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注意到她手里的包袱。
“难不成这死丫头也去倒卖主人家的好玩意儿?”
石头尾随而去。
只见云眉在偏僻的花坛里,挖了个坑,然后把包袱丢进去,一起埋了。
石头都忍不住为她喝彩。
先埋在花坛里,等风头过了再拿去卖,看来是老手了。
“便宜小爷我了,嘻嘻嘻。”
等云眉一走,石头就跳过去,欣喜若狂地刨坑。
沉甸甸的包袱被挖出来,石头拍去黄土,揭开了包袱。
他差点把早饭都吐出来。
里头是一只血淋淋的……鸡?
冷不丁的挖出一只死鸡,着实吓了石头一跳。
是一只野雉,羽毛五颜六色的,这种野雉血腥味特别重,如果不是重口,好野味的,一般人还真不喜欢吃。
“主院的婆娘们在搞什么鬼?杀了鸡又不吃?放血祭天呐?等等……”
以石头的年纪来说,他原本是想不出什么个所以然的。
所幸他从小在三教九流的人精里长大,人小鬼大,居然被他想出了点眉目。
“那死丫头鬼鬼祟祟的,在青莲楼,这种人一般没做什么好事。这鸡又没臭,埋了的目的……怎么看怎么像毁灭证据呢?证据……这些婆娘干了些什么啊?”
石头是不知道主院昨晚是发生了什么的。
他只知道吵吵嚷嚷了好久,他还趁管家不在,偷了账房的几张银票,等他回来,说是丑八怪的大猫闯入主院被打死了。
然后白景尘失魂落魄的回来。
想必是替他那骇人的宠物伤心呐。
“大猫……死了……又死了一只野鸡,这鸡硬梆梆的,肯定死了很久了,昨天晚上……”
石头把这些串联起来。
“哈!丑八怪的大猫是被这只野鸡引过去的!”
他手舞足蹈了一会儿,为自己的精明竖起了大拇指。
“啧,就我这聪明才智,去考科举都是直接中状元的……丑八怪还被蒙在鼓里,暗自伤心呢。”
石头准备把野雉埋回去。
他一向奉承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丑八怪和他非亲非故的,还喜欢灌他吃药,他才懒得告诉他,还容易暴露自己。
埋了一半,石头又把野雉扒出来。
“仅此一次!绝对只管这一次闲事!……小爷真是人美心善。”
白景尘睡得很不安稳。
他一整日已经浑浑噩噩躺在床上。
饿得头昏眼花了,才扒几口冷饭。
一股药香夹杂着肉香飘进来,白景尘下床去看,木香水榭就他和那个傻痴儿,肯定是傻痴儿又在外头作妖。
“你在干嘛?”
白景尘低头就看到了,他的药罐子被石头当成了锅,给雪伊人的安胎药里,塞了一只鸡在炖。
他顿时火冒三丈,踢石头的屁股。
“你搞什么?没给你饭吃吗?”
石头被踢了一脚,捂着肚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白景尘想了想,雨燕只负责两份饭食,石头到底吃没吃,他还真不清楚,兴许厨房的人看他是个痴傻的,克扣了,他才想着去哪里偷了一只鸡。
但是这个痴傻哪里知道炖鸡?他把鸡肉放进要罐子里,药也坏了。
“这只野鸡你从哪里偷来的?”
白景尘在山林里长大,光从爪子便能一眼辨别出是什么禽类。
说起来,这种野雉,以前是太岁最爱吃的……
“啊啊。”
石头从地上爬起来,指了指一个方向。
“哪里?主院?主院哪里来的野雉?你说清楚点儿……”
白景尘忽然闭嘴了。
主院,太岁最爱吃的野雉……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但是不敢确定。
除夕当晚,几乎所有人都在庆祝,君元宸也刚回府,太岁出现在主院的时候,只有雪伊人主仆,以及几个放鞭炮的护卫。
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会是谁呢?
“傻子的话信不得……”
他强笑了一声,低头安慰自己。
“你再这么疯下去,我要给你加一倍剂量。”
白景尘敲他脑袋。
石头这倒是听懂了,捂着脑袋哇哇乱叫跑了。
连傻子都怕吃药。
白景尘只得收拾了陶罐,重新熬药。
送去主院的时候,白景尘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才敲门而入。
雪伊人正卧在床上,见是白景尘,她起身靠在软枕上。
白景尘端来的药,她一饮而尽,随后吃了一片薄荷糕。
“景尘,昨日的事……我真的很抱歉。”雪伊人惭愧地说,“原本我也是没有损伤的,元宸他过于关切,才会冲动之下,做出这样伤害你的事来。”
见白景尘低着头,雪伊人又继续说。
“你也别太怪殿下,他是爱之心切,我替你说了他了。景尘,你能原谅我么?”
白景尘依旧没答。
雪伊人略微紧张,她笑道:“不如这样吧,你喜欢猫,我命人给你再寻一只一模一样的,还是你喜欢更温顺的?京城有好些名家喜欢养猫,他们的都很乖巧粘人,比猞猁总要安全一些的。”
白景尘抬眸,看了雪伊人一眼。
“景尘,你怎么还不说话?你是还在怪我?”雪伊人说着眼泪已经流下来了,“此事都是我不好,你实在不解气,就尽管对我撒好了,我一定任你处置。”
雪伊人揪了揪手里的帕子。
心里打鼓。
她瞧了云眉一眼,云眉微微点头。
按说事情办好了,应该没有破绽才对,白景尘是起了疑心了吗?
唯一可能被瞧见的,便是那只野雉。
雪伊人心一横,主动说道:“景尘,我刚刚想起,为什么太岁会跑到主院来了。”
“嗯?”
“除夕夜我们有祭奠祖先的习俗,我命人准备了一只野雉祭祖,太岁定然是循着血腥味找来的。都是我不好,景尘……”
“我没怪你,雪姐姐。”
白景尘退出住院时,也松了一口气。
一定不会是雪姐姐的,她一直那么帮我。
第36章 药苦成瘾
我什么时候变得跟君元宸一样多疑了?”
白景尘不愿意变成君元宸那样薄情的人,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沾惹了他的习性。
过了元宵后,白景尘去九宝堂,发现街上的人少了,巡逻的城卫多了,有时还不断驱赶外来人。
九宝堂上板子比平日都早。
“掌柜的,太阳都没下山,怎么就关门了?”
“要宵禁咯。”掌柜招呼着伙计准备走了,“今早发了通告,京城一个月之内施行宵禁,任何人不得在酉时之后在街上闲逛,你是外地人吧?听说官兵还在赶外头来的人呢,明日要拿药记得早来。”
提醒了几句,掌柜便匆匆走了。
白景尘到处走了一会儿。
秦楼楚馆,酒店客栈基本上都歇业了,繁华散漫的京城忽然多了肃然的气息。
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每个人都神色匆匆,但白景尘去打听又都讳莫如深。
“咦?”
穿着夸张铠甲的将军离队走过来。
“你不是瑞王府的那个小叫花子么?”
白景尘抬头一看,是曾经帮他去找君元宸的霍达将军。
“将军。”
白景尘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还在瞎走?快过酉时了,再乱跑要被抓去天牢的。”霍达将军半开玩笑地说。
“最近京城是有什么大事吗?凭空多了那么多城卫。”
霍达凑近一些说:“何止城卫,御林军,平西大将军的军营全扎在城外了,以防万一。”
“到底是……?”
霍达压低声音说:“皇上要退位了……”
“是要立太子吗?”
霍达赶忙捂他的嘴。
“你可别乱说,也别乱问,少操心。”霍达打量了他一下,又说,“你别替你主子操心,虽然他不与任何皇子结党,但任谁登了太子之位,都不会与他一个闲散王爷为难。”
言下之意是,君元宸基本上被排除在太子的名单之外。
难怪他一天天焦头烂额的。
白景尘竟有些报复性地开心。
“你笑什么?”
“没事,谢谢你霍达将军。”
“嗯,赶紧回府去吧。”
白景尘今日难得很开心,特别拜托雨燕准备几碟小菜,喝着小酒。君元宸去木香水榭的时候,他甚至还哼着乡野小调。
看他那么怯意开心,君元宸越发郁闷了。
“你一个人倒过得爽快,哼。”
君元宸低头一看,桌子上竟有两个酒杯,白景尘是笃定了他今日会来?
“喝一杯吗?”
白景尘说的问句,手里却已经给他满上一杯。
“你还没说,到底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我在笑啊……”白景尘往椅子上一靠,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登上梦寐以求的太子之位是什么感受?我一想到你辗转反侧,都高兴得睡不着觉。”
话音刚落,一杯酒泼到自己的脸上。
“这样的好酒,实属浪费。”
白景尘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浓烈的酒香令人迷醉。
“我如何落魄,也轮不到你来奚落。”
君元宸的脸铁青着,白景尘越看他脸黑,越想笑出声。
最后是君元宸受不了了,准备甩手而去。
“君元宸,‘不渝’我给你弄出来。”
果然,君元宸停下了脚步。
他是个不折手段的人,为了他这毕生所求的目标,哪怕此刻最不想见白景尘那幸灾乐祸的嘴脸,也还是站住了。
白景尘站起来,捏着酒杯走到君元宸的面前,贴近他问。
“你拿什么报答我?”
君元宸的眉头沉下来,问:“你想要什么?”
白景尘扬着嘴,原来占据主动的感觉,这么不错。
“啧啧,我想想……金银财帛?不行,太俗了,官位权力?太便宜你了。我得好好想想,我要什么呢……”
白景尘靠近君元宸,酒气几乎喷在他的脸上。
“我要你……今晚留下来。”
君元宸听到这句话,脸已经完全冷下来。
“想要轻贱我,也得看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分量。”
“什么轻贱你?君元宸,我就是让你今晚留下来,陪陪我而已。”白景尘无辜地说,“你自己想想吧,屈辱地将就一下,就能拿到那样的神药,划不划算?”
君元宸目光流转,似乎真的在衡量利弊了。
他真是一个什么都能舍得下的人。
哪怕是他的尊严。
“要我留下来?”君元宸悠悠地说,“你可别后悔。”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君元宸压抑着恼意。
“你还有什么条件?”
“没有。”
白景尘咧嘴笑,然后揪住了君元宸的领口,把他高傲的头拉低。
“就……亲我一口。”
白景尘的脸近在咫尺。
呼吸滚烫,夹杂着浓烈的酒味。
原本纯真无暇的眼眸,此刻迷离且勾人。
他五官其实是不差的,可惜痘疮毁了这张脸。
君元宸受不了这么和他四目相对,白景尘的脸令他很不适,他打心底厌恶这样一张烂脸。
“你不要太过分。”
“这就过分了?叫你亲一口,就是过分?你好伤我的心呐。”白景尘戏谑地说“瑞王爷,你又想要东西,又不想付出点代价,天底下没那么好的事吧?”
白景尘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自己。
君元宸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才咬着牙没有推开他。
“你看看你这副贱样子,莫说我,就是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会看不起你。”君元宸说得很恶毒。
“他们何时看得起我?我也没让你瞧得起,反正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是瞧不起的,那我还折腾个什么劲儿?我现在啊,只管我自己怎么快活,这不是学你的么?元宸。”
“不要叫我名字!”君元宸怒道,“我听着恶心。”
白景尘已经不以为然了。
“元宸,元宸,元宸,君元宸。”
“你……”
看他像个市井泼皮,君元宸气得冒火,但是他竟然没法拿他怎么办。
“来吧,亲我一口,这是我要的报酬。”
“白景尘,如果你耍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君元宸咬牙切齿说完这句话,居然真的在白景尘的额头上蜻蜓点水,嘴唇快速地轻碰了一下。
白景尘人一怔。
他原想着恶心一下君元宸,让他膈应一番的。
但没想到君元宸真的为了那什么“不渝”,竟然连亲他都能做到。
白景尘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得不像人的瑞王爷,分不清自己是爱惨了他,还是恨透了他。
可越看到他恶心自己,又不得不亲近自己的模样,白景尘越有种扭曲的快意。
“可以了吗?”君元宸凛然道,“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不渝’?”
“哈!”
白景尘忽然笑起来。
“那我不知道,你得好好顺从我,我顺心了自然就做出来了,不顺心肯定是会失败的。”
“你不要得寸进尺!”
君元宸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哪有?”白景尘撒泼道,“你既没丢一块肉,又没掉一块皮,有什么损失?我还嫌你嘴巴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