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里粉色帐幔飘动,隐隐约约露出后头屏风上的春宫图。更别说一旁的博山炉都是男女交合的造型,袅袅香雾自炉中逸散,味道浓郁甜腻,不算好闻,却催人欲火。
薛恕有些口干舌燥,他连喝了三杯茶,正想说点什么,门口却又传来了敲门声。
老鸨端着酒上来,热情道:“这是咱们楼里才有的荷花酿,味道淡不醉人,二位若是累了可以喝一些解解乏。”她也不多留讨人嫌,放下托盘便退了出去,行到门口又想起什么,道:“床头的柜子里一应用具都有,二位若自己没带,尽可以用。”
说完她再度关上了门,只隐约能听到走远的脚步声。
老鸨一番话,仿佛往烈火上又浇了一瓢油。
整个屋子蒸腾着热意,方才还微微飘动的粉色纱幔也静止下来。
薛恕盯着人看的眼睛淬了火,带着毫不遮掩的渴求。
殷承玉乜他一眼。起身将窗户推得更开了一些,眼神透着些许揶揄:“天有这么热?额头都冒了汗。”
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此时此刻的暧昧和旖旎,在这欲海情天之地,眉目依旧浸着清泠泠的凉,像不染世俗欲望的仙。
那一晚的呼吸交缠,仿佛只有薛恕一人刻在心上,夜深人静时细细回味。
然而他越是如此,薛恕眼中的欲燃烧得愈是热烈。
他想将这清清冷冷的仙人拉入怀中,肆意摧折,融入骨血。
“凉茶解燥,可多喝些。”
被他这么直勾勾地瞧着,殷承玉嘴角勾了笑,提起茶壶,原想给他倒杯茶,却发现一壶茶已经被他喝光了。他蹙了眉,改而拎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
薛恕闷声接过,一声不吭地喝了。
继续盯着他看。
殷承玉忽略他带着温度的眼神,不紧不慢给自己也倒了杯酒,刚举到唇边,就敏锐地闻到了一丝药味儿,再想到方才老鸨送酒时别有深意的表情,他脸色变了变,放下了酒,目光倏尔看向对面的薛恕。
薛恕刚刚喝了一杯,眼下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反应。
他想了想,觉得这花楼的酒多半也就是助兴,药性不会太强,便也没有说出来,只拿脚尖碰碰薛恕的小腿:“别光盯着孤,去瞧瞧人跑了没。”
薛恕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瞧见个人影还在隐蔽处探头探脑。他算了算时间,收到信号的番役们差不多快赶到了,便又坐了回去。
“人没跑。”他只是寻常说一句话,但嗓音却哑得不成样子。
大约是觉得口干舌燥,他拎起酒壶,还想倒酒,却被殷承玉按住了手。
薛恕看向殷承玉,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喝酒误事。”殷承玉将酒壶拿出来,放到了自己这边。助兴之物,喝一杯可能没什么影响,但喝多了就不好说了。
薛恕见状不再讨要,但却反手握住了殷承玉的手。
粗粝的指腹一根根摩挲过葱白般的手指,着迷不已:“殿下怎么不戴玉戒了?”
殷承玉未答,眼见他动作越来越放肆,才抽回了手,敷衍道一句:“累赘。”
薛恕抿唇,神色有些失望。
他喜欢。
两人说话间,窗外又响起了两短一长的夜枭叫声——这是西厂番役在外联络时的暗号。
薛恕只得打住,先去办正事。
西厂内部自有一套交流的语言,他模仿夜枭的声音长长短短地回应几声,将跟踪之人的位置透露了出去。
安排了下属去捉人,薛恕便在窗边盯着。
那跟踪的人大约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惊慌之后便想逃走。他对地形十分熟悉,径自就往黑漆漆道的巷道里钻。但番役们早有准备,将人逼进死胡同里瓮中捉鳖,
不过片刻,外头就又响起了夜枭叫声,通知薛恕事情已经办成。
“人抓住了。”薛恕走向殷承玉。
“那便回吧。”殷承玉闻言站起身来,便准备出去,却猝不及防被薛恕从后抱住。
薛恕下巴抵在他肩头,与他耳鬓厮磨,呼出的气息如火炽热:“殿下给我喝的酒有问题。”
殷承玉被他严丝合缝地抱着,自然察觉到了。
他听着薛恕语气里的委屈,嘴角就恶劣地挑起来,故意道:“助兴之物罢了,你若是受不住,孤给你叫几个人来?”
“不要。”殷承玉话音还未落,薛恕就先捂住了他嘴巴,仿佛生怕他开口叫人:“我只想要殿下。”
他的嗓音因为药性变得粗重,像粗糙的砂石磨过耳窝。
殷承玉被他捂着嘴,无法说出完整的话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动静,又气又急,连眼尾都染了薄红。
薛恕听着呜咽般的声响,再见他一双凤眸里水光盈盈,心里苦苦压抑的渴望,一瞬间便冲破了堤坝。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近乎粗暴地将殷承玉整个抱紧,往床榻方向走去。
若是松了手,让殿下说出话来,他必定无法违抗。
殷承玉察觉他的意图,顿时又惊又怒。
在薛恕在榻边坐下,将他按在腿上时,更是怒火中烧。他虽没有薛恕那般的蛮力,但上一世刺杀不断,薛恕曾教过他几招克敌的防身功夫,还亲自陪他练习过,他学得十分纯熟。
如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薛恕猝不及防间便松开了手。
殷承玉恼怒地挣开他,怒声道:“看来孤是太纵着你了!竟敢如此放肆!”
他眼底被怒火烧得极亮,姿态是居高临下的,可偏偏脸颊上还残留一片暧昧的红色指痕,叫那尊贵里多了几分脆弱。
薛恕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药性激发了他骨子里暗藏的暴戾和不驯。看人的眼神都带着掠夺。
“殿下故意的。”
故意撩拨他,又故意用旁人激他。
此时的他不似平日里驯服听话,小心收着的尖齿和利爪都伸了出来,不像上一世阴鸷诡谲的九千岁,却也不像殷承玉熟悉的那个少年。
他像一头终于长成的野兽,对着殷承玉展露出尖锐的爪牙。
仿佛下一刻就能扑上来咬住他的喉咙。
殷承玉冷笑一声,并未退怯,反而上前一步,单腿插入他膝间,俯下身捏着他的下巴道:”孤就是故意的,你待如何?“
殷承玉正站在他面前,而薛恕坐在塌上。
他撑在榻上的手指陷入软被里。握紧,又缓缓松开。
半晌,他抬起手握住了殷承玉的手腕,并未使劲,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殷承玉并未挣脱,只垂眸看他动作。
薛恕将他的手腕翻转过来,在他手心落下一个滚烫的吻,声音低哑:“臣……甘之如饴。”
野兽小心收敛了爪牙,露出柔软脆弱的腹部,以示臣服。
高涨的怒火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灭了。
殷承玉看他半晌,下意识攥紧手指,手心却仍然残留温度,
他缓缓直起身,将那只手背到身后去,居高临下地瞧着薛恕:“你将中衣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狗勾: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呜呜(努力卖萌
大狗(不屑):废物。
第54章
他这句话来得太过突兀,薛恕愣了一下,随后眼神便沉了下去。
墨色瞳孔深处燃起一簇火星,而后燎原。
他在殷承玉的注视下,缓缓将外袍褪下,最后是雪白中衣。
衣裳被随意堆在床尾,肌理分明的上身自然展露出来,因为极致压抑的情绪,此时他身上的每一根线条都紧紧绷着,透着凌厉的美感。
殷承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
这应当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形下,看到薛恕的身体。
上一世时,薛恕因为宦官的身份,是绝不可能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的。
还记得有一次,他被折腾得生了怒,气急之下就去撕扯他的衣裳,却也只是拉开衣襟,露出大片胸膛罢了。
和眼前不同,那时薛恕肤色要更白一些,是那种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胸膛上陈年旧疤纵横交错,心口致命处还有一处伤疤格外狰狞。
每一道伤疤,都仿佛在诉说一段艰辛的往事。
而薛恕将这些往事死死捂着,不肯轻易示人。
可他越是藏着掖着,他越是想要探寻究竟。
殷承玉愉悦地勾起唇,目光肆意。
这一世没了这个阻碍,薛恕倒是自觉主动得很。
他打量的目光太过放肆,薛恕的身体越发紧绷,可方才已经惹了殿下生气,此时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压抑着浓烈的情绪,哑声叫他,似带着些讨饶:“殿下……”
那荷花酿的药性已经彻底发作出来,薛恕也并未掩饰自己的异样。
殷承玉瞧他一眼,抬手在他唇上轻轻摩挲了下:“在此处等着。”
说完,他将床尾的中衣拿起,绕到了屏风另一侧去。
花楼里,连屏风都是助兴之物。
但薛恕目光落在屏风上,看的却不是上头精细的春宫图,而是隐隐绰绰倒映其上的身影。
殷承玉似在更衣,黑色的影子分辨不出太多,唯一分明的是极窄极细的腰,两侧弧线往内凹出漂亮的弧度。
薛恕的目光还在那漂亮的凹陷处流连,殷承玉就已经换好了衣裳。他衣裳齐整,丝毫看不出方才在屏风后做了什么。拿着一件雪白中衣走过来,扔给了薛恕。
薛恕下意识接住,察觉手中触感不同,才低头仔细看手中中衣。
中衣领口和袖口处绣了精致的暗纹——这不是他的,是殷承玉的。
再想到他方才在屏风后更衣的举动,薛恕目光落在他衣襟处露出的一点雪白领子上,目光顿时沸腾了起来。
——殿下穿着他的中衣。
那衣裳刚刚从他身上脱下来,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味……这一认知比当初殷承玉将自己的中衣给他,还要激起他的渴望。
薛恕蓦然攥紧了手中的中衣,克制不住地抓住了殷承玉的手,力道极大。
殷承玉皱了皱眉,却并未挣开。
他用另一只手拂过薛恕锋锐的眉峰,轻声道:“孤在外面等你。”他目光向下瞥了眼,道:“给你半个时辰。”
说完,便拍了拍薛恕的手,示意他放手。
薛恕却越发抓紧了他,手心沁了汗,湿且热:“中衣不够,殿下帮我。”
殷承玉垂眸看他,将他攥在手中的中衣抽出来,俯下身半披在他身上,附在他耳侧犹如情人低语:“这是罚你今日大不敬……”他挣开薛恕的禁锢,瞧着他眼睛通红却还要努力忍耐的模样,愉悦地笑起来。
“好好记住今晚的教训,日后不可再犯。”
见薛恕还想说话,殷承玉指尖挑起他颈上戴着的红绳,捏住末端串着的翠绿玉戒把玩——
这玉戒本是他兴起赏给薛恕,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贴身戴着。
这个发现大大取悦了殷承玉,他想起上一世薛恕的所作所为,将玉戒抵在薛恕的唇上,眼底闪着恶劣的光:“咬好了,不许出声。”
那玉戒早就染了薛恕的体温,温温热热抵在唇边。而捏着玉戒的手指却截然不同,即便并未触到,也能感受到雪般冰凉。
两人长久对视,目光激烈地撞击拉锯。薛恕狭长锋锐的眉眼里满是不驯和狠意。但最终,所有锋利的爪牙都被妥善地收敛起来。他缓缓张开了唇——
只是到底不甘心,最后连带着那冰凉的指尖也一道咬住。
他咬得极重,殷承玉皱眉“嘶”了声,却并未恼怒,只笑着拽了拽红绳,让他咬好,才抽身而去。
殷承玉并未离开,又让老鸨送了一壶茶水,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喝茶。
茶桌与拔步床之间,隔了不过四五步的距离,中间以一道屏风隔开。
薛恕披着他的中衣,半倚在床头,目光却紧紧盯着屏风上一点模糊的影子。
汗珠蒸腾成水雾,散发出情欲气味。
薛恕用力咬着玉戒,额侧青筋迸出,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殷承玉听着屏风后隐隐约约的动静,唇角微弯,从容不迫地喝完了一壶茶。
两人自房间里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老鸨见两人下了楼,洋溢着笑容迎上来,挤眉弄眼地问道:“二位爷今晚可满意?
薛恕沉着脸未答,眼底情绪沉沉。
倒是殷承玉笑着睨了薛恕一眼,又给了老鸨一锭银子:“十分满意。”
老鸨收好银子,捏着帕子送他们到门口,嘴里说着下回再来。
……
两人低调回了行馆。
因白日里是微服出行,此时回来了自然也不好大张旗鼓。殷承玉便只叫伺候的小太监去搬了浴桶来沐浴。
小太监很快便搬来浴桶,注满了热水。
殷承玉瞧一眼还想赖着不走的人,下了逐客令:“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有事明日再议。”
薛恕寻不到留下的理由,只能退了出去。
殷承玉打发了伺候的小太监,关上了门。薛恕回首望去,只看得见窗户里透出烛光。
他站在阴影处看了片刻,抬手摸了摸衣襟,手指重重抚过上头的暗纹纹路,眼中情绪明灭。
半晌之后,才转身离开。
薛恕并未回自己的院子休息,而是又骑上马出了城。
心火未散,他需得找些旁的事泄泄火。
作者有话要说:
狗勾:我没错,为什么要被罚。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