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重生][古代架空]——BY:绣生

作者:绣生  录入:12-24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不过一眨眼的事,无人注意到二人之间暗涌,只见太子当先走在前方,而薛恕则按刀落后半步随行,便是东宫的侍卫统领赵霖都得往后排。
  瞧着倒是仁主忠臣。
  三四天内被软禁两次的朝臣们听闻外头动静平息,小心翼翼从偏殿出来时,就瞧见了这一幕。
  众人面面相觑:当初是谁说太子与薛督主有嫌隙不合来着?
  简直一派胡言!
  殷承玉行到乾清宫前,一众朝臣纷纷行礼,而后便跟在了后头,一窝蜂涌进了乾清宫里,探着头往内张望,心里都在揣度着如今内里是个什么情况。
  身为太子,殷承玉当仁不让最先进殿。
  只是到了内殿门前,才发现门上落了锁,内殿里更是静悄悄听不到什么动静。
  殷承玉面上现出愕然之色,紧随其后的臣子们也惊诧万分议论纷纷。
  不需要吩咐,薛恕便上前一步,拔刀砍断了锁头。
  残锁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仿佛砸在了众人心头。
  殷承玉抬手将门扉缓缓推开,屋子里一片漆黑,还隐约有血腥味散出来。
  此时小声的议论声已经停了,众人心中都有了不好的猜测,气氛一时凝滞下来。薛恕倒是一如平常,动作自如地入内,掏出火折子将屏风左右两侧的落地灯盏点燃。
  黢黑的内殿有了光,众人也终于看清了内殿的景象。
  屏风后隐隐有个人影躺着,露出来的明黄衣角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穿。
  殷承玉疾步绕过屏风,随即便顿住脚步,惊呼了一声:“父皇!”
  他似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场景,甚至往后倒退了两步。后头的臣子这会儿也顾不得尊卑,纷纷挤到前头去,但看见屏风后的情形时,也都骇然失声。
  ——屏风后,隆丰帝双眼圆瞪、满身是血躺在地上,脖颈要害被划了一道,胸口处还插着一片锋利瓷片。也不知流了多少血,身下红白交织的地毯已经被浸染成了黑红色,不小心踩上去,触感湿粘。
  在离他更远一些的龙榻边,三皇子半靠龙榻而坐,神色木然。见这么许多人进来,也只是眼珠子动了动。德妃蜷缩身体藏在他身后的床幔里,只露出半张脸来,一只眼睛警惕瞧着他们,嘴里还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瞧着已经有些疯癫了。
  不论是已经没了气息的皇帝,还是活下来的三皇子与德妃,俱是衣裳凌乱,身上还有不少伤痕。再看屋子里满地狼藉,名贵的瓷器碎了一地,几乎可以想象到这屋子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跟进来的朝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心里都有悔意。
  早知如此,便不该跟进来!
  最后还是殷承玉上前一步,将隆丰帝大睁的眼睛合上,沉声下令:“德妃与三皇子谋害父皇,其罪当诛!”随着他的话落下,立即便有番役入内,将二人拿下。
  两人都没有反抗,或者说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就这么被押了下去。
  殷承玉命人好生收敛隆丰帝遗体,清扫内殿。退出来后才发作道:“将先前看守的乾清宫禁军统领押上来,三皇子谋逆事败叛逃出宫,德妃收押狱中,如何会出现在乾清宫?!”
  被隆丰帝死状震惊的朝臣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三皇子不该出现在此处。
  那禁军统领很快便招了:“是安王与高公公将人送过来的。”
  殷承玉对此早有猜测并不意外,只敛起神色道:“安王与高贤在何处?将人押来。”


第126章
  二人很快便被押到了乾清宫,只不过高贤是满脸不忿被扭送过来,而殷慈光并未反抗,姿态顺从。
  到了殿中,两人被押着跪下,再边上便是殷承璟与德妃。
  殷慈光侧脸看了满身狼狈的母子俩一眼,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我还以为看不到结果了。”他的声音又轻又浅:“三弟最爱借刀杀人那一套,不知这回亲手弑父感觉如何?”
  殷承璟缓慢转过脸看他。
  只是他本就被饿了数日,生路彻底断绝又击溃了他的精神,叫他连反驳的力气都失去了,木然神色扭曲了一瞬,只有气无力骂了一句“疯子”。
  殷慈光笑笑,不以为意。
  反倒是立在殿中的朝臣们被两人短短对话所震撼,心中越发后悔蹚这趟浑水。
  只是如今再请辞已经晚了。
  殷承玉定定看了殷慈光一眼,问道:“将殷承璟与德妃关在父皇寝宫,可是安王所为?”
  “是。”
  “勾结阉党,挟持父皇,假传诏令,祸乱宫廷,谋逆犯上,你可认罪?”
  “认罪。”
  所有罪行,殷慈光尽数认下,没有半句辩驳。
  旁边的高贤见状尖声道:“安王是被太子胁迫!陛下临终前留下了传位诏书,传位于安王,你们才是乱党逆贼!”
  然而他不过一介内侍,所有权势仰仗皇帝的宠信。隆丰帝驾崩,他的权势也跟着烟消云散。
  更何况如今他还参与了谋逆。
  无人信他的话。
  高贤张望左右,见无人相信,从袖中将一小块烧剩下的黄色布帛拿出来,垂死挣扎道:“陛下留下了传位诏书,千真万确!只是被安王烧了!”
  他的声音越发高亢,仿佛这样便能宣泄出他对死亡的恐惧。
  “不会说话,便别开口了。”
  薛恕上前两步反手拔刀,闪着寒芒的刀刃瞬间划过他的面孔,又快速回鞘。
  高贤的表情定格,一道血线从左脸颊斜至右下巴,贯穿大半张脸孔。
  疼痛比感知来得慢,当淋漓的鲜血溢出时,高贤才捂着脸痛苦嚎叫起来。只是他的嘴也被划烂了,哀嚎了两声便疼得满地打滚,只能发出压抑的哀鸣。
  第一次见识薛恕如此狠辣手段的朝臣们目光骇然,下意识去瞧殷承玉,却见他面色如常。
  哀嚎不断的高贤很快被拖了下去。
  皇家之事,并没有他一个太监多嘴的余地。
  至于殷慈光、殷承璟以及德妃,则被贬为庶人,暂时关押在宗人府,等候最后定罪。
  几人陆续被压下去之后,殷承玉才揉了揉眉心,将目睹了皇家丑闻的一众大臣好言安抚一番,放出宫去。
  接下来便是整顿宫中防卫,收拾两次宫变造成的狼藉,以及命礼部和会同内阁制定大行皇帝的丧仪。
  桩桩件件的事情厘清耗费时间,待一切尘埃落定时,已是三日后。
  隆丰帝的遗体暂时停在了殡宫,他生前就在为自己修建陵寝,倒是省了殷承玉的事,只等吉日扶棺入葬即可。
  因国库不丰,殷承玉命礼部丧仪一切从简。
  下葬吉日是钦天监所拟,隆丰帝死得不光彩,葬礼也从简,下葬之日便定在了七日后。
  而这期间,殷承玉还需处置关押在宗人府的三人。
  殷承璟与德妃的处置早有结论,一丈白绫便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唯有殷慈光如何处置还未曾定下。
  “殷承璟与德妃今日便会有人去了结,殿下预备如何处置安王?”薛恕问。
  殷承玉闻言思索片刻,道:“走到这一步田地非孤所愿,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孤去送他最后一程。”
  二人去了宗人府。
  狱卒将牢门打开,殷承玉命薛恕守在门口,迈步走了进去。
  宗人府的大牢简陋,牢中只有一张木板以供休息。此时殷慈光就靠墙坐在那木板上,神色平静。
  “殿下何必来这腌臜地方。”
  殷承玉目光探究地看着他,直到此刻他依然看不明白眼前之人:“你若是不忿容妃枉死,孤可以助你报仇,何至于此?”
  他知道容妃之死对殷慈光打击极大,他上一世亦曾受过丧母之痛,能明了殷慈光的悲痛。
  但若殷慈光想报仇,有千百种方式,他却偏偏选了玉石俱焚的那一种。
  “可我并不只想让他们死。”殷慈光与他对视片刻,移开了目光。平静温和的假面卸下之后,终于露出内里扭曲狰狞的恨意:“太子殿下已助我良多,何苦再被我所拖累?我这一辈子都在隐忍退让,已经忍够了也让够了。”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像是想抓住什么一般虚虚握起,最后又无力松开。
  殷承玉默然。
  倒是殷慈光又开了口,他未曾抬头,目光凝在没有血色的指尖上:“殿下可曾后悔助我恢复身份?”
  “未曾。”殷承玉毫无迟疑。
  当初助殷慈光恢复身份时,他不是没有设想过万一对方与他敌对的情形。但殷慈光曾帮过他,他也确实愿将殷慈光当做手足。古人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既然做出了选择,自然也有承担后果的能力。
  即便如今结局并不尽如人意,他亦未曾后悔当初帮他。
  “那你可曾后悔?”殷承玉反问。
  殷慈光面色惨然,摇头不语。
  他们到底不同。
  明月皎皎没有丝毫阴霾。而被月辉所笼罩的人,却生出痴妄困于迷障。
  殷承玉不曾后悔帮他,可他却后悔当初在囚雪浮廊相求了。
  若他未曾迈出那一步,守着母亲待在永熙宫,安安分分扮好大公主,是不是就不会生出那么多不甘和遗憾?
  可惜这世上却没有如果。
  手指握紧又松开,殷慈光敛下所有情绪,平静道:“我自知罪无可恕难逃一死,但我去岁冬日存了一瓮雪水一罐好茶,还未来得及尝。可否请殿下开恩让人送来?也省了宗人府的鸩酒。”
  “孤会让人送来。”
  殷慈光笑着道谢,又道:“我乃戴罪之身,死后不能入皇陵,也不必再浪费地藏我。烧了尸身,骨灰寻一处山野洒了便是。”
  殷承玉应下,最后瞧了他一眼方才转身离开:“孤会命人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
  殷慈光俯身,额触地,拜别:“多谢殿下,殿下保重。”
  *
  殷慈光赐死之日,殷承玉没有再去送行。
  只传令宗人府,命人好好收敛尸身,火葬之后,将他的骨灰埋在了金云寺后山。那处遍植桃树,佛音袅袅,不受凡尘俗事侵扰,可安然长眠。
  之后又过一日,便至大行皇帝下葬之日。
  两世相处,早已磨光了殷慈光对于隆丰帝的感情。下葬之日他按照仪程一板一眼完成应行之事,心中却着实没有什么伤怀之情。
  大行皇帝下葬之后,便要着手准备登基大典。
  殷承玉身为太子,先帝大行后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人。在以内阁学士为首的朝臣三请之后,殷承玉顺势应允,礼部便要开始着手准备登基事宜。
  登基大殿虽从简却郑重,钦天监算了又算,才最终定下了六月初六的大吉之日。
  这中间还隔着大半个月的时间,殷承玉作为嗣皇帝,虽尚未正式举办登基大典,但所有该皇帝处理之公务已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因为初初接手,事务比从前更多更杂。
  新旧交替之际,朝中人心惶惶。加上谢文道科举舞弊案在国丧之后已经进入重审阶段,牵连人数甚众,朝中颇有些人心惶惶,生怕一着不慎便被新帝清算。
  殷承玉每日里忙于安抚人心和处理政务,便没有太多时间与精力分给旁人。眼看着登基大典的日子渐近,朝中诸事也逐渐理顺,殷承玉终于有了些许闲暇,才惊觉最近薛恕似乎与他生疏许多。
  还未正式登基,加上他着实有些嫌弃乾清宫晦气,便还住在慈庆宫里。
  从前薛恕每晚总要想尽理由留在寝殿里不肯走,如今却常常不见人影。
  殷承玉皱眉回想,才发觉薛恕已有三日未曾与他同。眠。
  往日里恨不得与他长在一处的人眼下也并未侍奉左右,不知去向。
  殷承玉倒是并未多想,只以为薛恕是遇见了什么难办的事。瞧了眼处理得差不多的公务,他没让人去传召,而是起身亲自去寻人。
  薛恕如今在宫中的威势比郑多宝还要足一些,殷承玉随意寻了个内侍一问,便知薛恕在荐香亭。
  他没事去荐香亭做什么?
  殷承玉心里疑惑着,脚下已经往荐香亭行去。
  到了地方时,才发觉不只是薛恕,谢蕴川竟也在。两人在亭中对坐,中间的石桌上摆了茶具,正言笑晏晏地说话。
  比起上一世剑拔弩张,两人间的气氛不可谓不融洽。
  他还从未见过薛恕对他以外的人如此和颜悦色过。
  狭长的眸子眯起,殷承玉驻足看了许久,没有上前,拂袖回了弘仁殿。
  看来倒是他自作多情了。


第127章
  回了弘仁殿,殷承玉接着处理未批完的公文。将需要批阅的文书尽数处理完时,该回来的人却还未归来。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眉,铺开一张宣纸,提笔作画。
  只是初初下笔,线条就乱了。
  他只能弃了宣纸,再铺一张。再落笔时,又觉得意境不对,只能撤了再画。
  如此折腾了几次,废了四五章上好宣纸,外头已经是日影西斜,殷承玉面前仍是一张白纸。
  正心浮气躁要搁笔时,却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声。
  手腕一顿,殷承玉抬眼看去,就见薛恕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一身暗红织金麒麟服,胸。前麒麟威势赫赫,怒目圆睁。串着宝珠的帽带在下颌收紧,余下长长一截垂在胸。前,随着行走微微晃动。整个人就如同补子上麒麟一般,凶势赫然。
  殷承玉淡淡收回眼眸,手腕悬空,笔尖随意勾勒出冷硬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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