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什么人,那可是十五六岁就能把边关那些老兵油子练得嗷嗷叫的,什么刺耳头,到他手上就没有不乖的。
不止是皇上能带人打胜仗,更因为皇上武艺高强。
曾经单枪匹马追到蛮夷的王庭,把那劳什子王的头砍下来才作数。
这也是为什么曾经四分五裂,各自为政的蒙古部族能乖乖在坐在这儿。
宇文鉞将两柄剑入鞘,一左一右挂在腰上,捞开皇帐的帐子,微微低头从里面出来,都快把皇帐看穿的沈嬛一看到他,连背上的疼也察觉不到了,撑着身子半爬起来,抓着他的两只手,手在他身上四处摸索。
“都是两个刺客的血,没事。”宇文鉞望着都快烧掉顶的皇帐,托着他的腰,不碰到他后背上的伤口,将他面对面地抱起来。
确实没摸到伤口的沈嬛狠狠松了一口气:“吓到臣妾了。”
“那两个人为什么前来刺杀你。”两个黑衣人目标明确,就是取他的命,但凡今日在沈嬛身边的不是宇文鉞,是其他任何一人,他都不能逃脱。
宇文鉞与他们交手的时候感觉得到,这两人绝不是正路子出来的,招招要人命,是专门取人性命而培养的人。
而这两人显然没把侍卫以及八旗精兵放在眼中。
沈嬛手环着他的肩,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听到他如此问,道:“皇上,您是否从未着人查过臣妾为何会死而复生,又为何会在哨山梁子,成了尼姑。”
沈嬛一看到那两人衣服上的纹路以及脸上的恶鬼面具就知道他们是太南谷的人。
他没想到,太南谷已经查到了自己的下落,还不惜追到这里来,只为了要自己的命。
宇文鉞抱着他走在最前头,后面是侍卫以及太监宫女,还有宫里来的人。
宇文鉞道:“朕不觉得,你能伤到朕,你如果藏着秘密,总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迹象。”
沈嬛又一次体会到了这个男人的骄傲和自我,但是,他确实有这个底气。
他望着宇文鉞薄薄的耳垂,道:“既然皇上没查过,那臣妾就说与皇上,且有件事,已经压在臣妾心里许久了,此事也只能拜托皇上。”
于是,沈嬛将自己被三房的卢氏以被邪祟附身之名禁于明辉堂,然后喝下毒酒,却发现那毒酒已被怀庆子掉包,到了太南谷的事情全都跟他和盘托出。
尽管过去这么久,沈嬛一想到太南谷里遇到的种种,还是脊背发凉。
那么多的女孩,在那里被当成牲畜,当成人们获得所谓的长生不老的工具,她们一进去一定也跟自己一样,千方百计想要逃出那个魔窟,但是有生息回魂丸的控制,有杀人不眨眼的守卫,她们只能逐渐变得如同那个给了自己宝石钥匙的女子一样。
没有期望,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沈嬛撑着他的肩膀,望着宇文鉞:“皇上,太南谷不能留。”
宇文鉞微微皱着眉,“你服用了生息回魂丸?”
沈嬛刚才着重说了太南谷里的种种,对自己服用生息回魂丸一事只略微带过,此刻宇文鉞一问,且像是对此物一点也不生疏的样子,沈嬛连忙问:“皇上此前听过太南谷这地方?!”
“在你说之前,朕并不知此地名为太南谷。”
“两个月前,一艘从南边来的船上出了一桩命案,本来,这样的小案子只要当地的官府处置就行。”
“但是当地知府的异常反应引起粘杆处的注意,损耗了几个人手后,终于掀开了一点隐藏得极深的东西。”
“有人在用前朝的禁药——羽化,渗透了朝廷和地方的不少官员,由于这些人行事极其隐秘,内部管的严厉,很长时间内都没有被发现。”
若非前朝从朝廷到平民百姓都深受羽化之害,宇文氏入关还不会这么快,所以,宇文氏稳坐江山后,执行得最严格的,就是对羽化的彻底灭绝的禁令。
凡是私藏羽化,利用羽化行事者,最轻也是杀头,重者,诛九族,所以羽化已经几十年没出现过。
而那生息回魂丸,宇文鉞是知道其毒性的,一旦沾染,就再无断掉的可能。
而且沾染上羽化的人,会越来越癫狂,最后做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事。
对上宇文鉞的目光,沈嬛连忙道:“在太南谷的时候臣妾在婢女的掩护下,只服用了一颗生息回魂丸的量,时疫时苏老大夫进宫,用法子将身体里的生息回魂丸的毒性拔除了。”
许是直视着宇文鉞,沈嬛终于能看清里面的些许情绪。
宇文鉞抱着他的手轻轻往上颠了下,道:“所以那两个刺客,应是太南谷的人发觉朕的人在暗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来让你这个唯一逃出来,并且安然无恙的人闭嘴。”
宇文鉞突然想到什么,瞬间转头吩咐侍卫:“即刻去把乔甫带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皇上?”
沈嬛也不笨, 立刻猜到了宇文鉞这个命令的意思,“皇上是说,太南谷的人不仅想要臣妾的命, 还想把能够解生息回魂丸毒性的乔甫太医也杀掉?!”
“生息回魂丸毒性剧烈且服用过的人还没有你这样无碍的先例, 为了继续用生息回魂丸控制更多的人,他们一定不会让能解此毒的乔甫安然无恙地活着。”
沈嬛心头一紧,“但是乔甫并不是解毒方子的关键,苏老大夫才是。”
苏叔现在很危险!
说不定……
沈嬛面色发白, “皇上, 解生息回魂丸毒性的方子是苏老大夫独创的,太南谷触角交错繁杂,既然已经找上了臣妾和乔甫,肯定也知道了苏老大夫的存在, 您一定要保住他的安危。”
苏老大夫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也只有他, 才能研制出拔除生息回魂丸毒性的方子。
宇文鉞对这位苏老大夫颇有印象,毕竟, 要不是苏老大夫, 他十之八九已经倒于时疫。
而对于这样医术高超的大夫,宇文鉞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吩咐人去搭救苏老大夫。
沈嬛与苏老大夫感情深厚, 心里还是惴惴不安,而且这次苏老大夫去江南太久了, 也不知道他被什么事绊住。
——
人力在大火面前不堪一击, 这场始于营帐的大火借助秋季的大风, 不仅把这片草场烧得一片焦土, 旁边的密林也被大火点燃。
浓烟滚滚, 浮尘在空中随处可见, 哪怕过了一夜,已经燃烧到很远地方的热气还是炙烤着人们。
不得已,人们只得退出木兰围场,来到承德避暑山庄。
承德避暑山庄修建年岁不着长,太/祖夏天的时候最喜到承德避暑山庄避暑,直到先帝修建圆明园,承德避暑山庄才逐渐冷清。
但是作为皇帝行宫,这里依然气派恢宏。
宇文鉞一到行宫就忙开了,别说与沈嬛见面,就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下巴上都冒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
沈嬛自然不会在这个时间去闹他,趴在床上继续修养身体。
期间,得了他令的侍卫来回报,乔甫受伤严重,但是性命保住了,修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彻底复原。
而烧光了木兰围场的大火因为宇文鉞当机立断叫人快马加鞭去通知其他围场,其他围场的损失没有木兰围场惨烈。
但是没有木兰围场惨烈,不代表就好过,因为这事儿,蒙古部族的藩王们已经聚集到承德避暑山庄,向宇文鉞上书,商议今年的冬天草原上的日子怎么过。
可今年上半年黄河决堤,又发了时疫,朝廷减免三年赋税的政令才下达得几个月,百姓们种下的粮食都还没到收成的时候。
一件事压着一件事,沈嬛住在正殿后边,都能听到蒙古部族藩王们的大嗓门。
这天,沈嬛胃里犯恶心,让晴子去膳房那儿找点能入口的东西,自个儿则趴在炕上把胸口涌起来的呕吐感吞下去。
好不容易压下去一些,来了木兰围场后只见了几面的钮祜禄氏走进来,她先把宫女拿着的东西放在炕脚的柜子上,皱着眉:“姐姐受伤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听到下边人说,我还以为姐姐天天和皇上待在一块儿,乐不思蜀了呢。”
她是讨人喜欢的活泼的长相,换个人来说这番话,怕是会让人觉得阴阳怪气,但是她说出口却让人觉得是真心关心沈嬛的伤势,不过是顺嘴孩子气地抱怨了几句。
不过这点抱怨也无伤大雅,一个孩子的话罢了。
怀了孕,沈嬛最近几天怪得很,一些平日里不会注意到的东西都会让他止不住地犯恶心。
钮祜禄氏一坐下来,空气里的味儿就让他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地捂着胸口趴在床沿:“呕——”
钮祜禄氏被他的样子唬了一跳,弯着腰过来扶着他:“我听说姐姐是伤着背,莫非还伤着肠胃了?”
沈嬛呕得面色都白了,她一凑过来,更是翻江倒海,差点把胆汁都呕出来。
赶紧抬手,轻轻推开她:“没……没事……就是,好像你用的香有点冲着了……”
他话还没说完,又趴在床沿呕个天翻地覆,这次不止胆汁,连眼泪水都忍不住了。
钮祜禄氏是长在大宅里的女孩子,后宅里见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姨娘那个姨娘,沈嬛这个反应她愣了一下道:“姐姐莫不是……有喜了?!”
沈嬛有孕的事儿除了皇上和沈嬛,就只有诊脉的乔甫以及安宁晴子小喜晓得,并且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告诉其他人。
一来孩子月份小,怕惊着了。
而来最近事儿太多,都觉得没必要大肆宣传。
钮祜禄氏是这些时日里第一个晓得的。
钮祜禄氏望着沈嬛,目光有些惊异,像是沈嬛有孕是件出乎意料的事。
就在钮祜禄氏瞪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沈嬛呕吐着的时候,去膳房拿吃食的晴子来了,身后还跟着去请太医的小喜。
两人连忙过来拿水给沈嬛漱口,把刚刚吐出来的东西拿出去,免得他闻着这味儿又吐。
“小主,怎么样,要不要喝些水。”晴子蹲在炕边,担忧地望着沈嬛。
沈嬛摆摆手:“没事,就是被激着了。”
他抬着头对钮祜禄氏道:“实在不好意思,让你见着了这些秽物。”
沈嬛可不好意思说自己吐的东西没味道,不难闻,毕竟是人肚子里的东西,说没有味儿是不可能的。
钮祜禄氏摆摆手,有些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沈嬛的肚子:“真奇妙,姐姐竟然有身孕了?多长时间了?”
肚子被人摸的感觉很奇怪,沈嬛被摸的那儿的皮肤紧了一下,道:“没多长时间,到现在也就一个月。”
“那算起来,是在宫里就有的,”钮祜禄氏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姐姐藏得也太好了,要不是我今日来撞着,是不是还要瞒着我?”
“并非故意瞒着,要不是那日受伤,太医来诊脉,我也不知自己竟然已经有孕。”自从知道自己有孕,沈嬛就有种奇妙的感觉。
仿佛自己这只飘在天空的风筝,终于被拴上了一根线,而这根线,牵引着自己慢慢扎根到地上。
不过这里头,也有几分宇文鉞的缘故。
是宇文鉞拉着这根线,让自己不再那么飘荡。
“哼,说来说去还是姐姐没把我当自己人,”钮祜禄氏皱了皱鼻子,但是很快又道,“不过还有那么几个月才能让我抱抱呢,姐姐这么漂亮,生的孩子肯定很可爱,到时候我要送他好多好玩的东西。”
说着,她往沈嬛这边走了两步,那股让沈嬛难受的味儿又飘了过来,沈嬛嗓子眼都呕疼了,苦着脸道,“你今儿是去哪里来,身上怎么有股怪味儿。”
钮祜禄氏闻了闻自己:“没有啊,我刚刚洗的澡呢,还擦了香膏呢。”
确实,晴子和小喜都闻到了她身上让人舒心的味道。
但是有了身孕的人是要怪些,看着难受的沈嬛,晴子道:“怕是小主闻不得这个香,钮祜禄小主,实在是不好意思,要不您去换身衣服。”
晴子这番话说得不是太客气,毕竟她是奴婢,钮祜禄氏是’主子。
但钮祜禄氏不追究,一听她说就道,“嗯,那我今天先回去再洗个澡换身衣服。”
她对沈嬛道:“今儿拿来的是我在府里的时候常吃的点心,今日特意找膳房做的,最是清爽克扣,姐姐怀着身子不舒服,可以用些压压恶心,要是吃得好,明日我再送来。”
晴子知道她性子好,一听她说是怀了身子的人能吃的,不由得一喜:“奴婢代我们小主谢钮祜禄小主。”
钮祜禄氏道:“不值当谢来谢去的,你好好伺候姐姐,我先走了。”
说走,人就走了。
晴子是知道沈嬛对这个钮祜禄贵人有些交情的,顺手将那个盒子拿过来,打开盒盖之后,只见里面有十几个做工精致可爱的糕点,看着就赏心悦目。
晴子这几天为着沈嬛比猫还小的胃口差点抓秃了脑门,拿着一个浅绿色的小猫形状的糕点送到沈嬛嘴边:“小主尝尝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味儿的,闻起来怪香的。”
小喜的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把糕点送回盒子里。
“’’这糕点,还是放着吧,小主吃你从膳房拿回来的就行。”
晴子望着那盒糕点:“怎么了?”
沈嬛赞赏地看着小喜:“’这糕点我就不吃了,怀着孩子,本来就有许多忌口的东西,而且纵使钮祜禄贵人没有什么心思,这盒糕点也经了不少人的手,要是吃下去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是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