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站起身,走到云笙身前,倾身压了下来。
云笙被他突来的举动搞的莫名其妙,连连后退靠在了椅背上,回想起这些时日自己做过的某些恶作剧,有些心虚的问,
“怎么了?是不是哪个讨人嫌的老匹夫和你告朕的黑状?是谁?王大人还是李大人?还是陈大人?”
谢晏归闻言抬了抬眼皮,伸出手在云笙细腻的脸颊上轻轻摩挲,薄唇轻启低语道,“皇上成年了。”
云笙不解的眨了眨眼,“是啊,朕早就成年了。”
脸颊上的大手缓缓滑到了脑后,一下一下抚着自己的后脖颈,云笙舒服的叹息了一声,满脸享受的神情。
谢晏归嘴角勾了勾,俊颜又凑近了几许,身体做的明明是亲近无比的举动,出口的话却带着格外冰冷的语气:
“廖国公联合几位大臣上奏,说是皇上已然成年,该早些选秀立后,繁衍子嗣……对于此事,皇上如何看待?”
云笙一听这话顿时黑了脸,急道:“原来这讨人嫌的臭点子是廖国公起的头?朕还纳闷那个几个大人怎无缘无故的跑来朕耳旁絮絮叨叨说这些讨人厌的事,原来是廖家搞的鬼!”
前些日子谢晏归因着瘟疫的事离了京城,云笙闲着也是闲着,便打算做个好皇帝,关心关心国事,安心上朝听政。
不成想他刚坐到龙椅上,那些子大臣便纷纷上奏,要皇上充斥后宫,早日立后。
云笙虽然头脑简单了些,不大明白男女之间的那些事。
可那几十本话本子也绝对不是白看的,纳妃立后是什么个意思,云笙可是清楚的很。
想起身边围着那么多莺莺燕燕的女子,动不动就争风吃醋的样子,想想就觉得很可怕!
云笙不想自己的生活多出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他的心很小,装不下那么多人,他只想和谢晏归一直在一起。
故而,云笙想都不想,直接驳回了那些提议。
为了避免再听到那些废话,云笙直接歇了早朝。
却不想那些老臣也不是省油的灯。
皇帝不肯上朝,他们就跑到勤政殿来觐见,整日打着朝政之事的由头,三言两语便将话茬子引到选妃上,烦的云笙脑壳发胀,直接发了脾气,罚那几个老臣去后花园挖坑。
那些朝臣不了解云笙高兴不高兴都喜欢刨坑的习惯,眼下被皇帝罚挖坑,吓得一个个两腿发颤面如土色,暗暗猜测皇上这是何意?难不成要活埋了我们?
那日的后花园场面极其热闹,三位穿着朝服的大臣,一人扛着个铲子,吭哧吭哧的挖坑。
皇上则是坐在一旁悠闲的吃着葡萄,一会儿指导某位大臣挖坑的姿势不够标准,一会儿又故意让另一位大臣跳到坑里去量一量深度。
云笙捉弄了他们大半日,才将几位脏成泥猴一样的臣子放出宫去。
云笙以为,经此一事选妃的事不会有人再敢提起,哪成想他们只是换了个方式来上奏!
第54章 月姑
看着眼前仿佛要将自己吞之入腹的谢晏归,云笙生怕自己的脑门又遭殃,先伸手捂严实了,这才将此前发生的乌龙事件事无巨细的告知了他。
谢晏归听罢脸色逐渐缓和了许多,听到云笙让那几个大臣挨个跳坑时,忍俊不禁的笑了笑,捏捏云笙的脸颊,“他们都是三朝老臣,皇上怎可这般捉弄。”
云笙护住了脑门,却没护得住脸,委屈巴巴的揉了揉被掐过的地方,满眼控诉的看着谢晏归,
“朕就是这般捉弄也没拦得住他们作妖的心思!竟然还敢上奏折撺掇王爷给朕纳妃,真真是阴魂不散!”
谢晏归收起了那副迫人的威压,坐到了云笙身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怎么?皇上就这般不想娶妻纳妾?此前皇上不是还说姑娘家娇滴滴的很是可爱么?”
云笙闻后露出几分不解,
“可爱是可爱,但朕看着可爱的东西可多了,曲太妃养的那只狐狸犬可爱,马场的枣红马可爱,树上唱歌的百灵鸟也可爱,难道朕都要娶回来做妃子吗?”
谢晏归越听,嘴角笑容的弧度越大,眼底仅剩的一丝阴云都一扫而光,他伸手揉了揉云笙的头顶,笑着道了句,“都及不上你可爱。”
云笙听罢挺了挺胸,得意的扬起了下巴,“那是自然!”
可顿了顿,他又觉得不对劲,忙摇头更正:“王爷现在不能再说云笙可爱了!朕是皇上,王爷该夸我英明神武,高大威猛才对!”
谢晏归喉间发出一声低笑,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出口的话有几分意味深长,“恕臣眼拙,没瞧得出皇上哪里高大威猛。”
被拆了台的云笙这下可炸了毛,个子赶不上老大高,已经是他心头一大憾事,眼下被摆到台面上取笑,云笙哪里还受得了,当即扑倒谢晏归就在他嘴唇上啃咬起来。
可云笙又舍不得用力,只能装腔作势的轻轻咬他。
谢晏归揽着云笙的腰,任其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
两人半倒在龙椅之上,咬着咬着就变了味道,渐渐的,唇齿相依,轻轻又浅浅,浅浅又深深。
“皇上,竹一求见。”
门外传来丁桂的传报声,打断了两人的亲昵。
云笙连忙放开了谢晏归,让其帮着自己整理了一番散乱开的衣裳,又正了正发髻,直到确保什么都瞧不出来才放人进来。
竹一引着一位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行至大殿,恭恭敬敬的跪礼问安。
那女子起初不敢抬头,云笙十分好奇的盯着她,温声叫起后,又道了句,
“抬起头来,你……可是月姑姑?”
跪在地上的妇人缓缓抬起头,瞧见云笙的那一刻,眼窝便渐渐泛起了红色,神情激动的哽咽道,“是奴婢……奴婢有生之年还能见皇上一面,奴婢便是死了,也安心了。”
不知为何,云笙看到她如此,心口不由自主的与之共情,涌出几许心疼、感激的情绪。
对云笙来说,月姑明明是个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人,可这副身体仿佛识得她。
云笙起身走到月姑面前,亲手扶起她,宽慰道:“月姑姑,朕此番寻你是有事要问,你莫要哭了,你这一哭,朕的心里也跟着难受。”
月姑听罢连忙抹了抹脸上的泪,“好好好,奴婢不哭了,皇上想知道什么?奴婢一定直言不讳。”
云笙扭头看了谢晏归一眼,引荐道,“月姑姑,这是摄政王,你应是见过的。”
月姑连连点头,又朝着谢晏归行礼,眼中带了几许惧意。
谢晏归眼神淡漠的在她身上打量了两眼,见其神色紧张,淡淡道:“坐下吧,皇上与本王面前,你无需这般拘谨,本王问什么,你老老实实答什么便是。”
月姑扭头看了看身前的云笙,见其整个人比从前精神结实了许多,身上也不似从前那般骨瘦如柴,看来在这位阎王爷的手底下,小主子的日子也没有传言中的那般不好过。
再打量着这二位相互之间的眼神,彼此仿佛很是信赖,不似君臣那般公事公办,反而带着亲人之间的随意和亲昵。
思及此处,月姑对这位传言冷心又冷情的摄政王有所改观,添了几分感激,少了几丝惧怕,胸口里坐立不安的心也放下了些许。
听了谢晏归的话后,她顺从的点头坐下,神情诚恳道,“皇上和王爷想知道什么?”
云笙怕月姑紧张,便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也扭头看着谢晏归,等他问话。
可他发现,谢晏归并没有看月姑,视线反而是正落在自己身上,狭长的凤眸带着些……不满?
嗯?老大在不高兴什么?
云笙不明就里的眨了眨眼,呆呆的望着谢晏归,用眼神追问:怎么了?
谢晏归慢条斯理的扫了一眼身旁空着的龙椅,用意不言而喻。
云笙瞬间明白了他的暗示,当即站起身乖乖的回到龙椅上坐好,心道:
还是王爷思虑周全,朕是皇帝,有旁人在,朕怎能坐在摄政王下手边呢,岂不是乱了尊卑?亏得王爷提醒朕!
云笙乖乖坐好后,谢晏归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据本王所知,皇上自幼时起,便是月姑姑你侍奉在侧?”
“正是,奴婢与皇上的生母乃一同入宫,姐妹感情极好,她诞下皇上那日血崩去了,将皇上留给了奴婢。”
月姑说到此处,眼眶又泛起了红,
“那时妃嫔后宫争斗的厉害,若是被她们知晓皇上的存在,定是难逃死路,奴婢不得不将皇上藏到了荒废的冷宫之中,悄悄照顾着……”
云笙听到此处,对眼前的女子愈发同情起来,深宫之中藏匿一个孩子,又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其养大绝非易事,想必这位月姑遭了不少的罪。
谢晏归继续问,“除了你之外,可还有旁人知晓皇上的存在?”
月姑听罢怔了怔,现出几分欲言又止。
谢晏归倒也没有催促,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月姑踌躇了几息,抿了抿唇道,“有的,还有个人知道皇上的存在。”
第55章 陈年往事
想起从前的旧事,月姑的眼中带了几许悲伤,她长吁了口气,将过往之事和盘托出。
云笙七岁时曾得过一场很重的风寒,险些没熬过去。
月姑那时是负责侍弄后宫花草的宫女,因着准备赏花宴的事忙的脚不停歇,连着两日都没抽出空闲去照看云笙,年幼的云笙躺在冰冷的冷宫之中,烧的浑身颤抖嘴唇发白,幸亏一个叫小易的太监发现了他。
小易不知道在哪偷来了药,还送来了被子和没烧尽的炭,月姑不在的那两日,是小易守在云笙的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这才让年幼的云笙捡回了一条命。
等到月姑终于抽出时间去探望云笙时,小易的存在让她大吃一惊,她以为云笙这下性命难保,却不想小易发了毒誓,绝对不会将小云笙的存在告知旁人。
月姑除了相信他没有别的法子,为了保护云笙,她只说云笙是自己和旁人私通偷偷生下的孩子,并未将云笙是皇嗣的身份告知小易。
小易看起来是个很老实的人,似乎对云笙的身份完全不在意,便没有追根刨底。
从那时以后,小易便会时不时的带着吃穿用度偷偷送到云笙所在的冷宫之中。
渐渐的,月姑对其也信任起来,差事实在忙不开时,便会将云笙交给小易照看,而自小沉默寡言的小易,也算是有了第二个玩伴。
回忆到这里,月姑叹了口气,喃喃道:“小易是个十分难得的好人,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在皇上十五岁那年,小易惹了贵人的眼,被杖毙了……”
说到这里,云笙只觉心口也涌上一股哀伤,身体仿佛在共鸣一般。
谢晏归却是挑了挑眉,沉声追问:“死了?”
月姑「嗯」了一声,
“有一日,小易忽然送了些碎银子到冷宫中,同奴婢说他得罪了贵人,恐是活不成了,所以临死前将他这些年存的体己钱都给了奴婢,让奴婢好好照顾皇上长大。”
“你可知这个小易在哪个宫里当差?得罪的又是哪位贵人?”谢晏归拧眉问道。
月姑怔住,细细回想了一番才回话说:“那时只想着知道的越多,越是会连累到他,便没有细问过他在何处当差,奴婢只知道小易同六皇子身边的管事太监李公公有几分交情,
小易曾同奴婢说过,若是有什么急事,可去李公公那里递口信。”
谢晏归闻后露出几许若有所思的神情,静默了一瞬才继续开口:“你说小易死了,那你可曾见到了他的尸首?”
月姑摇了摇头,如实回道:“没有,奴婢也是一连月余都没有见过小易的人,实在惦记他的安危才去李公公那里问起了他,那位李公公当时告诉奴婢,小易已经被杖毙……”
谢晏归微微颔首,“镇北王世子你可知晓此人?”
“镇北王世子……奴婢也仅是在旁人口中听说过罢了,却不曾见过。”月姑回道。
“本王近日在镇北王世子口中得知,他多年前曾在冷宫中见过年幼的皇上,此事你可知晓?”
月姑听罢露出几分惊诧,不可置信道,
“这……这不可能!皇上从前虽不大爱说话,但对奴婢十分信任和依赖,若是真有人与他碰面,他一定会告知奴婢的!”
话落,月姑求证似的看向云笙,“皇上,您可曾见过那位世子?”
云笙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挠了挠脑袋回道,“朕……朕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月姑听罢大失所望,担忧的看着云笙,“怎么会这样,皇上受伤了?”
云笙无所谓的笑了笑,“此前不小心中了毒,醒来后便记忆全无,所幸身体没什么事,月姑不必牵挂。”
月姑细细又细细打量了一番云笙,见其眼眸清明,面色红润,着实没有留下什么病症,这才松了口气,红着眼道,“皇上受苦了……”
云笙又安慰了几句,直到月姑情绪稳定下来,谢晏归才让丁桂先将他带下去休息。
月姑离开后,云笙见谢晏归一直都是蹙眉深思的模样,有些心疼的走上前,抚了抚他的眉心,问道,“王爷是在怀疑那个叫小易的身份?”
谢晏归将云笙的手拉了下来,握在掌心中摩挲,双眸望着他,问道:“方才看到月姑时,你可有记起些什么?”
云笙顺势窝到了他的怀中,将头倚在他的肩膀,摇头说道:“除了心里有些控制不住的悸动外,并没有想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