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还是关切之词:“冻坏了公子,朕可罪过大了。”
“皇上最好别乱动,坏了药性,毒药只怕会卷土重来。”
这是谎话。
只为了让君元启不要轻举妄动。
“啊?好。”君元启把手拿开了,“南卿公子,朕不知道如何感激你才好,你可有想要的?朕肯定不吝啬。”
“没有。”
白景尘收拾起了药箱,把银针一根一根放好。
君元启拦在白景尘面前。
“公子别拒绝朕啊,朕不是客气,是真心想答谢,你要什么尽管提。”
白景尘想了想,抬起头。
“我要君元宸身败名裂。”
第87章 小爷要走了
我要君元宸身败名裂。”
这话显然正中君元启的下怀。
“这不算要求,是咱们共同的心愿。”
君元启也不传辇轿了,在雪地里徒步并肩送白景尘出宫。
他时不时往白景尘那边看,白雪皑皑只衬得白景尘更加孤绝冷艳。
“南卿公子。”
君元启出声叫住了他。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不如。”
君元启难以启齿,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了。
“不如你留下了吧?”
“皇上的毒已经清除,不必担心。”
白景尘拱手告辞,被君元启抓住了手。
“我不是不信任你的医术。”君元启解释道,“不如你留在皇宫吧?”
白景尘眉头拧了一下。
“皇上是让我做太医?”
“朕是想让你做……”君元启直接说,“皇后。”
皇后……
白景尘十分不理解,他跟君元启这两个月接触也没多亲密,话也说不了几句。
怎么就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为什么?”
“为什么……”
君元启认真地想了想。
“虽然你是男子,朕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但南卿公子百闻不如一见,足以用国色天香来形容。”
白景尘差点笑出声。
你是没看见我之前有多丑。
白景尘到现在也没对自己的外貌有个认知,只是红莲当时硬拉着他去当花魁,还嘱咐他不要经常笑,要高贵冷艳,说男人最吃这一套。
从周围人看到他时惊艳的反应,白景尘才慢慢适应过来。
好似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不再对他刻薄,变得温柔善良了。
白景尘一开始还沾沾自喜,享受外貌变化带来的福利。时间一久,听到的奉承多了,也没多少感觉了。
连后宫佳丽三千的皇帝都这么说,那自己的确算好看了。
“就因为我长得好看?”
君元启倒也坦率:“是啊,朕需要一个倾国倾城的人陪伴身侧,这是一国之君的脸面,普通庸脂俗粉哪里配掌管皇后宝印。”
白景尘明白了,皇帝这不是表白,这是在跟他谈合作呢。
君元启还在说服他:“君元宸那么阴险狡诈的人,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你要相信你自己,绝对有这个资格。而且你也不必有负担,先皇还有太上皇不都是男后,琴瑟和鸣恩爱到老?”
白景尘扯了扯嘴角,光想想就让他退避三舍。
“我可不想跟一群女人在后宫里头勾心斗角。”
“这你不用怕。”君元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你要是答应,朕甚至能遣散后宫,朕还能像太上皇一样博一个专情的美名。”
接着,君元启还一一列举做皇后的好处。
白景尘越听越想笑,一语点破:“皇上是想让我留在你身边,担心还有下次中毒吧?”
君元启呵呵几声,坦然承认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是不假的。君元宸就是一条毒蛇,蛰伏这么多年,朕竟着了他的道,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朕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当朕的皇后,不如你留下来,和朕共分这天下,如何?”
难怪是亲兄弟。
他们兄弟俩话一个比一个漂亮。
唯一不同的是,君元启只和你谈利益。君元宸只和你谈感情,然后利用完就跑。
“皇上还是另找他人吧,我一介乡野村夫,享受不了锦衣玉食。”
白景尘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君元启目送他的马车,长长地叹了一声。
伺候的公公凑过来,低声问:“皇上方才的话,是认真的吗?”
“当然。”君元启可惜地说,“既能仪容天下,又能护朕周全,岂不是一举两得?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公公抹着汗说:“可……可这立后,总要讲一个感情心意的,皇上可对南卿公子有动心?”
“天人之姿谁看了不动心?”君元宸嗤了一声,“感情这东西,还是少谈为妙。君元宸便是前车之鉴,为了个丑八怪,深陷情网至今走不出来,又被南卿公子迷得神志不清,说起来,他才是最像太上皇的大情种呢。朕和他不一样,谁对朕最有利,朕就喜欢谁。”
……
回青莲馆后,白景尘捧着一本医书残卷研读了几个时辰。
这残卷是从皇宫里带出来的。
君元启有心感谢,知道他醉心医道,便将皇宫里的一些古籍一并送了去。
白景尘不知道身后有人靠近,被人捂住了眼睛。
想都不用想,青莲馆只有石头这个疯小子有这闲情雅致。
“猜猜我是谁?”
公鸭嗓子在背后响起。
“别闹我!忙着呢。”
白景尘不悦地呵斥他。
“媳妇儿!”石头嬉皮笑脸地蹭到白景尘面前,“你怎么知道是我?是不是偷偷喜欢我很久啦?”
“你再乱叫,把你阉了。”
白景尘从旁边拿起特制的小刀,在手里扬了扬。
石头捂住自己的裤裆,忌惮又委屈。
“太狠了你白景尘。”
白景尘这才注意到,石头的嗓音已经开始变了,个子也长了许多,他才十一岁,就已经开始长大了,这里面有青莲馆熏陶的功劳。
“唉,偷偷告诉你一件事。”
石头支着下巴,迷恋地盯着白景尘看,丝毫不避讳。
“不想听。”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别啊,你听嘛。”
石头把蹬子挪过来一点,抬起右手,悄声耳语。
“我跟你说,昨儿我洗澡,发现……”石头红着脸说,“发现小爷胳肢窝长毛了。”
白景尘一脸嫌弃往后躲。
“你有病啊?你胳肢窝长毛跟我说干嘛?存心恶心我吗?”
“不是。”石头兴致冲冲地说,“这说明小爷可以娶你啦,唉哟……”
石头屁股被踢得生疼。
“嘶……白景尘你谋杀亲夫。”
这话彻底激怒了白景尘,石头被揍得嗷嗷大叫,最后躺在床上哼哧个不听。
“白景尘,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不听?”
白景尘手里捏着刀,皮笑肉不笑。
“我听着,你好好说。”
石头做起来,端正身体清了清嗓子。
“小爷要走了。”
第88章 钥匙给你管
走啊。”
白景尘不明所以,甚至有点期待。
自己总算能清净几天了。
“你没听懂吗?”石头小眼睛一瞪,“我是说我要走了!”
“哦,这次又去祸害谁家?被抓了我可不会去赎你。”
石头气得跺脚。
“我是说我要离开青莲馆,小爷要去成家立业啦!”
白景尘眨了眨眼睛,成家立业?就他?
“你长几根毛就想成家立业?”
被鄙视的石头丝毫不气馁,贼兮兮地从腰间掏出一枚钥匙。
“哼,等我最后干完这票大的,小爷的家底就足够赎身了。”
石头掰着手指开始数。
“我要先买一个院子,小爷能在里面蹴鞠那么大。再买一个铺子,以小爷的头脑做什么生意都行,再花钱娶一个漂亮媳妇儿,嘻嘻嘻……红莲老妖婆的话,小爷看他可怜给他留几张票子,其余的,全给我媳妇儿保管!”
石头说着便美滋滋地自己笑了起来,并且拿着钥匙在白景尘面前晃。
“白景尘,你要是做我媳妇儿,我就把钥匙给你管,你答不答应?”
白景尘嘁了一声。
“就你这家底,我接一次客都比你多。”
“你!”
石头七窍冒烟,冲他吵吵嚷嚷。
“你那是男人给你的,是脏钱!而……而且小爷以后做生意肯定钱更多!”
“能多过皇帝吗?”白景尘故意继续气他:“今天皇帝还说要我当皇后呢,你说我是去当皇后好,还是去当瑞王爷的王妃好?啊呀可真难选……”
石头一点都不信。
“你就吹牛吧,还皇后。”
“爱信不信。”
石头把钥匙揣回腰间,气哄哄地出去了。
“算了,等他们识破你了,你就知道小爷的好,小爷的心才是真心!小爷以后富甲天下,拿银子砸死你!”
白景尘喊道:“你可别亏得裤头都不剩,又把自己卖回青莲馆啦!”
白景尘无语地深吸一口气。
年纪不大,野心不小。
他真要离开青莲馆了,倒也不需要白景尘担心,这小子摸爬滚打得十分油滑,应该能过好日子。
……
七日后,墨羽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去白景尘的房间了。
“南方怎么样了?”白景尘问他。
“南边的四大江湖门派中,五湖盟、君山剑派和金翎山庄都应下来了,梵音堂那些秃子说绝不做违逆官府的事。”
白景尘点点头。
“出家人常伴青灯古佛,不掺和也正常,那就别难为他们。”
墨羽继续说道:“这几个名门正派,平时在当地百姓中有极大声望,闹起事来,朝廷不可能不派人去镇压。”
“你一定要再三警醒他们,声势大雨点小就行,不必真闹大了,不好收场,更不要出人命。”白景尘嘱咐道。
“我说了。”墨羽停顿了一下,又道,“没想到他们真听你的号令。”
“师父以前结下的善缘罢了,江湖门派打打杀杀是常事,免不得要流血,我们那时候在岳州救的人太多,他们都欠着人情呢,金翎山庄的庄主夫人难产,还是我师父救回来的,否则一尸两命。光是卖给他们金疮药,我每月磨药粉都磨得手疼。”
扁十四在南方的名声可不小,他这个面子也很好用,谁也不会嫌自己命长。
白景尘见他还没走,便问道:“还有事吗?”
“有个人要见你。”
“谁?”
“我在南方碰到的,他想亲自见你一面,我觉得你可以去见见。”
白景尘本不想见的,但墨羽这么说了,只好答应了。
墨羽说那人身份不便,不能来青莲馆,只能邀他去城外的兰因寺。
白景尘到的时候,已经天色渐晚,乌鸦怪叫几声扑腾着回巢。
“就在里面,我在外头守着。”
墨羽给他推开门,便守在门外了。
本来就昏暗的寺庙,四周鸦雀无声,墨羽搞得这么神神秘秘,让白景尘心里有点发毛。
他走进去,里头也没有点灯。
忽然,一只手放到了他的右肩上。
“是南卿公子吗?”
阴森的声音吓了白景尘一跳,白景尘一个激灵回过头,才看清是个黑袍人,个头很高,君元宸已经够高了,这人恐怕比君元宸还高半个头。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吓死我?!”
白景尘拍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
“抱歉,实在是……不方便在人前露面。”
这人被责骂倒没有生气,而是转身去点火烛。
一排蜡烛被点燃后,才能看清对方的背影,一身的黑袍子,但他高高瘦瘦,像根竹竿,撑不起衣裳。
他转过身来,脸上还蒙了一块黑布。
“在下尹千崖。”
白景尘肯定是没见过的。
不过尹这个姓氏,好像是南方偏远地方比较多。
听他的口音,也像是南方的。
白景尘听着有些亲切。
“南卿公子请坐下说话,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白景尘坐在禅桌的对面,打量着这个瘦高个儿,他也坐下来了,一只手奉热茶,应该是刚沏好的。
白景尘喝了一小口,方才被吓得冰凉的手稍稍暖和一些。
尹千崖很黑,不是白景尘心不在焉,而是他真的很黑。
刚刚白景尘接茶,两人的手一对比,对方就跟刚烧了炭似的。
而且他的脸也黑得异常,白景尘敢打包票,就是个看相的,也从他的脸看不出什么了。
能与之相比的,恐怕只有戏台上画了黑脸的包公了。
白景尘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一辈子没过洗澡。
“你有什么事快些说吧,冻死我了。”
干坐在蒲团上,白景尘只能抱紧自己的胳膊取暖。
“那在下便开门见山了。在下千里迢迢,求见南卿公子,是听闻南卿公子师承扁十四老先生,有妙手回春的本领……唉,南卿公子做好准备,不要再被在下吓到了。”
尹千崖说着,右手取下自己脸上的黑布,露出完整的脸来。
浓眉细眼鹰钩鼻厚嘴唇,因为太瘦两颊凹陷,粗一看像个十天没吃饭的人,但再仔细瞧,能看出他双目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