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云大人和楼世子有意要帮这么个人,他这太子贴身太监的身份,不太够用,刚好这宋大公子好似与云大人不太对付,或能替他做了这事儿。
如是这样,他不止完成了任务,还能够不十分得罪云大人和楼世子。虽说楼世子身份高一些,可他作为太子的身边人,还是知晓云大人在太子眼里,是有些分置的,自然是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宋大人未免太危言耸听。我这远房亲戚毫无武力,又是个算得‘年老’二字的,与皇宫毫无牵扯,好端端的,他怎么可能蓄意闯宫?”云归盯着宋连义,冷声言道。
果然是他太天真,觉得宋家该不会这样黑白颠倒,没想宋家竟真将宋连仁的死,算在了他的头上。
虽说宋连仁身死和他有那么点儿关系,可到底是宋连仁先要害他,而他也已经手下留情,没有直接拿了宋连仁的性命。
若是早知手下留情还是被视作杀人凶手,那一开始还不如直接痛下杀手,省得眼下心中憋气!
宋连义冷笑道,“云大人一口一个‘远房亲戚’,是想让我等看在你云大人的面子上,不计较云大人亲戚的过错?”
这话就差没直接说云归仗势欺人,以权谋私了。云归可不敢认这样的罪名,“我提他的身份,不过是要告诉诸位,我深知他品性,必不会做出这样事儿来,并无其他意思。宋大人会如此想,想必应了‘以己度人’四字罢?”
话刚落,宋连义还未来得及发作,刘少悟就已经再次失了理智,奋力去挣楼桓之抓着他的手,“你们别再拦着我!我要去救他!”
因着楼桓之起初未有对刘少悟有太大警惕,又注意着云归和宋连义这边,一时不慎,真让刘少悟挣脱了去。
眼看着刘少悟将要入宫门去,侍卫们醒过神来,连忙用长矛将人挡住,之后都心有惊惧。
若是真让人入了宫门,那他们这些人轻则受几十板子,躺在床上养一两个月,再不能守卫宫禁,重则可能是直接杖毙!
宋连义见此,怒气下去,得意上来,立即下令,“速速把此人关押天牢,回禀
了太子后再做定夺!”
这疯老头真是不要命了,竟然还敢往宫里闯。也多亏他还敢擅闯,让他能够更有底气地下命令。
侍卫们不着痕迹地看向连才,见他微微点了头,便再不迟疑,当即将刘少悟双手反扭背后,要将人押送走。
“慢着!”云归急声道,“此事何需小题大做……”
话未完,被宋连义打断,“云大人,此人连番撞闯,危害宫中皇上皇后和太子的安危,还请云大人莫再为了远房亲戚,而不顾朝廷安稳,天子安危!”
宋连义咬重了“安危”和“远房亲戚”的字音,一则警告云归,这样处置并非小题大做,而是云归想要大事化小,二则却是讽刺云归,为了一个所谓的远房亲戚,竟连朝廷和王室安固也不顾及!
不等云归再说,宋连义一个摆手,几个侍卫押着刘少悟便连忙要走。刘少悟却是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喊道,“放开我!我要入宫救人!”
云归还要上前阻止,宋连义已经道,“云大人,救人也要看看该不该救,能不能救,本以为云府是好教养,知礼数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但愿令尊亦是愿意云大人这般卖力为远房亲戚脱罪的。”
云归心一凛,宋连义竟是威胁他?且是拿他最在乎的亲族来威胁他?
宋连义瞧着云归青白难看的脸色,愈发快意起来,“云大人,你还是好自为之罢。”说完,朝边上一招手,宋府的马车驶过来,宋连义便优哉游哉地上了马车,随后扬长而去。
今天他所做的,只是向云归讨点儿利息。最好这疯老头在云归心里,有大分量,这样等到这疯老头死了,云归才会更加痛苦,而宋家上下才会稍感安慰!
宋连义离开,留得连才躬身向云归道,“云大人放心,太子向来秉公贤明,必不会冤枉或错罚了谁去。”
云归看着连才,心里实在没法不信,这件事情与太子未有干系,可他眼下又能如何?为难一个太监,也不能把刘少悟给带回来。
只得和楼桓之告辞离去。
路上,云归郁郁不乐,楼桓之劝道,“无事的,咱们再想想办法。”
云归叹道,“都是我不好,明知晓他是个冲动的,还把实情告知他,这才出了事儿。”
刘少悟向来是有些莽撞的,即便已经年纪不小。且,向临又是刘少悟最在乎的,乍然听他说向临的惨境,刘少悟如何还能冷静下来,以图后计?
“这也不关你的事儿。谁能料到他这般大失分寸,不顾一切?”楼桓之又劝。
“我之前还答应了大皇子,替他照顾好刘少悟,哪里想到立即就出事儿了。”云归又叹。
“你啊,就是把自己逼得过甚。你与他们本来已经是两清了,因着善心,你帮了一个又应另一个,方才你还不惜拖累自己地要救他,已经是尽了心力,实在不必内疚。你这样子,让我瞧着心疼。”楼桓之见云归如此,也忍不住叹气了。
“不知宋连义那厮,明日可会搞出什么事儿来。”云归有些担忧。若只是拖累自己也就罢了,就怕方才情况紧急,未有思虑周全,把云府和父亲也牵扯了进去。
“不外乎明儿参奏一本,这种事儿说大不小,真要追究也确实讨不了好。早知晓,先前就该利落收拾了这等小人,省得今日来恶心人。”楼桓之言道。
云归难得听楼桓之说话这般不客气,“哪有那许多早知晓?说实在的,也不知是否我和宋家的人天生不对盘,怎么走了一个宋连仁,又来一个宋连义?”
楼桓之微微一笑,“这只能说宋家家风如此,子弟秉性便也相似。”
云归眨了眨眼,“说得+分有理,看来问题并非出在我的身上。不过这宋连义……倒是比宋连仁聪明一点儿。”
楼桓之心里拿定了主意,尽早收拾了宋连义,免得又给云归造成麻烦,但不愿给云归瞧出什么来,便转而道,“还得在明日早朝前,想个法子,好应对他的参奏
“怕是难。”云归想了一会儿,“你不必担心这事儿,我回去后,和父亲好好商议商议,你今儿随我跑一遭,回去好好歇息才是
第19章 宋家恩怨
连才回东宫复命。
“回禀太子殿下,奴才已经将人抓起来了,只等太子决断。”
向寻未从奏折堆里抬起头,只道,“好。先关一阵子罢。”
连才应“是”,又细细说起方才境况,向寻依旧凝眉批阅奏折,直到听见连才说,宋连义对云归颇为不客气,才从奏折上抬起眼来。
连才瞧见太子眼中的凌厉之色,心中也是一紧,待得太子说一声,“我知晓了”,连才便飞快地行礼告退,不敢稍稍逗留。
离了大殿后,连才不由想,幸好自己未有对那云大人无礼,看来那宋大公子是要倒霉了。
想想又觉得那宋大公子活该。不过是父亲早早投靠了太子,太子有心用一用,那宋大公子就以为自己也身价倍不同,可以随意对待同僚了。
楼桓之不太放心云归,怕他仍旧心里不开解,同时也是想与云归一道解决明儿的事儿,便厚着脸皮,随着云归一道上了云府。
先是去了云锵书房,将方才事告知云锵,云锵听了,果然也是凝眉不解,“你也太冲动了。”
听得比自己还要冲动的云销,这般说自己,云归竞有了些笑意。“父亲,那时也想不出好法子。刘少悟确实是不管不顾撞闯宫门,而我当时要救他,不给他安个关系,那些侍卫怎会给情面?”
楼桓之在一边附和,“若是与我们两人毫无关系,那侍卫自然是毫不顾忌,当即将人拿下再说了。”
有了云锵的赏识,和楼桓之的常常拜访,云锵和楼桓之两人是愈发熟稳,简直有些像是忘年交了。说起话来便不似以前颇多顾忌。
云锵点头,“这倒也是。”
他是赞同云归去救人的。怎么说,那也是曾经教导过云归的师父。即便后来脱离了关系,到底还有情分在。若是云归今日袖手旁观,才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心寒呢
“当时委实找不着好说法,刘少悟偏又劝不听,死活要入宫去,真真有些魔怔了。儿子一时急了,偏搅事那人又是与儿子有嫌隙的,自然讨不了好。”云归言道,“儿子也未有执意与人硬碰硬,想要好好说道理,奈何道理当真不站在儿子这边。”
宫门守卫何等要紧?历来是皇帝太子等最为着紧的,人一旦撞闯,皇帝和太子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更不用说擅闯皇宫之人,还与皇长子有重大关系。
“既你已猜得,太子要插手,你就该适时而退,似你方才这样紧抓不放,才是既救不了人,还落了把柄在人手里。”云锵叹道。
在他看来,一旦有太子插手,那人便是当真难救了。毕竟不是太子栽赃陷害,而是真有错处犯在了明面儿,就算太子秉公处置,也已可让刘少悟吃不了兜着走了
云归无言以对,只好垂头沉默,楼桓之见此,便道,“此时再说这些,也无可补救,不若早些想出明日的应对之法。”
三人沉默下来,各自思虑。半晌后,云归心里一动,道,“其实哪有那么多可想?他参奏我,我自然也可参奏他。”
楼桓之看着云归眼里的狡黠,心里有些痒痒,但云锵就在前边,不敢有丝毫表露,故作严肃道,“只是他有我们的把柄,我们可未有他的把柄在手。”
云归笑道,“他那样傲慢的一个人,在宫门前,对着禁卫军,也敢指手画脚,越俎代庖,来日要是升迁了还怎么得了?”
云锵和楼桓之都是眼睛一亮,“是啊,这般显眼简单的名头,竟一直未有想到。”禁卫军可是直接受皇权管辖,非是一个臣子可以指手画脚的。
云归在这两人面前,向来放松自在,笑着笑着,便多了些得意之色。微尖的下巴还微微地抬了起来。
落在楼桓之眼里,更是觉得心痒难耐。恨不能立即将云归抱在怀里,肆意亲上几口。
“明日只看太子偏向谁了。”云锵言道。又想到那宋家,是太子党,心里又担心起来,“太子怕是会偏祖宋家。”
云归心里其实拿不准向寻会偏向谁。他虽看不上向寻对他的心思,可也不得不
承认,正因向寻如今在意他,他才能讨得了好,也才能和向寻仔细谈条件。不若似他刚惹怒了向寻,便是不死,也要乖乖等着向寻来日收拾的。
不过,向寻在意归在意,在他心里,至关紧要的,到底还是他向氏的千秋基业和大好江山。既向寻要用宋家,总要给些甜头宋家,不好此时就把人家的嫡长子给治罪。
其实可以说,这样应对有些像赌博。赌嬴了自然欢喜,赌输了也只能说自己不够厉害,又或是运道不好。
云锵愈想,愈放心不下,“这个法子,怕到底不能够解决
楼桓之却是开口道,“伯父,依我看,此法可成。若我所料未错,宋家和云府的两道折子,都会被太子压下。事后,太子会稍赏宋家。”
云锵看向楼桓之,知晓楼桓之先前和太子走近过一段日子,这番话说得也有些底气,怕是对太子有些了解,才这般认为的,心里便稍安。
云归也道,“这倒是十分符合太子作风。”毕竟,这两件事儿都可小可大,单看上位者怎么想,又有什么谋划。
且不说他刚让向寻答应了,要保云府安宁,便是未有这桩事儿,向寻也未必想此时就动云府。至于宋家,更是不愿轻易动了,只要折子压下来,过阵子给些恩典宋家,也就是了。
云锵颔首,“你们两个都说得+分有理,那就如此办罢。云府这么些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总不能一点小事儿,就至于让我们提心吊胆得没个安宁。”
云归和楼桓之相视一笑,一齐应道,“是。”
有云锵和温媛的盛情邀请,又有云定的欢喜请求,楼桓之从善如流留在云府用晚膳。五人静静用膳,又闲聊几许,倒是+分适意。
直至戌时中,楼桓之才告辞离去。云归将人送到门口,道,“你今儿累了一天,回去早些睡罢。”
楼桓之笑着点头,“你莫想太多,事情总有法子解决,总归还有我在你身后。
翌日。朝堂。
太子与众朝臣议事,一件大事是蒙国大汗接着攻打湘国,另一件大事便是大靖北边、收归版图的蒙地粮食不够。
直至下朝,太子都未曾提起云家和宋家上表的奏折。
宋连义在出宫前,拦了一把云归,正要说些不好听的话,楼桓之已经出现,先声夺人,“太子压下不提,宋大人还紧抓不放,可见确实不把王室君威放在眼里。
宋连义是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云归也是正四品的参军,官阶相当,宋连义便仗着宋家比云家更得太子的心,而大靖又是向来文臣高于武臣,此时又再无皇帝爱重云归,自是更加不把云归放在眼里。
可楼桓之却不同。有爵位在身的,到底比未有爵位在身的要尊贵。若是楼桓之作为世子,毫无建树,那威远候这爵位被削是很有可能的。可偏偏,楼桓之在战场上屡屡立功,来日便是不升爵,也是要接着承继侯爷的。
且便是不说爵位,只说官职,楼桓之前儿从北边回来,皇帝将其从从二品的副将,提拔为正二品的武将,自是比他这个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要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