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发难之时,镇北王却目光灼灼的望着龙椅上的云笙,他眸间带着明显的愧疚和心疼之意,朝着云笙伸出大掌,开口道:
“孩子别怕,是父亲来晚了,到父亲这来。”
云笙红唇紧抿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看着眼前又冒出来的这个便宜爸爸。
他竟然感受到这个陌生男人对自己散发出来的善意和亲近。
这让云笙有些茫然,因着对月姑的判断失误,他已经有些怀疑自己分辨善恶的能力,故而即便元雄看起来不是要伤害他,却也不能代表他不会伤害谢晏归。
云笙下意识的看向谢晏归,恰好谢晏归也正在望着他,两人视线一对,云笙心中便安定了几分。
他大步走到谢晏归的身边站定,随后瞟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元夙逸,回望元雄说道:
“镇北王似乎认错了人,你身边站着的那位才是你的孩子。”
镇北王听罢神情一顿,叹了口气道:“夙逸并非本王的孩子,本王的世子前些年因病已故,夙逸恰逢在那个时候逃出皇宫去往镇北……他,本是先帝的骨肉,前朝的六皇子殿下!”
什么?!他竟是那位自幼武痴,对武学极为有天赋的六皇子殿下?他……他不是病死在三年前了吗?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响起阵阵的抽气声,朝臣无不讶然错愕的看着元夙逸,眼睛瞪得溜圆。
元夙逸的视线毫无波澜的扫过众人,随后定格在谢晏归冷漠的脸上,缓缓道:“镇北王所言属实,我的确是前朝六皇子,体内奇毒可证明此事。”
话落,廖国公朝着太医院官员所在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当即有人上前为元夙逸诊脉,几息后,那太医沉声道:“世子所言属实,他体内着实有皇室奇毒,且已经服下解药压制。”
云笙听罢握紧了拳,愤恨的看着元夙逸,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在元夙逸身上嗅到谢晏归的气息,原来他也饮过老大的血!
云笙此刻怒火中烧,想起谢晏归在谷中生不如死的那八年,当即就想冲上去杀了他,就在他忍不住要冲出去时,自己的手腕被人猛地握住,拦住了他即将冲出去的脚步。
是谢晏归。
云笙转过头,眼中的恨意还未来得及收起,便和谢晏归安抚的眼神撞到了一起。
谢晏归握了握他的手,目光温柔的看着他,像是在说:乖一些,有臣在。
云笙的滔天怒火顿时灭了大半,抿了抿唇后安定下来,重新将视线投向大殿。
此时,旁的大臣正在追问元夙逸,已经病故的六皇子为何会成为镇北王的世子。
元夙逸苦笑一声,侃侃道:“我那时不知人心叵测,即便是同根生的手足也会迫害自己的性命,那时我一心向武,因着天赋博得了父皇的几分偏爱,不曾想惹得当时的太子忌惮,多次遭其暗中迫害,
那个时候起,我便萌生了死遁的念头。但……却一直因着种种原因没有离开宫中。”
说到此处,元夙逸意有所指的看了谢晏归身侧的云笙一眼,接着道:“直到后来……我无意中发现父皇……父皇他曾为了解皇室奇毒创立泉幽谷,毒害无数孩童,用其血液炼制解药,这让我十分震惊和不能苟同,
这才在万念俱灰之下,死遁离开京城。”
镇北王在这个时候点了点头,补充道:“六皇子乃心怀大义之人,他离宫后一路向北寻到了本王,本王欣赏其品性,恰逢府中爱子病逝,便让其顶了世子的名头。”
镇北王话落,众人纷纷叹息,看着元夙逸的目光添了几许敬佩和欣赏之意。
云笙听到此处却眯了眯眼,冷冷的看着元夙逸问道,
“你说你是六皇子,为何那几位公主不曾认出你?”
元夙逸看向云笙,露出几分愧色,解释道:“此番我回京,刻意避开了十一公主与十二公主两位,至于七公主……她本就是知晓的……”
云笙听罢禁不住一声冷笑,
“呵,还真是好大一盘棋,那么你们这些人今日聚集在此,便是想夺了朕的皇位,给这位心怀大义的六皇子殿下了?”
元夙逸听罢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而那位一直叫嚣个不停的谏官此刻又冒了出来,咄咄逼人道,
“这是自然!待滴血认亲之后,证明你并非先帝所生,难道还要鹊巢鸠占不成?自然是要将皇位让还给先帝唯一的血脉。”
元夙逸却在此时接过了话,他直直的看着云笙,像是在同他一人解释一般,
“我……我并不是想伤害你,我只是不想看着摄政王独揽大权继续蒙骗众人,不想看着你再受他欺压摆布,我只是想救你于水火之中……”
云笙听了他的话直接被气笑了,正要张口反驳却被身旁的谢晏归率先开了口,
“世子又何必说这般冠冕堂皇的话,莫说皇上如今好的很,便是真的置身于水火,也轮不到你来救。”
此话一出,元夙逸面色顿时冷了三分,他抬眼看向谢晏归,两道冰冷的视线碰到一处,无声的压制着对方。
第96章 逆转
两方正在对峙之时,殿外忽的跑进一人,神色慌张高声禀报道:“报……边关急报!五日前,突厥领二十万大军突袭,已经攻下通州、云越两座城池!”
什么?!
通州属镇北地界,十余年来死守边境防守牢固的犹如铜墙铁壁,怎会被突厥人这么快攻下?
殿内之人皆是震惊无比,廖国公原本看热闹似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痕。
他错愕的看了身后的心腹一眼,那心腹亦是满脸不知情。
镇北王更是神色铁青,当即看向廖国公质问道:“本王在边关镇守多年,突厥人从不敢来犯,为何会选在此时攻城,莫不是有人走漏了本王回京的消息?”
廖国公听罢厉起眼睛:“镇北王这是何意?莫不是怀疑本国公通敌卖国不成?”
话刚说完,谢晏归一声轻嗤,朝着不远处的心腹任耀祖微微颔首。
任耀祖见状立刻向前,递上手中奏折秉道:“几个月前,摄政王就发觉廖国公与突厥人暗中勾结,只是因着证据不足便没有声张,摄政王指派臣等追踪查探,
昨日证据聚齐,本想在今日回禀皇上,谁知到底让廖国公寻到了风声,让其准备了这么一场以下犯上的闹剧!
廖国公通敌卖国的证据在此,诸位请看!”
话落,任耀祖将奏折递给眼下最需要认清事实的镇北王。
镇北王接过折子,细细翻阅之后气的血脉喷张,他虎目圆瞪,指着廖国公斥道:“好你个王八羔子,竟敢利用本王!夙逸,此事你可知晓?”
元夙逸似乎也没想到会有此变故,神情严肃的看了谢晏归一眼,朝着镇北王解释道:
“夙逸对此事毫不知情,望王爷明察!”
谢晏归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看着殿内众人的反应,随后看向正传阅奏折的朝臣们冷声道:
“折子里都是廖世子与突厥二王子的亲笔信,上面廖家可是写的很清楚,愿以五座城池换他们出兵助廖家上位,白纸黑字写清清楚楚,廖国公还想狡辩吗?”
廖国公此时脸色煞白,正要说些什么就瞧见有护卫拎着两个人进了大殿。
那二人长发凌乱,衣衫不整,正是七公主永宁和国公世子廖炳寂,他看到自己父亲,立刻哭着哀求道:
“父亲救我父亲救我啊!”
廖国公看着儿子被捆成这样当即冲上前推开那些护卫,指着谢晏归怒道:“谢晏归!你对炳儿做了什么?你们不要相信这等杀人不眨眼之人的话!他们定是对我炳儿屈打成招……”
“诸位大人,摄政王说的句句属实,本公主可以作证!”
一道略显柔弱的声音自殿门传来,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十一公主神情萧肃的走了进来。
她怨恨的看了廖炳寂和永宁公主一眼,朝着云笙和谢晏归的方向拜了拜道:“廖世子曾亲口向我承诺,待他廖家成就大业,会娶我为后!我此前一心爱慕他,愿意相信他,却不知他满嘴谎言虚伪至极!同样的一句话许给多个女子!
这等不忠不义之人,也敢僭越皇位,简直是痴心妄想!”
云笙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十一公主,他没想到平日里说话柔柔弱弱的女子,在这等时刻竟能如此口齿伶俐。
而且……她竟然改邪归正,跟廖家决裂了?这又是何故?
云笙好奇的看了谢晏归一眼,见其神色淡定毫无惊讶之感,便知这是他从中做了些什么。
想来今日的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想到这里,云笙对他越发的敬佩,看着谢晏归的目光中满是倾慕之情。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小皇帝以手做挡点了点脚尖凑到谢晏归耳边小声道:“王爷真厉害!”
谢晏归被他此举逗得禁不住发笑,目含柔情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幕落在镇北王和元夙逸眼中,一个是惊得瞪圆了眼,一个则是怒的咬紧了牙根。
云笙并未留意旁人的反应,只是美滋滋的回了谢晏归一个笑容。
丁桂在龙椅后侧看到两位主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
禁不住扶了扶额,心道:就不能收敛着点!这边明明在吵架啊!
人证物证均在,廖国公再是狡辩也无济于事。
“来人!把廖国公给本王拿下!”
谢晏归一声令下,立刻冲进几个护卫朝着廖国公围了过去。
廖国公又怎会甘愿就此被捕,但眼下镇北王已经倒戈,
没了镇北王这个助力,他便是以自己的势力发动宫变亦是垂死挣扎,还不如保存实力静等转机。
他目光恶毒的看了云笙和谢晏归一眼,冷冷道:“别以为关押了老夫你们便没事了!元云笙并非先帝血脉已是事实,谢晏归祸乱朝纲混淆皇室血脉同样是死罪!
镇北王你莫要被这个奸诈小人蒙蔽了双眼!”
谢晏归懒得与其废话,看了那几个侍卫一眼:“还不带下去?”
廖国公与廖炳寂当即被堵上了嘴架了出去。
殿内廖国公的心腹见状纷纷白了脸色,面面相觑之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位谏官却再次开了口,义愤填膺的看着镇北王说道:“廖国公所言不假,摄政王与元云笙联手假冒皇嗣,祸乱朝纲之事已是板上钉钉,又当如何发落?”
他话音未落,一直在角落跪着的月姑忽的出了声,她满眼惊恐的反驳道:“不是的!皇上他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的孩子,这事与他没有干系!”
“大胆!本官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还不将人带下去!”谏官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月姑怒声喝道。
月姑当即被堵上了嘴,挣扎着被拖了下去。
镇北王英眉深蹙,转过身看向台上的谢晏归和云笙,一时不知该如何定夺。
谢晏归侧目看了云笙一眼,随后负手走下台阶,行至镇北王身边站定。
他转过身,朝着台阶上的云笙单膝跪地,沉声请命道:“国难当前,先安外扰再定内乱,眼下边关战急,百姓遭殃正处于水火之中,
微臣愿领兵亲征,为皇上夺回我大元领土。”
第97章 皇上真的忘了?
谢晏归铿锵有力的说完后,殿内之人皆是愣住,神色各异的看着他。
云笙却在第一时间举起手,高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云笙早就盼着能像前世那般与谢晏归并肩作战,眼下有了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
他奔下台阶走至谢晏归面前伸手扶起他,双眸晶亮的重复道:“我也去!”
谢晏归无奈一笑,正要说话就听谏官大声道:“不可!摄政王此时领兵出战谁知是安的什么心?若是让你们跑了呢?”
旁边的人跟着点头附和,目含猜忌的看着谢晏归。
云笙听罢怒不可遏,瞪着那谏官反驳道:“你这个只会叭叭的臭老头!摄政王光明磊落顶天立地,岂会如你猜想这般龌龊,他为何要跑?
怕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不成?若不是他以百姓国事为重,早就直接踏平了皇宫,将你们这等瞎眼的混账东西砍成十八段!”
云笙这话说的众臣皆是一个激灵,毕竟他们都曾领教过谢晏归这位阎王爷的狠决。
先帝一族被斩杀那日的血腥场面还历历在目,如此嚣张霸道之人,又岂会怕他们这些老骨头?
众人虽惧怕谢晏归,但对他的这份信任还是有的。
毕竟谢晏归若是发起飙来,他们这群老骨头压根没人拦得住,着实没有必要打着出兵平乱的由头遁走。
思及此处,他们开始出言帮腔,劝导起那位「刚正不阿」的谏官来:“摄政王家眷还在京城,想必不会丢下她们不顾的……”
“没错没错,干脆把摄政王的祖母请到宫中与几位太妃作伴便是。”
“臣附议。”
云笙听了他们的话气的牙根发痒,正要出言指责却被谢晏归扯住了手。
他侧首望去,只见谢晏归嘴角噙着冷笑,目光幽幽扫过那群人,
“如果留下本王的祖母能让诸位安心,那便如你们所愿。只是本王有一个条件,在吾凯旋归来之前,不得再有人为难皇上一丝一毫,否则……”
谢晏归凤眸眯了眯,语含警告的说道:“别怪本王翻脸不认人!”
镇北王听后微微颔首,看了云笙一眼,“此番突厥来犯,本王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摄政王领兵前往,那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