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有思虑多久,云归便应了,“大皇子放心,力所能及之事,我不会推倭。”不过是多费些心力,多照顾一个人罢了。
向临笑得带些满意,“我便知晓你是个好的。”
“我从不知大皇子是这样轻信他人的人。”云归微微一笑,“要知晓,我来你这儿,可是经了太子同意的,你便不怕,我是太子派来杀害你的?”
向临斜睨一眼云归,“虽说我这么些日子,无甚作为,到底也知悉许多事儿。云府从来无意投靠太子,至于你,更非攀附权贵之人。”
“这话倒是让我不得不谢大皇子的高看了。”云归言道,“怎能说是无甚作为?昔日你非大皇子时,可曾治水患,效力朝堂,不若皇上也不会在那时,那般提携你。,’
向临一怔,随后笑道,“说来,确实是那会儿活得更有用些。”
云归听这话,忍不住问道,“大皇子可曾后悔过?若是早一些入宫来,或许很多事情有所不同。”
向临沉吟一会儿,微微摇头,“本来我并不信命。但如今看来,或许许多事情当真冥冥中自有安排。那时我并不知我竟如此短命,自要入宫前,好好历练一番,如此也能更懂得行事之道。且若非入了朝堂,我也不能那般快找到机会,与父皇相认,入得宫来。”
云归颔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在。先前的向临,如何能知自己不过刚开始与向寻相争,就再也后继无力,只得病身了?
不过,他到底觉得向临病得蹊践,“你这病,太医是如何说的?”
“太医只说许是罕见疾病,一时间寻不着法子医治我。”向临答道。
云归心里头愈发怀疑,“会否……并不是病?”顿了顿,“虽说我医技尚浅,但若大皇子不介意,我可替大皇子把一把脉
向临笑出声来,“你这是怀疑我被人下了毒?”
这个云归当真聪颖又机敏。他确实是中了毒。
除夕夜里,那飞来一箭,直刺入他的小腹。虽说未有伤及要害,捡了一命回来,但从此,他就开始夜半头痛欲裂,一食即呕,至今也不过半月功夫,他就已经体力全失,浑身刺骨疼痛了。
他不知晓到底是那箭上有毒,还是后来太医医治时,在他的用药里头,下了毒。那时他因伤势整个人迷迷糊糊,想闹明白也无力施为。
但有一点他明白得很,太医如今的支支吾吾,言不尽实,更不真正医治他,必与太子脱离不了干系。
在明白这一点后,他也无意再用药了^每每煎了药来,他不过随手倒入花盆里了事。倒不是因着药里还有毒。
他虽不曾多用心学医,但跟着老头子多年,若非+分罕见的毒,他都能辨一辨
太子必是打算在登基位稳前,用药吊着他一条命。好给自己挣一个贤明大度的好名声。
毕竞大靖几乎无人不知,他与太子不合已久,为着诸位争得寸步不让。若是太子登位,还好好留着他,那世间人必称颂太子贤明大度,能容人。
太医给他开的药,既不当真解他的毒,也不由着他状况继续坏得极致,失了性命。与其让自己的生死彻彻底底在太子掌握之中,还不如早些让自己死了算了。
并非他太过灰心丧气。便是万分想让老头子入宫来给他医治,太子也是无论如何不肯的。说不得会来个先下手为强,直接把老头子给杀了。这样可就真是舍了孩子还套不着狼。
第17章 宫门抢人
“你有这份心,便来替我把一把罢。”向临并未有在云归身上寄子希望。云归于医术上有多少斤两,他还是清楚的。此时答应,也不过是不想拒绝云归罢了。
云归走至向临身旁,在一边坐下,示意向临伸出手来。向临难得乖顺地把手放在两人间的案上,由得云归把手指搭在他腕上。
以往,向临并不算+分瘦削之人。云归此时搭上向临的手腕,却觉可算“瘦骨嶙峋”四字。先前向临整个人窝在榻上毛毯里,只一张脸在外,瞧不+分清楚,此时见了这手,才彻底知悉向临如今境况。
想完,凝神把脉。不过一会儿功夫,云归就只得叹息着收回手。
脏腑虚弱,气血阻滞,脉细无力,脉动久止,这是脏气衰微,虚脱之象。果真是医技过浅!连向临体内中了何毒,他也探不得!
也不知向临先前对他有无期望,若是有,他眼下必是让他失望了。
“无事,总归人终得一死。”向临看云归眼眉低垂,笑着言道。云归果真是个良善之人。一到这种关头,云归再不见先前那种事不关己的淡漠,反而于心不忍起来。
“你心里可还有怨恨?”云归看向向临,低声问道。
向临看向窗外,又回过头来,“自还是有的。这样深仇大恨,便是我想忘,也忘不得。”
云归久久无言。向临也兀自看着窗外。一种沉重的寂静,笼罩了整个看起来华丽精致的宫殿。
也就是荣华权富,让谢氏一族全无顾忌地打压卫氏一族,更鸠占鹊巢,夺人所有,害人性命。有了这妆妆罪恶,仇恨便衍生出来。不止于一代,而是传于下代,后人竟不敢忘。
不由问自己,能够放下前世仇怨的自己,若是遇上向临这样的深仇大恨,真能照样放下吗?怕也是不能够的。
眼下自己能够海阔天空,不过是因为一切可以重来,母亲或能安乐一生,父亲或能荣康一世,他与楼桓之也或可携手终老。
辞别向临,离开皇宫时,云归竟有种感觉——此次怕是见向临的最后一面。
云归将与向临的见面,细细告知刘少悟,便见刘少悟瘫坐椅上,久久未有言语。就在云归打算离开时,刘少悟却突然从椅上蹦起来,不管不顾往外冲,“我要去救他!’,
云归一激灵,连忙拦住刘少悟,“你不可去!大皇子深怕你有危险,无论如何也不愿你入宫!且你也根本入不得去!只怕你还未有靠近宫门,就已经被斩杀了!
刘少悟却听不进耳,整个人好似瘫狂一般,双眼赤红,“我要去救臭小子!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这般模样的刘少悟,云归哪里拦得住,不过一眨眼功夫,刘少悟就已脱离了他的桂措,飞奔一般往外冲去。
云归心里有些急了,想要直追上去,又深知单靠自己,拦不住刘少悟,只好连忙上马,去威远侯府寻楼桓之。
幸而楼桓之在侯府未有走开,一见云归焦急模样,也不管别的,连忙去马棚骑了马,随着云归一道策马而去。
云归一边把马驾得飞快,一边断断续续和楼桓之言道,“刘少悟想入宫,我拦不住,只好来找你。也不知他眼下到了哪里,我就怕他一时冲动,叫人直接伤了。
楼桓之劝道,“想来无事的,我们快些赶去,把他拦下来,也就好了。”
云归曾告诉过他,早前认的一个医术厉害的师父,叫做刘少悟。也告知过他,这刘少悟是一直带大大皇子的人,和大皇子感情甚笃。
一听云归的话,就知晓那刘少悟要冲入宫,必与大皇子有干系。说不得就是大皇子不大好了。
虽说宫里往外传的消息是大皇子伤势渐好,不日痊愈,可消息向来真假难辨,尤其是宫里眼下,都为太子一个人把控着,想让外头人知晓什么,不知晓什么,可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两人快马加鞭,便是在人多的街道上,也顾不得许多,匆匆赶到宫门前,却见刘少悟竟已经在了。
不远处还有一匹原地踏步的马,看起来眼生得很,怕是刘少悟打哪儿抢了别人
的马来。
云归两人还未下得马,宫门前的一众侍卫已经举起长矛,直对刘少悟,呵斥道,“何等浑人!竟敢撞闯宫门?”
云归看着长矛尖尖的头在日光下闪着利光,心脏不由狠狠一缩。前世,他就是死在这样的长矛下。
楼桓之先一步下了马,到了众人跟前,还未说话,那些个侍卫倒是认得楼桓之,开口问安,“给楼世子请安。”却也不变姿势,仍旧警惕防备着刘少悟。tsXDz
云归回过神来,便连忙下了马。亦到众人跟前,微一拱手,道,“诸位兄台,这位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今儿有些不对劲,脑子糊涂了,这才跑到宫门来,还请诸位饶恕他这一次。”
侍卫也认得云归,又给云归问安,“见过云大人。”随后纷纷上下打量刘少悟,果见他神情恍惚,好似真有些不妥。
云归见侍卫们迟疑了,便要上前将刘少悟带走,恰此时,有人自宫里出来,后边跟着两个太监。
侍卫们又纷纷给要出宫的那人见礼,“见过宋大人。”
云归抬眼看去,却是两个熟人,走在前边的是宋连义,也即是宋连仁的同胞哥哥,与宋连仁不一样的是,从文不从武,早些年就已经出入朝堂,如今已是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
虽然宋连仁的身死,并不是他一手所为,但从蒙国回到京都以来,宋连义种种表现,无论是朝堂上的刁难,还是一个简单的眼神,都可见宋连义因为宋连仁的事情,恨上了自己。
宋连义后边跟着的一个太监,也是他所知道的。这太监也算是向寻的心腹,好似唤作连才。
连才看见云归和楼桓之,先给两人行礼问安,随后却是板着脸问侍卫,“你们这般拥堵在宫门前是为何?”
因着太子如今是宫里第一人,连才又是太子跟前得力的,侍卫们自然给他脸面,不敢造次,认认真真答了,“方才有人撞闯宫门,我们几个这才拦在这儿。”
因着宋连义不管自家有没有过错,就将他给记恨上,云归自然懒得跟这样的人问好客套。要真是待之有礼,说不得宋连义还以为他心虚,以为他怕了宋家。所以直接当作未有瞧见宋连义,连招呼也是不必打了。
而楼桓之,因着云归,还有之前宋连仁对云归做的事情,自然对宋连义也无好感,便也将其视作无物。
见连才好似要插手此事,云归心生警惕,这连才是太子身边的,虽说眼下看起来,是连才被太子派来送宋连义出宫,可谁知晓这到底是不是凑巧?
云归还未有说话,连才已经向几个侍卫呵斥道,“你们怎么办事的?这宫门何等要紧?既有人擅闯,你们直接弄死了事!若是刚好惊扰了哪位责人,又或是让这样心怀巨测之人闯入宫中,伤了哪位主子,你们可担当得起?”
“连公公,这是一个误会。我这远房亲戚今儿病了,有些稀里糊涂的,这才跑到宫门来,实在非有意为之。我这就将人带走,只是给几位侍卫大哥和公公造成了些许不便,还请诸位见谅。”云归连忙言道。
不消云归使眼色,楼桓之已经一把将刘少悟拉过来,“改日我请酒水,向诸位赔罪。”
侯府世子说要请酒,饶是侍卫们如何意动,也是不敢消受的。只是未来侯爷说到这个份上,他们自然不好不给面子,且也确实未有造成甚动乱或是祸事,卖个人情给未来侯爷,也无不好。
且以往楼世子是禁卫军统领,虽说他们几个不是楼世子那会儿带出来的,但也算是旧上峰,不好轻易开罪。
就在带头侍卫正要说话,答应了楼桓之时,宋连义悠悠道,“云大人,这擅闯宫门可不是小事儿,哪里是一时糊涂就能开脱的?照我说,就该立即把人拿下,送到牢里好好拷问一番,看看他是否有甚不良居心!”
第18章 太子出手
宋连义心里冷笑。说甚远房亲戚?这话谁信呢?要真只是远房亲戚,他云归至于这般着紧,巴巴儿地要领人走?
好不容易能逮个机会让云归难受一番,又能借此机会参他一个纵亲犯事的罪名,他可不愿意放过。
之前他还顾忌几分,不敢对云归动真格儿的,眼下太子好事将成,他们宋家又是早早靠拢了太子的,何愁来日不得新帝倚重?
云归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时好运,得了将要驾崩的皇帝青眼罢了,竟就敢不把宋家放在眼里,不把他亲弟弟放在眼里!
要不是云归,连仁根本不会和那可恶的苏中荀合谋,更不会被那苏中荀杀人灭口!可怜他的胞弟,还未大展宏图,就身死在他乡异地!
本来,他和连仁两个宋家直系嫡子,一个从文,一个从武,早早投靠了太子,待得太子登基,他们一个把持朝堂,一个掌控兵权,该有何等风光?
可这美好愿景,却被云归和苏中荀打破了!他的亲弟葬身蒙地,连魂归乡土都不能,他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像一下了就老了+岁……这些都是拜云归和苏中荀所赐!
苏中荀这个杀人凶手死了,被葬在蒙地,但他也不会放过,他必定要让人掘地三尺,把他的尸身挖出来鞭尸!就算苏家势大又如何?能比过即将要如日中天的宋家吗?
至于云归,只要云归在这个世上一天,他就不会让他好过!他一定要让他也尝尝,亲人离世的痛苦!
有宋连义开口,连才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在太子跟前,不如周全和添平两个得脸,但到底也是有些分量的。
虽然太子有意重用宋家,可宋家这个公子哥儿对于太子来说,却是不中用的。前头死了的那个宋二公子没脑子,跟前这个宋大公子也不见得厉害多少。
若在平时,哪里用得着他亲自来送这宋大公子出宫?不过是太子刚好得了消息,知晓将大皇子带大,如师如父的人,状似疯癫一般要摈闯宫门,太子这才让他假装凑巧地送人出宫门,实际是要将这个人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