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只是自己欺骗他有些于心不忍罢了,揽一下又不会掉块肉,随他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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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西四合院内。
孙黔安顿好卢随,便与孟毅将隔壁的屋子打扫一番,这里的屋子有人清理过,并不多脏乱,他们收拾好,算了算时间小厮差不多应该到了,便坐下喝了杯茶。
孟毅觉得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不太好,犹豫着问:“孙大哥,要不我过来陪你吧?”
孙黔处处护着他,手臂还因此受伤,眼下他的死对头住在刘府,孙黔退避本就已经是委屈了,若没个人在身侧唠嗑,那得多无聊啊?
孙黔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还是摇了摇头,“无妨,我一个人……”
“哟,都收拾好了?” 熟悉的嗓音响起,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孙黔谨慎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朝声源处望去,粗布衣裳的人身形修长,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低头挠鼻尖的谢陵瑜。
孟毅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去看谢陵瑜,没想到谢陵瑜对上他的视线,目光闪躲片刻,居然直接低下头装死了,瞧着还挺心虚。
孙黔的目光上下巡视,最终定格在自己的包裹上,它被系了个花结,小厮定然是不敢这样做的,其他人也不会这么恶劣,那只能是青丘玦亲手收拾的了。
这人绝对不会这般好心,那就是有事相求了,那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眼见孙黔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抗拒,青丘玦眼中染上几分恶劣,他嘴边噙着笑意,冲他晃了晃手里的包裹,“孙小将军,到你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不待孙黔拒绝,他又道:“如今你对家在刘府住着,你避而不见不是,上赶着被虐也不是,不如即日启程前往南凌,将那卢知府关押起来,这样一来你回程之时,林城也走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话虽如此。
但从这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屋内陷入了沉默,青丘玦也不急,慢吞吞走过去将包裹放进他怀里,还伸手拍了拍,无视孙黔幽幽的目光,垂下的手露出青色的经脉。
他微微顿了一下,指节突然叩上谢陵瑜的手腕,拉着他坐下静候。
孟毅大气不敢出,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几次欲言又止,又怕陷入更窒息的氛围,只好闷头喝茶,不一会一盏茶水就见了底。
谢陵瑜伸手捂嘴轻咳一声,孟毅眼睛一亮,却听好友道:“孙兄,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孟毅一愣,余光看见青丘玦露出笑容,他磨了磨牙,刚要反驳便见好友正色道:“南凌知府虽算不上威胁,但如今刘县令妻女已被救出,若不尽早捉拿,唯恐生变。”
孙黔闻言收回幽幽的目光,低着头似乎在思索,孟毅泄气似的趴在桌上,谢陵瑜给了他应该安抚的眼神,他这才撇撇嘴。
“好。” 孙黔沉吟片刻,利落的答应了。
他起身拿起自己的佩剑,深深看了一眼青丘玦,对他们一拱手道:“我即日启程,用不了多久便能归来,诸位保重。”
谢陵瑜回礼,颇为不好意思,“孙兄,有劳了。”
青丘玦没动,指了指他怀中的包裹,“给你带了些阴人玩意防身,不要掉以轻心。”
孙黔握着包裹的手紧了紧,紧绷的面容松了些许,低声道:“谢了。”
外头有人备好了马匹,两匹良驹打着响鼻,蹄子在地面上不安分的交替踏着,一人伫立,手中牵着缰绳,正是柳岿。
孟毅跟在孙黔身边,见他利落的翻身上马,不舍的挥了挥手,“孙大哥,一路小心啊。”
孙黔低头看着三人,也抬手挥了挥,等柳岿也上了马,便一勒缰绳,扬长而去,留下一句模糊不清的,“走了。”
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夕阳下那身影高大沉稳,不难看见以后更加成熟的影子,孟毅对着他离开的地方愣神许久,突然笑出了声。
谢陵瑜也笑了,两个人对视一眼,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谢陵瑜笑骂:“当初是谁说人孙小将军不像同龄小辈,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简直是避之不及,在看看现在……”
孟毅瞪眼,想要解释又无从下口,好在余光瞥见默不作声的青丘玦,他灵光一闪张口就来,“那你们俩一开始还跟斗鸡似的呢,现在都一起养孩子了!”
谢陵瑜笑容一僵,愈发觉得孟毅这张破嘴该锯,他觑了眼青丘玦意味不明的脸色,抬脚就踹,“就事论事,你扯我做什么?”
孟毅灵活的闪开,正要嘲讽,便看见青丘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那个,我去看看卢随他……” 孟毅察觉到不对,想要开溜。
青丘玦慢吞吞的开口,“说起孩子,孟公子整日清闲,小阿宿我们也不放心交由他人,这便有劳孟公子了。”
孟毅:“……”
我为什么就非要多句嘴?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一边想着推辞的话,一边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向谢陵瑜,这次好兄弟再一次背叛了他,见死不救的冲他笑,还胳膊肘往外拐。
“是啊子越,小阿宿那么乖,你不喜欢吗?”
孟毅犹豫了一下,脑中浮现出小阿宿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嘟嘟的嘴唇,还会要抱抱。
他纠结片刻,终究是小声道,“行吧。”
几人打道回府,孟毅嘴上不情不愿,刚到刘府就迫不及待的去了小阿宿的院子,两位奶娘都是青丘玦找来的人,尽心尽力的照顾着,绝不会有问题,让孟毅去不过是怕他无聊罢了。
孟毅听不了弯弯绕绕的东西,带在身边办事怕他不喜,便干脆给他找些事做。
路上没遇到林城的人,但一想到此人与他们同住刘府,谢陵瑜心中难免有些膈应,他进屋小心眼的把所有窗户都关上了,生怕看见他们的影子心烦。
一转身却直直撞到个人,他鼻尖擦过对方柔韧的颈窝,那片肌肤细腻光滑,他鼻尖充斥着青丘玦独有的淡香,许是被吓到了,一瞬间他心如擂鼓,眼神不知道该往哪放。
红晕染上耳廓,蔓延到脖子,谢陵瑜方才不曾觉得热,此刻却无端被蒸的出了汗,他匆匆退后一步。
背抵上了窗扉,他听见眼前的人问。
“你很热吗?”
谢陵瑜抬眼,看见他同样微红的耳廓,这人顿了顿,犹豫着道。
“要一起沐浴吗?”
64 较量
屋内静的落针可闻,只余下两人轻浅的呼吸声,这个问题有些似曾相识,却打的他措手不及,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陵瑜有些为难,他不曾与人这般亲密过,就算是幼时也不曾与贺蔚共浴。
可这莫非是青丘玦示好的方式?
也许他与好友都是一起沐浴的?
若是自己拒绝了会不会让他下不来台,或者觉得失望?
谢陵瑜脑内闪过一连串的问题,可谓是天人交战。
他沉默良久,终究还是妥协的低声道:“…… 好。”
这一声里不难听出犹豫。
但其实青丘玦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他方才无端觉得有些尴尬,想到什么也就说了,谁知谢陵瑜一反常态,不按常理出牌,愣是让他噎住了。
这话都已经说出去了,那只能打落的牙齿肚里吞。
青丘玦喉结滚动几下,含糊的应道:“啊,好。”
刘府有一处浴房。
比不上京城精致华贵,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屋内有一深池,约摸到成年男子的大腿处,四壁由光滑的木板围成个浴池,衣物可放置在屏风或不远处的木椅上。
此处一般是供给主人家使用的,如今刘县令无暇享受,但好在每日有人打扫,这才便宜了他们二人,两人自方才起就沉默着,各自拿好换洗的衣物,便进了浴房。
浴房中烟雾缭绕,热气袅袅上浮,家仆贴心的点上熏香,见青丘玦侍候着,便规规矩矩的退下,顺手关上了门。
谢陵瑜还在踌躇,手指搭在腰带上,耳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犹豫着转头,恰好看见青丘玦衣衫半褪到肩头,粗布衣裳滑落到地上,露出他精瘦有力的躯体,覆着薄薄一层不显夸张的肌理,双腿笔直修长。
这本是十分养眼的一幕,谢陵瑜下意识想要别开眼,心里念叨着非礼勿视,却在下一刻,目光凝聚在他脖颈肩头处,那里有大片被衣裳磨出的红痕。
谢陵瑜皱眉,目光顺着那红痕一路向下,看见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这些疤痕像是陈年旧伤,呈月牙白色,却意外的没有破坏掉这份美感,反倒是多了几分侵略的野性,令人看了莫名口干舌燥。
青丘玦搭在裤腰上的手一顿,最终留了件底裤,谢陵瑜见他要转身,这才匆匆扯开腰带,三两下便把自己的衣裳胡乱褪下,也有所保留。
也许是浴房中热气蒸人,谢陵瑜整个人泛起粉色,又因为莫名的心慌,故作大方的大步跨入池中。
溅起的水花打在一只脚刚跨入浴池的人脸上,青丘玦微微偏头,眼睛下意识闭上,但还是进了些水,有些涩。
谢陵瑜见他揉眼睛,这才反应过来,他心虚的凑过去抓住青丘玦的手腕,不让他碰,“怎么样,难受吗?”
青丘玦眯着眼睛眨了眨,入眼一片白皙,晃得他又闭上了眼睛,沉声道:“无妨。”
谢陵瑜不放心的端详片刻,见他除了眼尾有些发红外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尴尬的气氛在这一刻被冲淡了,谢陵瑜退后坐下,水池的水刚好到他锁骨处,对面青丘玦也陷入水中,露出宽阔有力的胸膛。
室内水声淋漓,谢陵瑜忍不住问:“你们平日里喜欢共浴?”
这个问题其实是随口一问。
他知道青丘玦虽是习武之人,但文采丝毫不差,否则也不会在雾鲸落一举夺魁,可他没有文人的酸气,也没有武者的蛮劲。
他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度。
很难想象青丘玦与一群壮汉共浴的样子,谢陵瑜只是略微设想,便被惊的一抖。
“偶尔,迫不得已时才会。” 青丘玦淡淡道,声音有些低沉。
谢陵瑜一愣,想问那为何会与我一起,可话到了嘴边,却化作一声含混的应声,“原来如此……”
他垂下眼,心里莫名的有些乱,他伸手拨了拨流水,细流自指缝中溢出,谢陵瑜放任自己没入水中,温热的触感包裹着他。
“至多三日,孙黔便能归来。” 青丘玦仰头,放松的靠在池壁上。
前提是不出意外的话。
谢陵瑜看向他,目光不小心露出一丝专注和狐疑,没有理会方才他说的话,而是一字一顿的问,“青寨,是你的真名吗?”
青丘玦背脊紧绷了一瞬,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状似若无其事的道:“为何这么问?”
一向从容淡定的人难得有些不安,心中似有刺挠一般。
谢陵瑜看出他似乎不想提起这个,心中有些懊恼,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他很快笑了笑,“无事,只是随意问问……”
有些鸿沟难以跨越,他们本就……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喧哗,两人神色一凛,之前粘稠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
他们拿起白布随意擦拭几下,顾不得别的,迅速套上衣裳,一路疾走出门。
浴房的门 “碰” 的一下被推开,室内的热气争先恐后的浮出,冲散了蒸腾的水汽,他们二人墨发蘸水,随意的落在身后,不一会儿便湿了一大块衣襟,但如今已然无暇顾及。
谢陵瑜见家仆们神色慌张的乱窜,随意抓住一个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家仆眼睛一亮,反手抓住他的衣袖,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尊卑有别了,他哭丧着脸,“公子快去瞧瞧吧,林将军的属下方才去阁楼巡视,不知怎么的与人生了争执,这会乱成一锅粥了,公子您快去看看吧!”
谢陵瑜心下一沉,怒火中烧,他松开家仆的手,大步朝阁楼赶去,他一路上面沉如水,却被一股力道按住了肩膀,谢陵瑜一愣。
他们脚步未停,那股力道似乎是为了提醒他,转眼便收了回去,青丘玦看着他,脸上没有笑意,“谢陵瑜,静心。”
这是青丘玦第一次直呼他的大名,谢陵瑜犹如当头棒喝,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往前走。
阁楼位于镇中,有点动静街坊邻居几乎都会被惊动,此刻他们远远的站在自家门前,冷冷的看着林城极其下属,郎中们与那群武将对峙,气氛紧绷,剑拔弩张。
首当其冲的是那位匪气郎中,正在叫骂着,愣是不带一个脏字把人骂的狗血淋头,那下属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当即脸红脖子粗的要骂回去,刚张口就被林城狠狠抽了一巴掌。
“够了!” 林城余光瞥见谢陵瑜匆匆赶来,面色更加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