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青丘玦的眼眶终于红了,他们仿佛回到了那天转角的隔间,邢伯也是这样心疼的安慰他,那双大手温暖可靠,像是父亲。
只是那会儿他又脏又臭,像个乞丐,是要离开。
而此刻他身着锦衣,终是归来。
36 孙家小将军
“孙黔” 乖顺的低头,任凭邢尚摸摸脸,拍拍肩,耐心的听他絮叨:“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青丘玦点头:“挺好的。”
“受伤没有,旧伤痊愈了吗?”
“恢复的差不多了,没受什么伤。”
“好…… 好。” 邢尚红着眼睛,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好,但又忍不住去拍拍青丘玦,好像怕自己看错了。
青丘玦难得收起了倒刺,像是归家的狐狸,收敛了野性。
邢尚激动了半天,才想起来问自己外甥的下落,他犹豫的看着青丘玦:“怀瑾啊,小黔他人呢?”
青丘玦伸手抵住唇边,尴尬道:“有点小误会,人没事,被我请到府上喝茶了。”
此事说来话长,原本他想着孙家小将军应该是个聪明人,奈何他明示暗示了半天对方也没猜出来他的身份,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理解的,非认为他是乱臣贼子,如今是居心叵测的要逼迫他。
青丘玦失去了耐心,但看在邢尚的面子上没有动手,只是将人关在了屋子里。
邢尚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给些吃食就行,这孩子死脑筋的很,还须费上一番口舌。”
竟是就这么把外甥卖了。
而此刻,孙黔本人端坐在房中,与对面二人对质,眉目冷肃。
对面二人一个斜在软榻上,一个抱胸靠在墙边,他们也不说话,三人就这样僵持着。
最后,孙黔冷眼看他们:“我再与你们说一遍,放我走,我便不与你们计较。”
鹰眼端坐在那,深深叹了口气。
他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苦口婆心的解释半天,奈何此人心如磐石,根本听不进去。
他操心的又要开口,龙夺就看不下去了,从旁边的软榻上起来,拎起鹰眼怒吼:“你都讲了半天了,到底行不行?”
鹰眼糟心的抹了一把被唾沫星子洗礼的脸,他很想甩下一句 “有种你来” 转身就走。
但他看了看龙夺这三句不对就要干架的样子,又瞅瞅旁边一声不吭手就没从剑上离开的孙黔。
鹰眼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他挥开躁动的龙夺,坐下闭目养神。
龙夺盯着孙黔,孙黔睥睨龙夺。
五指 “咔咔” 响,剑出鞘的翁鸣,两人同时眯起眼睛,他们身形微动,千钧一发之际!
“小黔,莫要失礼。”
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孙黔立刻停下动作,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二舅?”
邢尚无奈的看着他,孙黔的视线却缓缓落到了他身后,那里站着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孙黔凝眉,严肃道:“二舅,你怎么也被他们骗了?这下可不好了。”
鹰眼:“……”
龙夺活动了一下五指,粗犷的嗤笑:“你以为你二舅跟你一样?”
“孙黔” 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行了,你也没好哪去。”
龙夺:“?”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鹰眼再次叹息:“小将军,我们真的不是乱臣贼子,也真没有要逼迫于你,请邢尚书来也是为了告诉你,我们是好人,真的是好人。”
说着,他充满希冀的目光看向邢尚。
邢尚干咳一声:“小黔啊,这位当初可是天天跟你比武,你们两个天天鼻青脸肿的回府,当真忘记了?”
孙黔眸光一震,不可置信的迅速看向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拧眉,“死狐狸精?!”
青丘玦危险的眯眼:“你再说一遍。”
37 孙家相助
孙黔愣怔半天,走到他面前却笑了,目光缓和下来:“你还活着啊?”
青丘玦凤眸垂下,俯视着他欠嗖嗖道:“当然,难不成还能活不过你吗?”
邢尚无奈的看着他们,按住青丘玦,开口道:“小黔,你可愿帮上这忙?”
孙黔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良久放在剑上的手终于收了回去,看着青丘玦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你的佩剑被我收在家中,当初事发突然,还是我连夜去你府里偷来的。”
“你若有难,孙家会鼎力相助,待时机成熟,你便记得来取剑,尘埃落定,我们再痛痛快快的比一场。”
青丘玦伸手给了他一下:“现在的你可打不过我。”
孙黔反手就抡了回去:“那可不一定。”
最后还是邢尚往中间一站,两人才不情不愿的消停了,几人在屋里简单说了一下如何行事,制定了下一步计划。
孙黔和邢尚不便多待,便要匆匆离去,临走前孙黔驻足片刻,没有回头,只是不大自在的道:“这些年不止我们挂念你,我偷剑时撞上了谢家那小子,若有机会,不妨去看看他。”
那挂念二字说的含糊。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终于回过头认真道:“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你的支持者,远比你想的要多。”
毕竟青丘一姓,枯骨成灰堆砌的忠烈二字,一朝有难,心中有些血性的,多少会帮上一把。
青丘玦望着他们离去,沉默的垂下眼。
谢陵瑜在府中歇了两日,孟毅忽而想起对邢雅娴的承诺,便颠颠的来找人,正巧谢陵瑜这两天没有听到有用的消息,心浮气躁。
两人一拍即合,前往邢府找人。
邢雅娴听侍从说孟、谢家公子找,兴奋的将衣橱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一众花花绿绿的衣裙中挑了个鹅黄色留仙裙,她对着镜子满意的绕了一圈,便像个花蝴蝶似的 “飞” 了出去。
“子越哥,云楼哥哥……”
她远远瞧见谢陵瑜,眼底闪过惊艳。
其实他也没多做打扮,一身月牙白外袍,里头是墨色鹤纹一点红,一直延伸到外袍,整个人看上去温润又俊朗。
孟毅看在眼里,嘴唇不动,含糊不清道:“这丫头眼睛珠子都要黏在你身上了。”
回应他的是谢陵瑜收起折扇,一下子敲在他头上,嘴唇微动:“少给我找事,我真没那意思。”
邢雅娴不知他们背地里的交流,一蹦一跳的在二人面前站定,活泼的转了个圈:“怎么样?”
孟毅撇了谢陵瑜一眼,给面子的夸赞:“我们雅娴穿什么都好看,水灵灵的。”
谢陵瑜附和的点头,见她不满的嘟嘴,连忙道:“正巧想买些小玩意,这便走吧。”
说着他抬步就走,根本不给邢姑娘说话的机会,邢雅娴泄气的在后面瞪谢陵瑜,孟毅摸了摸鼻子,拉着她走:“好啦,快走吧。”
最后孟毅站在了中间,充当一个中间人的角色,以免冷场,还要救场。
38 宫宴传闻
一路上邢雅娴使出浑身解数,分别从侧方,正方,甚至身子不动头动来试图接近谢陵瑜,奈何孟毅反应极快,本着不让妹妹 “误入歧途” 的心。
两人一路上像极了斗鸡,你脖子在哪我在哪,你人在哪我跟到哪。
谢陵瑜仍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对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在两个人几乎要打起来了的时候,突然停在了一个卖精致物件的小摊旁。
身边两人暂时休战,邢雅娴一看那些小玩意,眼睛就亮了起来,随手拿起一个把玩,夸赞道:“好漂亮呀。”
那摊主笑眯眯的,一抬头对上谢陵瑜审视的眼神,他也不慌,视而不见垂头解答邢雅娴的问题。
谢陵瑜越看,越觉得哪不对,越看,越觉得眼熟,越看,越觉得这个人怎么那么像——之前买面具那小贩呢?
那小贩从容不迫,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似的,还好声好气的道:“公子小姐若是喜欢,不妨挑上几件,咱们做小本生意的,价格自然也公道。”
说着,他冲邢雅娴笑道:“再说小姐生的美若天仙,就是将这小摊送与你,也是心甘情愿的。”
邢雅娴被夸的心花怒放,娇嗔:“还是个尽会花言巧语的。”
孟毅偷偷戳谢陵瑜,眨巴眨巴眼睛,意思很明显: 你不管管吗?
谢陵瑜瞪他: 我管什么,这该我管吗?
心里是这么回的,手上却拿起一个桃木剑穗,刻的是只小狐狸,瞧着憨态可掬,心下萌生出几分喜欢。
他问那摊主:“这个怎么卖?”
那摊主意味深长的笑了:“公子若喜欢,便送你了。”
孟毅大方的掏出银子放到小摊上,善解人意:“你也说了是做小本生意,我等不缺钱财,兄长喜欢,却也不喜亏欠。”
摊主看了看他们俩,稀奇道:“你兄弟二人感情倒是极好。”
孟毅骄傲的昂起头,被谢陵瑜用手压了下去:“家弟嚣张惯了,莫要见怪。”
他说着,将剑穗揣进怀里,状似漫不经心道:“我瞧摊主面善,颇有些一见如故,若是遇上了麻烦,可来谢府寻我。”
孟毅这次总算是聪明了一把,抬眼看了看仍然笑眯眯的摊主,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小气的将那银子揣回兜里,一本正经道:“大家既然这么有缘,在下就不与你客套了。”
那摊主也不恼,邢雅娴听不懂他们打的哑谜,挑了把玉梳和一颗透明的珠子,孟毅那一锭银子到底是没保住,进了那小贩的口袋里。
几人又去绣裳阁挑了几件顺眼的衣裳,沿路经过滋阁用膳时,已经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了。小二带他们来到常去的雅间,三人说着近况,东拉西扯的耗去不少时间。
邢雅娴突然愁眉苦脸起来:“近日陛下要设宫宴,潭天寺的灯寂大师云游归来,说是要给他接风洗尘。”
谢陵瑜和孟毅对视一眼,觉得并不简单。
潭天寺是国寺,灯寂大师则是陛下钦定的国师,但以重戮那薄情寡义的性格,应该不会这样兴师动众才对。
看出他们的疑虑,邢雅娴压低声音道:“我听我爹说,这灯寂大师是借着云游四海的幌子去体察民情了,这次回来似乎带回来了个大消息,只是具体是什么个消息,我们一概不知。”
谢陵瑜了然,心道果然如此,这次的宫宴不出意外的话是有场好戏,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借此来昭告天下。
孟毅和邢雅娴将此事当做谈资,说完一笑而过,谢陵瑜却沉下心来,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心里有事,一直琢磨着,直到他们满载而归,这才如梦初醒。
邢雅娴不舍的晃了晃他的衣袖:“云楼哥哥……”
谢陵瑜后退一大步,无奈道:“雅娴妹妹,莫要胡闹。”
邢雅娴眼里飞快闪过失落,却在下一秒扬起一个阳光的笑容:“谁要跟你胡闹,我走啦,下次见。”
谢陵瑜推拒的话被堵住,孟毅跟她挥手,这才揽着谢陵瑜进府,叹了口气:“走吧,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谢陵瑜心情复杂,皱着眉转身,蓦然,他目光猛的一顿。
谢府侧面不远处便是缘熙楼,而他侧头时却看见一人依着窗,慵懒的对他摆了摆手。
一袭白衣迎风轻动,一张清秀的脸上带笑,无声的对他做了个口型。
“艳福不浅呐……”
谢陵瑜看着他的口型,喃喃自语的道。
孟毅没听清,疑惑的看他:“什么?”
谢陵瑜低头笑了笑,合起折扇:“没什么,我说…… 我得躲躲。”
孟毅了然的往前走,一边还点点头附和:“确实,她既是知道你的意思,你便只能躲了。”
“哎,傻姑娘,天底下好男儿多了去了,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
谢陵瑜斜眼看他:“是啊是啊,我们孟公子多识趣,天底下怎么就没个姑娘慧眼识猪,治治你这毛病。”
孟毅一下子就听出话中的玄妙之处,跳过去掐他脖子:“又折损我,你找打……”
谢陵瑜反手抵住他下巴往外推,分毫不让:“说的就是你,怎么,想打架?”
“我呸!”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闹,家仆们似乎习以为常,交换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便看天看地,若无其事的各司其职。
傍晚,谢丞相一脸疲惫的回到府里,听说谢陵瑜今日出府逛街,便先去了趟他的院子。
谢丞相推门而入时,谢陵瑜正在看书。
他有些惊喜的起身:“父亲。”
谢丞相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紫州如何?”
谢陵瑜规规矩矩的坐下回答:“爹爹娘亲变化不大,如今出了趟远门,小二还是老样子,就是太玩心重。难民们都被安顿好了,孩儿走时他们还特意来送,我不放心…… 让小二帮忙看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