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洛甚循声望过去,看到恩澍手心里软趴趴的一团,小嘴张了张:“长青,虽然朕被你关着,但你这也太过分了吧?朕辛辛苦苦写了一页信,你就这么扔水里了?”
长青:“……”
“皇上,这是王爷进来前就在水池里的了。”恩澍提醒道。
“那也不可能是朕丢的!”洛甚气呼呼的,瞪着两人,“朕辛辛苦苦写了一页,何必这么折腾自己!你们若是不想让朕好过,直说便是!”
说完还别开脸,小声嘀咕:“明明是自己急着想要圣旨,居然还如此为难朕!”
长青:“……”
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居然生出一丝为难了人的愧疚。
“咳。”长青虚咳了两声,努力把场子找回来,“皇兄言重了,臣弟怎么可能做这种为难皇兄的事,这事可能是个意外,还请皇兄不要介意。”
洛甚整个人焉了,无精打采的:“朕辛辛苦苦写了一晚上呢。”
他垂眸瞧着手指,虽然手指头上干干净净的,但这不妨碍他为此神伤,就好像写了一晚上的人真是他,而自己手指也磨得满是伤似的。
长青:“……”
虽然觉得洛甚有点娇过头了,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再补一份,早些拿到圣旨。
他勉强沉住气:“皇兄,这信……”
洛甚心疼地抬起头,看到那团皱巴巴的纸,鼻子一抽,又别开脸。
长青:“……”
这是……得哄的意思?
长青望向恩澍,恩澍郑重地点点头。
他:“……”
但见洛甚真的被气到,根本不打算理他们,长青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皇上,这事真的不是臣弟做的。”
“不是你们做的,难道是朕做的?”洛甚委屈,“虽然朕被你抓了,但你们要如此欺负朕,朕也不能让你们捏!”
长青咽了咽嗓子:“皇上,臣弟稍后就去处理小厮,这事一定是他办事不力,所以才……”
“呵,你永远是这样,明明自己的错非要推到别人身上,昨夜他和朕一直在一起,他怎么会有机会动手脚?再说了,他不是你的人?”
长青唇角抽了抽,他想起一个可能。
毕竟府上还有前丞相旧部的人,那些人站在洛铭那方,对洛甚恨之入骨,自然不打算留洛甚小命。
但自己试图参与皇位斗争,也必然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虽然此时两方拉锯,他们为了救洛铭出来,还得借他的力量。
不过为了那些人也清楚,若是叫长青拿到圣旨,洛铭的赢面就微乎其微。
长青的脸渐渐沉了:“皇上,这都是秦王部下的阴谋!他们是前丞相旧党,不想让臣弟上位,所以才……”
洛甚一听,眼眸瞪大了:“你的意思,你这府中,有他的人?你为何留他们在此?!”
长青见人怒了,赶紧道:“目前只是相互利用,皇上放心,臣弟自然不会让他们动您一根汗毛!”
洛甚不信,满脸被背叛的怒火。
长青只得摁住人,狠声道:“洛甚!你别太挑战我的底线!”
洛甚被掐着肩膀,没法动弹,又惊又怒地瞪回来。
听长青威胁道:“洛甚,你听好了,这府上确实有前丞相旧部,他们早就盯上你了,但是因为我能帮他们救出洛铭,所以才没对你动手。但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立马让他们都进来!”
他压低了嗓音,浑身的火气像能燎伤洛甚:“怕是到时候,会生生剖出你肚子里的孩子,叫你一边痛到死,一边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捏死。”
洛甚浑身抖了下,眼神里染上了畏惧。
长青看这神色,才满意了:“皇上,你是要再忍一忍过上好生活?还是继续这么和臣弟作对?”
他手一松,洛甚嘭地跌坐到地上,身体跟着颤了颤,好片刻后,克制着微抖的声音,说:“朕……这两天再努力写出来。”
“这两天?”长青不悦地皱起眉头。
洛甚当即撇眉:“朕许久没握笔,昨夜写了一晚上,手痛,恐怕接下来写字艰难,字迹若与平日不同,恐叫行之怀疑。”
长青一听,嫌弃地看了洛甚一眼,不过写封信而已,就手痛了?
但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也不过多等两天罢了,长青勉强压下急躁的火气,哼一声:“行,就再给你两天时间。”
说罢,长青刚要走,洛甚突然叫住人。
长青不悦地皱起眉头:“又想怎么样?”
“朕在这不见天日,眼睛都快瞎了,这对孩子不好。”洛甚可怜巴巴地望过去,“能不能让朕在外面走走?”
长青:“……你不怕……”
“你不是说,会护着朕吗?”洛甚问完,长青又是一哽,他本想拒绝,但洛甚那可怜兮兮的眸子一望过来,再晓之以“身体不好,写不了字”,动之以“精神很差,忘记圣旨在哪”,他不得不应下来。
“对了,给朕一个床吧。”洛甚拍拍地板,“这地好硬,晚上还凉。”
长青:“……”
“大夫说了,朕在孕期,容易忘事,需得调理好,精神才会好。”
长青:“……好。”
“晚上也添点碳吧,朕太冷了,光那小厮不够。”
长青:“……好,没了吧?”
“朕这手铐脚铐太重,想……”
长青眼角一抽,瞧着已经濒临极限,洛甚默默把那句话又咽下去:“行吧行吧,这手铐脚镣继续留着,你不要生气了。”
长青:“……”
“对了,床什么时候能搬进来,朕困了。”
长青:“……”
他累觉气不动,翻了个无力的白眼,便立刻出去了。
只剩下恩澍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就被洛甚用眼神逮到了。
“恩澍呀。”洛甚眼睛一弯,冲人一笑,“他是你主子,所以他答应的事你也会去做的吧?”
恩澍浑身一抖,赶紧往门外跑去。
临到门口,却听见洛甚压低了嗓音道:“你会帮朕记下,旧部名单的,对吧?”
恩澍愣了下,旋即抿住唇,咬牙道:“……好。”
第66章 折腾 朕为何要帮?
洛甚下午果断出去溜了一圈。
他身上的铁链已经换成了短的, 以防太重导致洛甚走不动,链条还削得很细,洛甚估摸着故行之一刀就能砍断, 这才满意。
他朝外走去,恩澍在后面跟着。
本以为洛甚会着重观察周围的情况, 方便之后逃跑, 谁知洛甚只走了一小段路,看到院子里有个亭子, 便张扬着要过去坐。
然后就赖着不走了。
“恩澍呀, 朕想吃点点心。”
天色明媚, 水清鱼游,目光一眺便是清绿池塘,眼神一收便是亭边花海, 旁边站着七八个练家子,各个凶神恶煞, 洛甚一动唇,幽幽开口:“那花也好看,帮朕摘一朵来。”
恩澍唇角抽了抽:“皇上……”
洛甚斜眸过去, 满脸疑惑:“如果你不愿意摘, 叫手下摘来便好,朕不嫌弃。”
这是嫌弃的问题吗……
恩澍脸色僵硬,心里在暗暗吐槽, 没见过这么敢把自己往敌人手里送的,不知道站在这里的这些人, 都是前丞相下属吗?
他不敢叫人去摘,恐稍后他们一个念头起来,冲动把人杀了, 只好自己弯腰过去,挨个问:“皇上是要这朵,还是那朵?”
洛甚微勾起唇角:“朕当然是全都要!”
恩澍:“……”
这满亭花,遍布十余种花种,他全都摘了,不得累死?
恩澍果然叫人:“你来摘。”
旁边打手上前,他穿着一身简素背心,露出磅礴的肌肉,即使是在这么冷的秋季,看一眼好像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热度。
洛甚盯着瞧了片刻,脑海里却在比较故行之身上的。
故行之从塞外回来,自然不比这些人差到哪去。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看起来整体要比这些人好看许多,每块劲肌都恰到好处,每每用力时,能叫洛甚清晰感觉到身上的蓬勃力度。
洛甚不自然地红了脸,然后默默抿了下唇,喊恩澍:“那什么……叫个人给朕端点水来,朕渴了。”
恩澍警惕瞧着那打手,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无语,给了旁侧人一个眼神,对方瞪眼洛甚,转身离开。
片刻后,端着一壶水和一碟点心过来。洛甚瞧着湖中游鱼,正要捏起一枚点心,恩澍赶紧道:“等下。”
“嗯?”
恩澍走上前,将点心取下,递给那人:“你先尝下。”
那人脸抽了抽,立刻瞪过来。
恩澍一瞧便明白了:“你给皇上下毒?”
洛甚打起了十二般精神,蹭地从位置上站起来,瞪大眼睛复语道:“你们给朕下毒?!”
那打手愤怒地瞪一眼恩澍,骂道:“我是下毒了,那又如何?恩澍,你是长青的人,长青难道不恨他吗?我没法理解你们为什么还继续养着他!”
恩澍皱起眉头:“你忘了吗?秦王还在皇宫中,如果你们杀了皇帝,故行之必定叫秦王给他陪葬!”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动作齐齐一僵。
下毒的那人也像才想起来似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那个故行之不过是个村野莽夫,何必惧怕他?”
“笑话。”恩澍气笑了,“倒是你们连个村野莽夫都打不过,不然何至于今天如此场面?”
“谁说我们打不过了?”
恩澍眉头一挑:“打得过?那前些日死伤的不是你们的人?派去暗杀的人,可都有回来?”
众人噤了声,齐齐无言。
恩澍这才继续开口:“况且,他手上有兵权,故家还有故家军,甚至连那故夫人都手握女兵,你们能打得过哪一个?就算打赢了他们三个,背后那么多人,你们能保证护着秦王?”
一席话说得众人答不上来,纷纷低头。
恩澍把点心往桌子上一砸,冷声道:“今后我不会再验毒,倘若这皇帝死了,秦王必死无疑,你们要放弃秦王,平王大人自然更高兴,你们自己看着办!”
众人一阵静默,片刻后,皆往后退开一步,抱拳道:“皆听恩澍公子吩咐!”
“行了,重新拿一份过来!”恩澍话毕,立刻有人上前取走点心和水,片刻后再拿了份新的上来。
恩澍果然不去验毒,反而道:“皇上,您不是饿了吗?”
洛甚:“……”
“好哦。”他捏起一块点心,在恩澍注视下,慢慢送进口中。
桂花糕唇齿留香,洛甚吃了一块,之后便放下心来,叫恩澍倒杯水配着吃。
边吃着,边还能感觉到周围几个人无比想他快点死,又怕他现在就死了的矛盾眼神,他觉得有些好笑,吃得更开心了。
吃了会儿糕点,花也摘回来,洛甚赏了会儿,便觉得厌倦,叫他们重新种下去。
几个打手硬生生窝着气,想打又没机会打他,还得被盯着刨土铲坑,再把花种回去。
不仅如此,洛甚还觉得那花种的不够美观,指挥着几个人把花圃拆了,重新种上去。
这一番动作,叫府上的下人齐齐累瘫,因为不能杀了洛甚,旁边还站着个恩澍护着,他们打都打不了,一时间幽怨遍天。
偏偏洛甚把人折腾一遍,就打着哈欠说困了,要回去休息,叫他们瞪都瞪不着。
“皇上,你这番树敌太多,恐怕今后不好过。”恩澍带着人回到屋里,赶紧提醒他,“我只能制约他们一时,总没法时时刻刻保护您,万一有哪个被激上头,恐怕你命都没了。”
洛甚不以为然:“长青不会让朕死的。”
他想拿到这个位置,可还需要留洛甚到最后。
洛甚还活着的情况下,洛铭要得皇位,便是造反。
洛甚死了,洛铭继位,长青要得皇位,便是造反。
长青不是皇家人,想得皇位,便需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顺理成章坐上去。
所以,他必定是先解决掉洛铭,再解决洛甚。
恩澍唇角抽了抽。
他瞧着洛甚眼神变换,心道果然,这洛甚一点都不草包。
于是开口道:“皇上既然明白,那是要帮平王,先对付秦王么?”
洛甚一听,笑了。
“为何?”
恩澍:“……”
他茫然着,试探问:“不然,秦王得胜,下一步对付的不就是皇上您?”
洛甚轻声笑道:“哪个都想杀朕,朕为什么要帮?”
不如,等他们撕个天昏地暗遍体鳞伤,再出来收拾残局。
恩澍却是从没想过这个可能,听完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正好这时候故行之回来,洛甚瞧见顶着秦承脸的某人,便赶紧结束话题,催促他离开:“朕要睡了,恩澍,你还在这,难道是想给朕暖床?”
恩澍一听,表情一下子变了:“我对皇上毫无想法,还请皇上多休息,我先离开了。”
出去时,还很殷勤地帮他们关上门。
故行之朝洛甚走过去,眼眸微微眯起:“暖床?皇上想找别人暖床了?”
洛甚赶紧凑上前,笑着抱住人:“别人哪有你抱着舒服。”
说罢,还捏了捏故行之的腰背,心满意足地将脑袋埋进某人的肩上。
同一时间,恩澍从屋子出来,朝亭子走去。
他打算再提点提点那几个旧丞相部下,省得到时候给他惹出乱子来。
然而刚走到附近,远远就瞧着恩承笑眯眯站在打手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