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提到祁映雪受伤一事,应昭远的神色不免有些愧疚“若是我的武功再高强一些,祁师兄也不会……”
“既然如此,待我们回到山上,昭远就要更加刻苦,更加努力才是。”
这还是祁映雪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应昭远的内心不由一阵激动:“是!”
行走多日,终于能够看到刻着「天道宗」三个大字的山门。
明明并没有离开很久,应昭远却无比怀念这个地方,甚至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帮着其他师兄处理完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应昭远才跟着祁映雪回了樱华殿。
寒琴华和往常一样,坐在寂静的大殿里,独自对弈。
“回来了?”听到两人的脚步声,他也只是简单的一声问候,甚至都没有抬起头,仿佛这盘棋正厮杀到要紧的地步。
“是,师父。”祁映雪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可有所收获?”寒琴华手中不停,继续落下一子。殿内回荡着棋子与棋盘接触的声音,说不出的冷清。
祁映雪立刻开始讲起这些时日的所遇之事。只是有关于那幅奇怪的画,那个没有脑袋却能行走的人,却只字未提。
静静地听祁映雪讲完,寒琴华终于停止对弈,轻声唤他坐到棋盘对面,为他诊脉。
见状,应昭远识趣的行礼告退。
偌大的宫殿只余师徒二人,许是祁映雪习惯了,也不觉寂寞。
半晌,寒琴华收回手,淡淡说道:“这几日我会让童子告知医药堂,每日为你熬制些药材,你按时服了。”
“是。谢谢师父。”祁映雪说完,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还有旁的事?”
祁映雪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师父,映雪只是想知道,玉清霄师叔可还活在这个世上?”
寒琴华微微皱眉:“你在山下,又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
“未有传闻,只是映雪在山下,见到了一幅奇怪的画。”
“奇怪的画?”不知为何,寒琴华的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一副师父您的肖像画。”祁映雪面露疑惑“您说,这奇不奇怪?”
“在什么地方?”寒琴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话语中不自禁带出来的急切。
“映雪不是被玉寒宫的妖物骗去了?正是在此地,一间放着很多藏书,但也有书桌,笔墨俱全的书阁里,见到了那幅奇怪的画。”
说到这,祁映雪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面孔“师父,映雪还有一个问题。若是人没了头颅,还能在这世间行走吗?”
“自然是不能。映雪何故问此?”
祁映雪了然的「哦」了一声:“无他。那日在玉寒宫,应师弟说他看到一个没有头颅的男子,还说正是这名男子,将我打伤。
我虽未亲眼看到,但他的掌势我却熟悉的很,应是落花掌。这邪魔外道好可恶!竟偷学了樱华殿的武学!”
话音落,祁映雪看到寒琴华的身体重重的颤了一下。
“他只是……打了你一掌吗?”寒琴华的声音也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
“是。”
第一次,寒琴华伸出手,抚着他的脸庞,目光仿佛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他轻轻地说道:“幸好……幸好他只是打了你一掌。”
“师父?”祁映雪愣住。与其说是愣住,倒不如说是完完全全的惊讶。
在他的人生中,寒琴华从未因任何外事而表露过自己的情绪,更没有如此亲密地和他接触过!
正因如此,这人才显得冷冰冰,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可谓是真正的、神仙一般的人物。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性格,当初,归雁金仙才会收他为徒。
寒琴华略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恢复以往的淡漠:“你且先回去吧,映雪。此事事关重大,我需同其他几位殿主商议。”
祁映雪有些不甘:“师父,请让我留下。此则消息是我带回来的,其中详细我也可为其他几位师叔讲解。”
寒琴华不语。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是拒绝。
“师父!”祁映雪急切的唤道。
“退下。”寒琴华的态度十分坚决。
“是。”祁映雪无他法,只能告退。
越是隐瞒,祁映雪越是觉得,他们要商议的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仿佛每一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这种感觉令他非常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
回到弟子房,祁映雪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应昭远急忙关切的问道:“怎么了,祁师兄,师父责怪你了?”
大抵在他心目中,只有挨骂这件事才能引起人的负面情绪吧。
顿时祁映雪的心情好了一些。他拿出纸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封好,递给应昭远:“应师弟,明天辛苦你下山为我送封信。”
应昭远仔细收好:“知道了,祁师兄。”
第二日,祁映雪借口想吃山下的糕点,把自己的玉牌交给应昭远,格外叮嘱道:“若是有人拦住你,就出示这枚玉牌给他看。”
应昭远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物品一般,极为小心地收进怀中:“我会小心行事的,祁师兄。”
许是祁映雪提前打过招呼的缘故,应昭远一路顺利地来到山下一家老字号的糕点铺。
店小二是个熟悉的脸孔,但一时之间,应昭远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这位公子,您就是来取祁公子在这里订的糕点吧?”店小二热情地招呼道。
祁映雪并未在这家店里订过什么糕点,这正是与玉寒宫的暗号。
“这是尾款。”应昭远掏出一包碎银递给店小二。
这包着碎银的纸,便是祁映雪的信。至于信里写了什么,祁映雪没有告诉他,他也没有多嘴去问。
“得嘞,糕点您拿好!”店小二恭恭敬敬的把糕点递给应昭远,又把他送到门口“您慢走!”
应昭远的心跳得飞快。他不知这样偷梁换柱的把戏,会不会被人暗中看去。
“稀奇啊,应师弟,你是从山下刚回来的?”下山时的好运并没有延续到上山。
沈鹿鸣从路旁的林子走过来,笑着和他打招呼。当看清他手中的糕点时,惊讶道“应师弟下山去买荣兴斋的糕点去了?没想到,应师弟你也爱吃这家的糕点。”
应昭远喃喃道:“是……是祁师兄托我下山去买的。”
“那我可要去樱华殿讨要几块来尝尝了。”沈鹿鸣兴冲冲道“这荣兴斋的糕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买上的。”
应昭远生怕自己说漏了嘴,只好抿着嘴笑了笑。
两人虽是相伴而行,但一路上却一言未语。其实打心眼里,沈鹿鸣还是瞧不上应昭远这人。
“师兄我来啦!”还未进门,沈鹿鸣就招摇的叫道。
祁映雪脸上的表情并未改变,甚至可以说是亲热地招呼着沈鹿鸣。
应昭远没有这样的本事,他紧张地站在一边,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还正想让童子去唤你呢,结果你这狗鼻子,灵得很,自己倒来了。”
祁映雪亲昵的刮了沈鹿鸣的鼻子一下,转头对应昭远道“应师弟,快把糕点放下,坐下歇息一会儿吧。”
“哦。”应昭远肢体僵硬的走过去,放下糕点,像是冻得结实的冰人一般,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都有什么样式!”
沈鹿鸣似是没发觉应昭远的异样,开心的打开食盒,忽然发出惊喜的叫声“哇!居然有我最喜欢吃的芙蓉糕!”
说罢,他毫不客气地拈起一块,一脸幸福的吞咽着。
祁映雪也不介意,反而用宠溺的眼光的看着他。好半天,才想起呆坐的应昭远,连忙招呼道:“应师弟也过来吃一块吧!”
“是……是。”应昭远的心里慌乱得不得了,心跳的声音那么大,也不知就在他身旁的沈鹿鸣能不能察觉。
他把手伸向打开的食盒,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他没有注意自己到底拿了一块什么糕点,也没有心思放在这块糕点的味道上。
他只看到,这方食盒里,除了糕点之外,再无其他,仿佛这真的只是一盒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糕点。
顿时,应昭远一直紧绷的那根线,松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又迟到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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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19、魔君㈣
一下聚集了三位殿主,樱华殿内罕有的热闹。虽他三人都为归雁金仙的高徒,但能聚在樱华殿商议事情实属难得。
一下聚集了三位殿主,樱华殿内罕有的热闹。虽他三人都为归雁金仙的高徒,但能聚在樱华殿商议事情实属难得。
“琴华师弟突然这是怎么了?”宁澜空和寒琴华半开玩笑的说道“也不嫌我和君逸师弟脏了你殿内的地,污了你殿内的空气?”
“地脏了,至多让童子多加清扫便是。空气污了,就命童子多开窗,多通风。”
寒琴华抬起冷冷的眼,瞅着宁澜空“可这心若是脏了,却是无计可施了。”
宁澜空也不着恼,反倒笑嘻嘻的问道:“我怎么觉得琴华师弟这话里有话啊?”
寒琴华神色如常:“澜空师兄多虑了,琴华说话一向如此,不然为何当年师父收我为徒,要把我的姓氏「韩」改成如今的「寒」呢?不单单是指代我的性格,大约也是说我这人,话中不留情吧。”
竹君逸看两人扯起这话题是没完没了了,在宁澜空说话之前主动问道:“琴华,你唤我们到这里来,到底所为何事?”
“莫不是琴华师弟想与两位师兄叙叙旧?”宁澜空嘴角始终含着一抹笑。
难得的,寒琴华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倒是确实是一桩旧事。”
这下,宁澜空也没了说话夹枪带棒的语调:“哦?”
“玉清霄,他的封印已解。”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即便寒琴华于脸上还是岿然不动,但内心早已溃不成军。
这个人……一时之间,寒琴华也说不清自己对少年时代的种种,究竟是何感受。
听闻这个名字,这句话,宁澜空的眉头不由微蹙:“解了?”
说完,自己却是「呵」的一笑“是了,若是没解,也未免忒不像他。”
对于玉清霄,这三人里,当属寒琴华最为了解。
“接下来,天道宗的守备须更加森严。”寒琴华道“他迟早会回来取他的头颅。”
其余二人谁也没有说话。罕见的,在三人齐聚的时刻,没有出现多余的试探与嘲讽。
殿外的沈鹿鸣听的真真的,心里一顿翻江倒海。
他急忙跑到祁映雪那里去,正巧祁映雪又是与应昭远一处。
以往练剑,祁映雪只是一旁冷冷站着,间或提点几句,并不与应昭远身贴着身,面挨着面,手握着手一齐练剑。
如此教导法,即便是沈鹿鸣与祁映雪最要好时,也从未有过!
“师兄!”这一声里,包含了沈鹿鸣多少的不快,迟钝如应昭远都感受到了。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一般,怯怯地望着他:“沈师兄……”
祁映雪反而毫无所知,笑吟吟的道:“师弟你来啦?又是嘴馋想吃点心了?在我屋里,这就拿给你。”
沈鹿鸣冷着一张脸,也不管应昭远什么反应,拉着祁映雪走到一边去:“并非为了点心。我的好师兄,练剑……练剑哪有那么种法子练的!”
祁映雪好笑道:“哪么种法子?不过是应师弟有些地方领悟不到,我教教他而已。师弟想到什么腌臜的地方去了?”
沈鹿鸣的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不知是什么颜色,总之是难堪的很。
“既然不是为了点心,那师弟究竟是有什么事呀?”祁映雪接着之前问道。
沈鹿鸣平复了几次心情,才说道:“我听师父与其他几位师叔说,这几日天道宗的防备要加强。那位魔君大人,恐怕要回来取他的头颅。师兄,我们在路上的猜测,都成真了!若是他来了,岂不是会加害于你?”
祁映雪不甚在意的点点头:“无碍。”
“师兄你都不担心的吗?”
祁映雪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发:“有什么担心的。虽说是位厉害人物,但三位殿主也不是可任人摆布的。当初既然可以封印他,如今就不怕他卷土重来。鹿鸣,你要知道,自古邪不压正。”
这话是不假,有三位殿主坐镇,再集合天下各门派之力,的确玉清霄率领的妖物想要攻打天道宗,难上加难。
但……不知为何,沈鹿鸣总觉得祁映雪对自己讲话的态度怪怪的,莫名的透露出一股子客套的意味。
“师兄……”沈鹿鸣想要再说些什么,被祁映雪自然而然的打断了:“好了,师弟,放心吧。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好吧。”沈鹿鸣也只能放弃这个话题。
待到他离开,祁映雪那副宽慰的笑容立即消失,变为一张冷面,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发生什么了吗,祁师兄?”应昭远远远望见,握着剑走到他身边,关切的问道。
祁映雪并没有遮掩:“刚刚鹿鸣偷听了师父和几位师叔的谈话。很有可能,玉清霄那边会有所动。”
应昭远小小的「啊」了一声:“那可如何是好?”
“先不说那个。应师弟,我问你,若是天道宗覆灭,你又何去何从?”祁映雪认真的盯着应昭远的眸子。
应昭远没有回答,而是反问:“祁师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