容半晌吐出来几个字,“你……你没事吧?”
问完之后便觉得自己实在没用,看温姝的模样怎么像无事。
果然听温姝凉凉道,“托二位洪福,还没死呢。”
易欢眯着眼睛,“若是前头没看错,那群人把你当成了女子,确实以温侍郎的容貌不做女子可惜了,以色侍人的滋味如何啊?”
温姝靠近易欢一字一句道,“你们做了逃兵,就不怕我告诉官府?”
易欢冷笑,“你如今这副模样,落在我与陈司礼手中以为自己还讨的了好?”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易欢没有想到在朔方竟然能遇到传闻被红花教的人掳走的温姝,他伸手掐住温姝的脖颈将人抵靠在树上,只要他五指合拢,这纤细的脖颈就会断成两截。
温姝咳嗽了两声。
他不是习武之人,自然非易欢与陈司礼的对手,若是这二人执意要控制他温姝毫无办法。
陈司礼大惊,“易欢,你在做什么?”
易欢歪着头,“在替你我报仇啊。”
陈司礼厉声道,“易欢!松开!你不要忘记了温姝如今是什么身份,若真死在你手中陛下追究起来易家能保的住你?”
什么身份?皇帝身边救驾有功的男宠?
易欢呵呵笑了起来。
温姝艰难地开口,“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你们受不了军营的罪,想回京城是不是?可惜回了京城就是逃兵,易家和陈家当真能保的住你们?陛下即便想保你们,也需要一个由头众臣才能心服,你若是不杀我,我给你指条明路。”
易欢挑眉,“你有这么好心?”
温姝冷笑,“死在你手中非我所愿。”
易欢淡淡道,“说来听听。”
眼看易欢杀意渐消,温姝难受地咳嗽两声。
陈司礼推开易欢,“你松开他!”
易欢猛地松手,温姝靠着树干喘息,“想必你们知道掳走我的是什么人,他们往东南方向走了,若是你二人能将这些人抓捕归案,岂不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提着反贼的头颅回京将功补过,陛下执意赦免你们,谁敢说半个反对?”
易欢心中一动,神情却越发狠戾,“温姝,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与陈司礼势单力薄怎么会是那群人的对手?你这是存心兵不血刃就想取了我二人的性命。”
温姝冷笑,“易二公子,你们可以不去。我只是将我知道的说出来。只是这反贼现在追还能追的上,若是再耽搁些时候,送上门的功劳就飞了。”
“你……”
易欢闭了闭眼睛。
这是阳谋。
温姝的态度清楚明白,他就是想让易欢与陈司礼死在这群反贼的手中。
而易欢能抗拒这样大的诱惑吗?
不知道则已,若是知道了这群反贼的去向,他真的能忍的住吗?
富贵险中求罢了。
说不定一一就能将这盘棋重新赢回来,此后不用躲躲藏藏,光明正大回到以前风光无两的生活。
易家的人本质上都是疯狂的赌徒,温姝看透了易欢的本质。
易欢看了陈司礼一眼,陈司礼显然有所心动。
“若是有后援,你我应当没什么问题。”
易欢淡淡道,“若是有后援,这功劳就是当地官府的了。”
温姝在一旁笑,“二位这样畏首畏尾,谈何成大事?”
陈司礼受不得激将,跟着道“我必不会让你如意,你等着我二人风光回来。”
温姝神情懒散,看都没有看这两个人一眼。
易欢将温姝捆了起来,陈司礼就在一旁看着,终于没有再出手阻止。
水榭楼后不到半里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废宅,易欢堵住温姝的嘴将他捆缚起来道,“这院子只有我与陈司礼知道,若是我与陈司礼不能活着回来,温姝,我要你陪着我们一起死。”
若这二人不能活着回来,温姝也将因为无水无食困死在这一隅废宅中。
临行前,陈司礼半蹲下了身子抚了抚温姝凌乱的发,温姝厌恶地偏头。
陈司礼低声叹息。年少的时候做错了事,谁也没有告诉他将来要用命去还。
而他甘之如饴。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王粲一行要出城。
他们要出城不能走大道。
出城的小道也有许多条,最终他们选择了走护城河。
护城河与城内其他河流不同,虽称为河,确是险峻的江。
天色灰暗不明,似有雨的征兆。
护城河上有一条铁索桥,桥的尽头即北境,平时人迹罕至,却是最近的一条路。
他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中途的马忽然上吐下泻,又重新换了一批。
眼看到了护城河,潺潺流水尽入眼中,吊桥横贯两岸,飞鸟盘旋鸣叫,水浪湿润的气息扑入鼻腔。
桥下有一摆渡老翁,摆渡船约莫容纳十余人,老翁摸着白胡子笑吟吟道,“各位好汉欲往哪里去?”
王粲冷笑,“自然往对岸去。”
老翁笑道,“上头的桥已经有了百年历史,怕是承受不住您这么多人的重量,不如上我这渡船,让老叟多赚几两银子。”
王粲眯起了眼睛,手中刀锋亮起,“要银子还是要命?”
老翁战战兢兢道,“要命。”
王粲与身后众人商议,最终王粲带十几名得力干将上了相对安全的渡船,其余众人从上方的吊桥缓慢行过。
老翁头上带着布满灰尘的斗笠,便摇桨边道,“这河道邪门的很,也只有老叟敢在这样的是非之地摆渡。”
王粲握住了手中的刀柄,“为何?”
老翁话锋一转,“若不这样说,这生意岂不都让同行得了?”
王粲闭上了眼睛。
长途跋涉他们一行大多数人已经困倦不已,却还要必须保持清明,在这样相对安全的环境中也不屑于与老翁多言。
这上了渡船的十几人是这群反贼的核心人物。
若这十几人有什么意外,上头过桥的近百人就会变成无头苍蝇。
这条护城河十分宽。
若想渡到对岸少说需小半个时辰。
渐渐下起了小雨,老翁抹了一把脸,“这河上最怕下雨。”
王粲冷声道,“走快些。”
老翁道,“我尽力。”
谁都没有想到这雨越下越大。
毕竟北方连年不雨,皇帝亲自去皇觉寺祈求都没有什么作用。
朔方城相对而言没有北境暴旱,却也没有南方多雨。当地百年未有灾害天气,由此当地官员掉以轻心,并没有高建堤坝,导致这护城河的河道越发狭窄湍急,若真遇到雷雨天气极易引发洪涝。
不一会雨渐倾盆,狭窄的河道很快开始涨水,渡船在风雨中颠簸。
老翁一边摇着桨一边看着头顶还在冒雨过桥的人群,看着这群人一点点走上了桥的中央,老旧的木板似乎支撑不住,发出痛苦的哀鸣。
等到这群人走到桥正中央的时候,老翁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抱着木桨一跃入湍急的水流中,在老翁越船之时打开了船中的进水阀门,于是渡船在风暴中渐渐被淹没。
船上大乱,王粲大惊,心知自己着了道,然而这艘船上除了自己没有人识水性,有也大部分都是半吊子,这样的天气只有水性极好之人才能逃出生天。
那老翁一看便是水性极好的主。
在最后一口河水倒灌入咽喉的时候,王粲的眼睛不甘心地看到在头顶的上方,有一个年轻人举起刀砍断了桥上生锈的铁锁。
这群反贼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一天会栽在距离出城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眼看着桥上的反贼和下饺子一样一个个落入了暴涨的水流中,陈司礼终于松了口气。
这是他与易欢的计划。
若真如温姝所言这群反贼往东南方向去了,必是着急出城,出城必然不会走大道,若不走大道便只能走护城河上已受百年风吹日晒的铁锁桥。陈司礼与易欢二人快马加鞭追上王粲等人,并在他们马的草料中做了手脚,这才比王粲一行先行至这护城河,劫持渡船老翁,赶走渡船老翁后二人决定兵分两路,易欢乔装打扮做渡船翁将王粲等人哄至渡船,过桥的人由陈司礼负责从对岸斩断绳索,他们只有二人,将对方人员分散更加有利于各个击破。
让陈司礼与易欢没有想到的是今日的天气帮了大忙。
朔方城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大雨。
讽刺的是皇帝在皇觉寺的祈雨这时候起了作用。
这样的天气大大降低了这群反贼落江之后的生存几率,也省的易欢与陈司礼还要与侥幸活下来的几人拼杀。
易欢水性极好,在这样的暴雨天气中任旧一鼓作气游到了对岸,陈司礼将易欢拖上了岸,在暴雨中看着猛涨的河道抽了一口气。
这场大雨没有停止的趋势,不止要亡了反贼,恐怕还要亡了他和易欢。
反贼有几个同易欢一样侥幸逃上岸的皆被陈司礼一刀砍杀,兴许还有被冲到其他地方的,陈司礼此刻已经无暇顾及。
“怎么办?”
易欢咳嗽两声吐出腹腔中滑腻的水,“跑。”
随着易欢刚刚说出一个跑字,暴涨的水已经溢出低矮的坝,以排山倒海之势重重压下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耳畔是哗哗的水声。
仿佛胸腔和腹腔都布满了液体。
呼吸困难,四肢渐渐使不上力气。
陈司礼和易欢被湍急的水流冲散了。
脱离堤坝的河水像头肆无忌惮挣脱樊笼的野兽,开始淹没山林和田地,与其
陈司礼睁不开眼睛。
他像一具尸体在水中跌宕起伏,过往在这一瞬间走马观花似地闪过。
说来奇怪,他濒死前想到的不是父亲,不是兄长,是温姝。
温姝像盖在他骨髓上彰显自己无能的一枚烙印。
陈司礼第一次见到温姝的时候,温姝跪在公主府的蔷薇丛下,耀目的阳光落在他漆黑的发上,声如淬玉,目似顽石,“殿下的人认错了,温姝是男子。”
春日的一片碎云,落在一群蠢蠢欲动的少年掌心了。
“孤不信,你脱了瞧瞧。”
直到太子爷掀开了雪白的里裳一角,少年们心中的恶欲像烧红的铁,妄图将这一瓣碎云烫的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