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喜欢谁。
在我心里已经把你我当作夫妻了。
这句话在顾笙意识不清的脑海中出现,维持了三秒的静默后,如同烟花一般轰地炸了开来。
沈般那时候是……对他表明心迹了吧?
“他说……我们和夫妻一样……”
莫小柯:……
大师兄,我救不了你了。
远在另外一座山头你侬我侬的陈皓夜和沈笑笑突然打了个喷嚏。
后面顾笙就像中了邪一样,不管莫小柯问什么就是不说话。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开始流泪。一连折腾到了天色发白,才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莫小柯这才松了一口气,给顾笙告了假,然后梳洗整洁,匆匆忙忙地去约沈笑笑见面。
“二师姐啊,不是我说你,若是你和大师兄的婚事出了问题,应该早点提出来才是。”
沈笑笑昨夜本就睡得晚,一大早上被这小子挖出来,心情正烦躁着,又被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即便再好脾气,也忍不住有了杀人放火的念头。
“你在说什么呢?”
“别瞒我了,顾师兄都对我说了。”
“?”有什么是她和顾笙知道,而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吗?
“没想到你们暗度陈仓了这么久,我们竟然都没有发现。”莫小柯啧啧地说道:“大师兄一直被你瞒在鼓里,也真是可怜。”
沈笑笑:“……莫小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看沈笑笑的脸色,莫小柯暗道不好,刚才正义凌然的模样立刻就怂了:“六……六师兄自己说的啊!不管我的事啊!”
沈笑笑:……
这都什么鬼,怎么连顾笙也跟着一起胡闹?
“顾师弟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在我房里呢,宿醉未醒。”
宿醉?
什么能让顾笙宿醉?
这时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沈笑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别瞎想了,醉汉说的话你也信。”
“可不是都说酒后吐真言,这时候说出口的才是真心话。”
“他连你的话都听不清楚了,你怎么知道他答的都是什么。”沈笑笑试着转移话题:“说来你可曾见过沈般?门主昨日方才谢绝了他进入道方门的请求,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哎呦,那我可得去看看。”莫小柯听言,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总是这样莽莽撞撞的,什么时候才能担当大任啊。”看着莫小柯的背影,沈笑笑不禁叹了口气,然后想到顾笙与沈般,又忍不住笑了。
莫小柯去了沈般的屋子,没能寻见人,正觉得奇怪,眼光一斜,发现这人正蜷缩在顾笙的房门口呢。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是就这样睡了一晚。
“沈公子?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听见莫小柯的声音,沈般这才猛地一抬头,眯着眼看清了是莫小柯的模样,又低下头去,小声叹了口气。
莫小柯:……别以为我没看见。
“你是在等顾师兄?他昨夜宿醉,现在在我房里睡着呢。”
沈般听言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又是一个停顿,转过身来,对莫小柯问道:“你住在哪里来着?”
莫小柯:“……你先回去睡觉。”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像是中了邪一样。
莫小柯虽然是个怪咖,但也是在名门正派中长大,对男色龙阳了解甚少。连沈笑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这么聪明的脑子,偏像是块儿废铁疙瘩一样,怎么都转不过来。
另外一边,顾笙慢慢醒转。在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之前,他首先感到的是来自头额的剧烈疼痛。
是了……昨日他好像去找酒喝了,但在他屋里找不到,于是便径直去了酒窖,然后……喝了多少?
床上凌乱不堪,屋内到处都堆满了精密的暗器摆件儿,一看便是莫小柯的房间。
看来他喝醉之后,是来找莫小柯了。
为什么没去找沈般呢?
因为……
顾笙的脑袋伴随着头疼,只感觉耳朵里传来轰的一声,仿佛头都被炸裂了。
昨日顾景云对沈般说的那些话,还都历历在目。
然后还有沈般那没有由头的一句告白。
总……总之先冷静。
和沈般相处了这么久之后,顾笙也多少开始摸清了这人的套路。虽然他是有问必答,但答的是什么意思,他理解的是什么意思,还得让问的人自己来猜。
只要沈般说出这种意义不明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来,就必定是他误会了什么。
就好比自己一厢情愿的认为沈般是因为江湖义气护着自己,结果他却是另有所图。
顾笙想到此处,心里又是一痛。
他们两人同行一月有余,同吃同住同起居,沈般一直对他极为依赖。这期间如果再产生了什么对于情爱的误解,会发展到现在这般地步也并不奇怪。
男子相恋,有悖常理,归根结底是个错误,必须纠正过来。
但要万一……没有错呢?
顾笙静了三秒钟的时间,然后脸又轰的炸开了,通红通红的。
恰好莫小柯端着洗漱的铜盆进来,见了顾笙的模样,奇道:“顾师兄你怎么了,脸这么红,莫非是喝酒的后遗症?”
“没……没有……”
“你可算是醒了,我才刚把沈般劝回去睡觉,他昨天好像在外头等了你一整晚呢。”
沈般……这一夜都在外面?
“他守在你屋门前,你又没回去,白白过了一宿。好在近来天气转暖,要不然非得落下病来。”
顾笙:……
“说来你可还记得自己昨晚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
“说是有人向你表白心迹了,莫不是……哎呦顾师兄你的脸怎么更红了?”
等到沈般悠悠醒转之后,又大病了一场,这在床上一躺便是七八天。
按理说,习武之人内力深厚,应当没这么容易患疾的。可这次偏偏沈般就病倒了,一病就是高烧。
“思虑过重,可不是好事儿啊。”大夫留下这样一句话。
于是半梦半醒间,沈般开始反省自己,究竟是哪里思虑过重了。想来想去,他终于拍板得出了答案:定是因为他学不到武功秘籍,这才感到难过发愁的。
他可得快点好起来,才能去和顾笙解释清楚。
顾笙来看过他几次,可都是挑着沈般昏睡不醒的时日。看那张情绪寡淡的脸被烧得通红,他也只觉得心里一疼,但也无可奈何。
在他内心最深处,还有那么一丝隐秘的愿望。
若是沈般一直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那也还好啊。
沈般服用的药汤都是由顾笙亲自煎煮,最后安排阿琅送去。这些时日他为照顾沈般也耗费了不少心力,甚至因此消瘦了。
这样下去,下一个倒下的也不用等多久了。
莫小柯看在一旁看着也不是滋味,恰巧这时候沈笑笑又找上了他。听过她的安排之后,他有些震惊。
“师姐,跟我说句实话,放我代表道方门去庆贺风路城大婚你放心吗?”
“不放心又能怎么办,除了你之外,也就只有廖师弟能出门了。”
“这倒也是。”
廖勇虽然武功资历都是一等一的,却是个直来直去不会拐弯儿的心眼儿,放他和顾笙一起出门,怕不是要被人当球似的随心所欲踢着玩儿。
“这一次出门需多加小心,一路上护好顾师弟。”
“二师姐你就放心吧!”
“随行的外门弟子都是我亲自筛选过的,但难免内鬼不会想办法混进去,所以别忘了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好嘞!”莫小柯顿了顿,开口道:“二师姐你就这么放心,不怕我就是那个内鬼?”
“你当然不是。”
若说道方门中有谁最不可能是,那便一定是莫小柯了。
“你若是的话……文秀和霍师弟当年便不会死了。”
听言莫小柯脸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了正常,苦笑道:“还是师姐懂我。”
“我并不想揭你的伤疤,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切莫冲动。”
莫小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师姐提起三年前的那场意外,是已经确信两者之间有关吗?”
“不知道。”沈笑笑摇了摇头:“但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句话还是昨天沈般对她说的。
“如果不巧被你猜对了怎么办?”
“到时候……也就真的没办法了吧。”
道方门经不起再一场浩劫了。
三年前那件事之后,即便是门主和各位长老都只是默不作声,却只有莫小柯一个直奔山下而去,要为所谓的“意外”讨个说法。好在陈皓夜不眠不休地赶了上去,发现磨破了嘴皮子也说服不了他后,便一掌将他打晕,扛回了道方门。
在那之后莫小柯变得更加颓废,整日待在山上,日夜颠倒,几乎是足不出户。
“哦对了,你们出发这件事,记得不要让沈般知道。”
“为什么?”
为什么?
他要是知道顾笙准备离开,恐怕就算只剩一只手一只脚,也要爬着去追你们。
原本的计划被沈般这突如其来的大病打乱,稳妥起见,她还要另做打算。她也一直在尝试接触高山流水庄,但那边的态度一直晦暗不明,让她觉得心里没底儿。毕竟关于沈般在庄内究竟是怎样的身份,她也只是一知半解。
“他都病成那样了,你还想给他雪上加霜?”沈笑笑摆了摆手:“傻小子,去干你自己的事儿吧。”
沈笑笑对沈般的推断并没有错。
只可惜她还是低估了沈般。
在顾笙与莫小柯离开道方门那日的午时,阿琅像以往一样,端来药汤,以青瓷小碗装好,送到沈般面前。
沈般只喝了一口,便皱起了眉来。
“不是顾笙煎的,他不在吗?”
阿琅:???
“沈……沈公子过虑了,顾师兄临时被门主叫去,所以没有时间。”
“莫小柯也不在,他也被叫去了?”
“呃,这……”
“沈笑笑骗我,说好让我同行的,现在却瞒着我,她难道是内奸不成?”
阿琅:???
“不行,我要去找顾笙。”沈般也不顾原地发呆的阿琅,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整好衣冠,然后这才回过头问道:“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阿琅:……
能说不吗?
沈般:“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只能把你打晕了。但我现在还在生病,内力不稳,可能出手太重,所以还是想先征求你的意见。”
好汉不吃眼前亏。
阿琅:“……我听你说就是了。”
第29章 (二十九)垂死病中惊坐起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影子鬼鬼祟祟地从小院的后门溜了出去。虽然身着道方门外门弟子的衣裳,尺寸却有些不合身,袖子和裤脚都短了些,身后还背着个长足三尺以上的黑色匣子,看上去不伦不类、滑稽的很。
“沈师姐说得果然没错,沈公子肯定不会安心待在这里,不过没想到他发现得这么快。亏我还特地吩咐下去,让阿琅按照顾师兄以往的时间过来送药。”雨流杏远远地坐在树梢上,悠然自在地啃着果子。
尹施柔则一直盯着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你说究竟是哪里出了破绽,莫非是阿琅不小心说漏嘴了?”
“这有什么好猜的,还是先将他拦下罢。”
“有什么关系,就他这副样子,脚步虚浮,走都走不稳了,估计病的不轻。只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儿,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如我们绕小路在山脚等着他,说不定他自己就晕了呢。现在他若是执意要走,你我二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啊。”
尹施柔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先追上去看看,你留在这儿。”
“哎!师姐,你等等我!”雨流杏想伸手去拉她,却没能拉住,没办法,只能放下手里的果子,施展轻功,追着尹施柔的方向跟了上去。
而等到两人拦住“沈般”的时候,都吃了一惊。
“阿琅?怎么是你?”雨流杏不禁瞪大了双眼。
“我……沈公子他……”阿琅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来。
雨流杏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扯了他的手臂过来一看,发现袖口有临时裁剪过的痕迹。腿上绑着木棍,衣服里塞着棉花,所以他走起路来才有些踉踉跄跄的。身上的匣子是几个用琴弦缠在一起的摆件儿,冷眼一看,背影倒真与沈般有几分相似。
“坏了。”尹施柔暗道不好,又往沈般的屋子赶去,直接敲了敲后便推门而入。
屋内空无一人。
雨流杏也跟了上来,奇道:“他怎么知道我们会在外面等他?还知道我们当真被阿琅骗过去了?”
“……不清楚。”
因为他都听到了。
若是现在沈般在场,应当会如此作答。
毕竟雨流杏那格外清脆的音色在他耳边嗡嗡地响了好些天,他就算只是听到一丝一毫,也会立时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去跟内务的弟子说一声,为阿琅再置办一套弟子服吧。”尹施柔轻声叹了口气:“我去见沈师姐,让她通知山下的弟子,一旦发现沈般的踪迹便立刻拦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