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偏执皇帝的[古代架空]——BY:息霜

作者:息霜  录入:12-24

直到飨午时分, 婢女做好了午膳, 饭菜上桌,叶十一才依依不舍地停下来。
叶明菀瞅着他,欲言又止。叶十一眨巴眼睛,天真无辜:“怎么了阿姐?”
“没…”叶明菀笑:“没什么。”
叶十一埋头干饭。
叶十一不再问起李固,姐弟俩专心在正德宫隐居,不问世事。
又一日,宫里大典,说是册封了某某妃,妃子驾辇耀武扬威地自正德宫前招摇过去。
叶十一在院墙里,探长脖子远远地看,是他没见过的人。叶十一自己推着轮椅凑过去瞅热闹,那妃子驾辇蓦地停住了。
叶十一怔愣,推着轮子试图后退。
车马的纱帘拂开,美人半遮半露的容颜,犹抱琵琶半遮面,缓缓露出来。
她怀抱绛色古琴,妆容涂抹得艳丽,鹅黄贴花几乎遍布光洁额首,十分张扬,近乎张牙舞爪。大红唇色比寻常胭脂更浓烈,唇边撇开半丝并不友善的笑,拉下目光觑视他:“哪里来的小厮。”
现在叶家姐弟,是谁都能冲上来踩一两脚了。
新妃倨傲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叶十一,掩唇轻笑:“还是个残废。”
“……”其实叶十一能走动了,但叶明菀总是不放心他的伤,大概起初伤口绽裂流血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她要求叶十一必须坐轮椅直到皮肉伤都好完全。
叶十一目光下移,顺势将看她的视线收回来,蓦然注意到她腰间样式熟悉的玉佩。一黑一白首尾相接两条小鱼,鱼眼点珊瑚心,穗子上挂着双色绳结,是扶桑那里的样式。
这样的玉佩,他也有一只,上回着红衣去宫宴时,阿娘特意系在他腰间,以作装饰。后来不愿再穿红衣,玉佩也放在家里,再未戴过。
说起来,阴阳鱼玉佩是贺澜送他的。贺澜说他统共带回来两只,一只送了他这个挚友,一只正打算送给教坊里那位琴娘。
贺澜本来要拽上他一块儿去琴娘那儿听曲,结果后来发生许多事,接二连三地,叶十一也没去成。贺澜忙于自己的事,也没再来找过他。
何况叶家眼下这光景,人人都退避三舍,自然不可能再去叶家,给叶十一或贺澜自己找麻烦。
“你是……”叶十一试探着问:“教坊里的琴娘?”
新封的妃子面色骤变,她身旁的侍女呵斥:“还不赶紧退下,冲撞了我们娘娘,当心陛下那儿治你的罪!”
叶十一看明白了,的确是教坊那位琴娘,被贺澜夸得天上无地上仅此一位。贺澜说,她有一双菡萏妙手,可奏天籁仙音。
原来贺澜心仪的姑娘,收了贺澜的礼,转头却做了李固的妃。
叶明菀恰好过来,远远见着叶十一与新妃对峙,微蹙细眉,一言不发地上前,推着叶十一转身离开。
叶十一沉默不语,想着贺澜那边会不会伤心,没有注意到叶明菀逐渐变化的情绪。
直到叶明菀开口问他:“你知道陛下为何要册立她么?区区一个教坊出身的女子,本是奴籍,如何能入陛下的眼。”
“……”叶十一骤然回神,摇了摇头。叶明菀驻足,叶十一好奇回头。
阿姐的脸色不好看,她注视叶十一的眼神极为复杂,半晌,轻声道:“我记得宫宴上,你也戴了那块玉佩,不是中原的样式吧。”
“不是,”叶十一没摸清二者间的联系,如实答,“贺澜送我的,他从扶桑带回来。”
叶明菀噤声,良久,欲言又止,轻叹口气:“魏公说是那日蹴鞠赛,教坊的姑娘照例献乐。陛下注意到琴娘腰间玉佩,特意去问她,言说那玉佩特别。”
“哦……”叶十一满头雾水,仍然不清楚新妃和玉佩是什么关联。也许李固喜欢那样的玉佩,所以爱屋及乌,册立琴娘为妃。大抵如此。
叶明菀盯着他,瞪大眼睛。姐弟俩面面相觑。
“…算了。”叶明菀推他回去:“说不明白,傻子。”
“阿姐,你说贺澜哥怎么办。”叶十一犹有担忧,他从未见贺澜对哪家姑娘那般上心。
叶明菀震惊:“你现在还有心情担心他呀?!”
“……”叶十一认真地解释:“贺澜哥虽然看似放纵不羁,但他那样的人最较真,若是真动情了,他心里这会儿定然不好受。”
叶明菀累了:“十一,”她感叹,“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李固在御书房留到很晚,魏公提醒他该去歇息就寝,李固这才起身。
魏公拎着灯笼,躬身跟在他身后:“陛下,今日进的悦妃,可要去看看,就在宸仪宫。”
“正德宫旁边?”
魏公点头应是。
李固冷着脸,拂袖:“去看看。”
李固走到半路上,忽然想起似的问:“高世忠死了吗?”
“死了,”魏公想起那惨状,不寒而栗,“一刀一刀的凌迟,肉都片儿了,死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骨头架子。行刑官们照着您吩咐,一定要把他那口气留到最后,活生生痛死。”
“嗯。”李固淡淡应道,去往宸仪宫。
“还有…”魏公欲言又止。
李固驻足,魏公小步跟上他,低声道:“说是下午新娘娘路过正德宫,与叶小将军撞上…两个人…说了几句话。”
李固负于身后的双手猝然捏紧,魏公默默退后。
李固道:“陈明。”
隐在暗处的陈明应召而来:“陛下。”
李固沉声吩咐:“到悦妃那儿取来阴阳鱼玉佩,送到正德宫。”
魏公抬头:“那…咱们还去宸仪宫吗?”
玉佩收回来,还去那儿做什么。
李固拂袖,怒气氤氲:“朕便料到他贼心不死,去正德宫!”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的好早!!有木有!


第42章、摧折
42、
言无所及归尽处, 夏虫语冰两难知。
叶明菀捧来刚出锅的烙饼,正热腾腾的冒白气。
叶十一歪在池塘边打盹,循着食物香气睁开眼睛, 半梦半醒地囫囵:“阿姐…我睡了多久…”
“一两个时辰。”叶明菀上前, 为他拂起下滑的毛毯, 重新压着他双肩将幼弟裹紧。
叶十一打了个喷嚏, 叶明菀抚摸他额头:“冷么?”
“有点。”其实四肢都寒凉着,双手冷得像冰块,没来由地一阵战栗,不想让为他操劳疲累的叶明菀担心, 于是摇摇头,憋出笑脸:“好香的饼。”
他这一提醒,叶明菀陡然想起旁边的饼,忙端过来。
锅底大的饼刷上酱料, 都切成方便拿取食用的小块,递到叶十一眼前:“尝尝,阿姐自己做的酱汁,香着呢。”
叶十一点头,伸手去拿。
叶明菀这才发现他蜷在毛毯下的爪子通红, 着急地碰了碰,只感到一股令她战栗的冰凉,忙关切地追问:“是不是冷?我们进屋去!”
“不冷。”叶十一不想进屋, 他摇头:“阿姐, 屋里憋闷。”
叶明菀明白他的意思, 大半个月都不能下床, 在屋里养身子, 这两天好不容易能出来放风, 叶十一这样困不住的,自然想在外边多待会儿。
“阿姐。”叶十一期期艾艾地看她。
架不住他磨,叶明菀叹气,点点头:“行吧,我去取手炉来,你快吃点东西,趁热吃。你中午也没吃两口,这会儿该是饿着的。”
叶十一乖乖点头,捡起饼来细嚼慢咽,叶明菀揉揉他脑袋,进屋里翻找手炉。
小池塘偏僻,在正德宫西北角落里。旁边有座小亭子,有些年头了,脱漆褪色,去年新上了颜料和松漆。
池水清澈,几尾游鱼自在来去。
叶十一就盯着它们出神,嘴巴里嚼着饼,鼻子嗅着味儿挺香,舌头尝到的却是寡淡无味。
放下饼,叶十一忽然想喝点酒试试。
脚步声逼近。
叶十一困意上头,歪歪斜斜打盹,未曾察觉身后气势汹汹赶来的主仆。
还是魏公小声唤他:“将军,陛下来了。”
叶十一激灵,陡然掀开眼帘。久久维持一个姿势,脖子变得僵硬,没能及时回头。
一双手压下来,贴着面颊滑过去,虎口迅速挟住喉头,狠狠挤压收紧:“你倒有心情吃。”
“……”叶十一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面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帝王怒火相较往常更加猛烈,如天雷在他头顶轰然炸开,要将他劈得四分五裂。
李固转到他身前,咬牙切齿:“叶、十、一。”
被叫到名字的人打了个寒颤。
与精力过剩的皇帝不同,受刑失血,犹如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叶十一虚弱很多,懒洋洋的提不上气力,他就算想反抗,也是蚍蜉撼树,毫无意义。
被李固狠狠的挟制住,这种景况并不陌生。
只是这一次,李固似乎动了真格,出离了愤怒。叶十一快要感觉不到呼吸,眼前阵阵发黑。
“背叛朕,是么。”低沉愠怒。
“……”叶十一睁开眼直视他。
李固将他松开:“十二生怎么解释。”
“…臣,不知。”
“臣?”李固冷笑,负手而立:“乱臣贼子。你不配自称臣。”
脑海里不可避免翻滚起那时画面,他下意识用性命护住叶十一,叶十一却转身逃跑,仇恨地说讨厌他。
区区一个赝品,也胆敢大言不惭地说,讨厌他?!
说到底,寄情于一个假物,是他太当真了。
不想不气,越想越气。向来冷静的皇帝也难免失去理智,端起叶十一的晚饭,烙饼连带瓷碟,信手扔进小池塘中。
惊得游鱼四处乱窜。
叶十一顺他动作望过去,蓦地有种兔死狐悲之感,自己就像那些可怜小鱼,面对盛怒的李固,唯余惊慌逃避。
“陛下说的是…”叶十一回头,垂低眼帘:“臣不配。”
他吸口气,不再直视李固,扶着轮椅,慢吞吞地站起身,摇摇晃晃有些不稳,他咬着牙站稳了,然后弯下颤抖双膝,俯身而跪。
“臣护驾失职,请陛下责罚。”
李固负手,居高临下俯视他。
寂静无声时,陈明恰好来了,带回阴阳鱼玉佩,双手捧起上呈给李固:“陛下,玉佩。”
叶十一闻声抬头,李固一把抓过玉佩,拎到他眼前:“认识么。”
“……认识。”叶十一茫然,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李固咬紧上下牙,愤怒至极,恨不得一巴掌扇翻他,他攥紧玉佩,手背暴出青筋,沉声道:“不知廉耻。”
“…臣…草民惶恐。”
“扶桑来的阴阳鱼玉佩,中原罕见。你有一枚,朕的悦妃也有一枚。叶十一,解释。”
不明白李固在说什么,只是烦厌了无休止的被厌倦,被误解,被欺侮,被强要,被发泄,于是淡淡开口,不疾不徐:“朋友送的。”
“哪个朋友?”
“我哥。”
李固震怒:“再说一次。”
叶十一低着脑袋,挺直的脊背弯下去,他实在无力维持那么标准敬重的跪姿,干脆破罐子破摔跪坐下去:“一位关系很好的兄长。”
“名字。”李固掐起他下颌:“你的姘夫?做过了?”
“……”
李固说的话太刺耳。叶十一真想问问,自己在他心里,究竟是什么样,为什么李固就觉得,他随便谁都可以。
疲于解释,解释多少次都没用。
好不容易逃出鬼门关,本以为心死,却从徐太医那里得知李固是为了救他,于是萌生期望。
可李固醒了,半个多月快一个月过去,李固踢蹴鞠、纳新妃,宫内宫外一片喜气洋洋。
皇帝身影却从不曾出现在正德宫。
正德宫门口围满了北衙的侍卫,虽然没有明着干涉叶家姐弟,监视意味却很明显。
李固怀疑他。
那天晚上听见的,也是真的。李固一口认定他是叛贼。
说多少话都没用,解释在皇帝眼里,就是狡辩。
叶十一不说话了。他总不能真的说出阴阳鱼玉佩来自贺澜,万一给贺澜带去不必要的麻烦,他过意不去。
李固这个疯子,谁知道他能干出些什么。
不如缄默不言。
沉默以对,连高世忠都不能拿他怎样。大不了变着法儿的折磨,横竖一条命。
年少跨上随阿爷出征塞外的战马,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草民但凭陛下处置。”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因为内里虚弱,没什么气力,看上去更像懈怠于伺候尊贵的陛下了。
李固眸色更暗,眼瞳深处几乎燃起熊熊怒火。
无声对峙。
叶明菀去而复返,惊呼:“十一!!”
李固攥起阴阳鱼,甩手扔进小池塘,激起片片水花。
叶十一没抬头,没去看,充耳不闻地跪着。
李固太用力,袍袖擦着叶十一面颊挥过去,叶十一晃了晃,撑手扶住地面,堪堪跪稳。
叶明菀猛地驻足,瞪大眼睛。
李固嗓音低沉,酝着怒火,下令:“叶将军不知悔改,华山行刺陷朕于危难,有此大逆不道之举,难堪重任。即日起,贬为庶人,充入北衙。”
魏公惊愕:“陛下?”叶明菀愣住了:“陛下…”
陈明骤然抬头,望向叶十一。
叶十一平平静静,无波无澜,就那么跪坐在那儿,维持着先前的姿势,眼帘稍垂,顺从接受的模样:“草民领旨,谢陛下。”
“叶侍卫,”李固拉低视线,负手觑视他,咬着牙,“朕爱妃的玉佩掉进水里,请叶侍卫捞上来吧。”
叶明菀疾步上前:“陛下不可,十一体虚!”
李固看也没看叶明菀,冷冰冰地注视叶十一:“你阿姐说你不行,叶侍卫以为呢。”
陈明抱拳:“陛下,十一笨手笨脚,臣可代他。”
李固负在身后的双手,死死捏成了拳头,青筋横突。
如果叶十一求饶,不那么硬骨头,乖乖地交代玉佩来源,乖乖地解释他和悦妃的关系。
那么或许,李固可以网开一面,饶了他不敬之罪。
如果是以前,无需很久以前,就是在进天牢受酷刑之前,叶十一会认真解释,一一说明,他与贺澜是朋友,贺澜有两枚这样的玉佩,一枚赠予他,一枚送予心悦的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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