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便是如此与人亲近的?”容谦笑笑,不置可否。
“那是,我怎么就没耍过容凌?我跟容凌就不熟。”叶生仍旧强词夺理。
“小世子。我还记得您那一手的鼻涕。”隔壁传来容凌幽幽的声音。
。。。。。。扎心了。
…………
秋意送爽,叶生用了午膳被容凌送到梅花小筑的时候还有些惴惴不安。
对,就是那个差点要了叶生命的那间破院子。
几日不见,那院里的叶子已然落了个精光,罗桐正在院子里仔细修剪枝丫。看到叶生,扭头冲他招了招手。大秃瓢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索性没有再穿那身从头红到尾的行头了。
叶生叹口气,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饶是如此,现在门口还是堪堪停了脚步。
“我当这院子里怎么少了几支箭,原是吓到了你?艮坤怎么没叮嘱你?这云衍山顶危机四伏。”
叶生听到了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么些东西上次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怎么就说得那么风轻云淡?连声道歉都没?
“这院子里布了天地三才阵法。与那望云台相呼应。你进来,我教你破解的法子。下次我这儿就不用担心了。”罗桐笑笑,眼皮子虽然仍旧耷拉着,脸上却是荡漾着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算了,今日心情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不与他计较了。
叶生试探地伸出一只脚,停了许久不见院子里的动静,心里吁了口气,才欢腾地跑过去。
“你教我那法子,不怕我去害人?”叶生站在罗桐面前,笑得天真无邪。
罗桐其实长得不错,若是忽略那个闪闪发亮的秃头的话。一张脸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刀削斧刻,立体又鲜明。一身青衫穿在他身上,有种端正儒雅的气质。
叶生眨眨眼,又眨眨眼。着实看不透,昨日见着的那个挑着眉,邪魅一笑的大灰狼是眼前这个长身玉立,干净俊秀的读书先生?
“那你告诉我,你会害人吗?”罗桐看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笑了笑。
叶生腼腆笑笑,扭过了头,轻轻摇了摇。这一世,他已然告诫自己不会再主动祸害人。
罗桐摸了摸自己的秃头顶。饶有深意地看着叶生。“你这双眼睛,有如寒玉簪秋水,青烟笼碧纱。倒是好看极了。”
“啊?”叶生愣了愣,怎么又说到他眼睛了?
“你叫什么?”
“容生。”
“容生?可是青阳人?”罗桐挑了挑眉,对这个答案倒是有些诧异。
第61章 回府 [VIP]
“不是。”叶生回他。“不曾去过青阳。”
“哦。”罗桐转过身来继续修剪枝丫。“可开蒙了?”
“开了。”叶生乖乖站着回他。
“是,我怎忘记了?连诗都会改了。”罗桐轻笑一声。“既如此, 云青, 带这位小友去我书房。”
小院正屋里出来个不高的童子,只比叶生高个头。看起来年岁也小。青衫绿袖, 斯斯文文地冲着叶生稽首。
“小公子请随我来。”绿衣小童说道。
叶生一脸茫然地跟着小童去了。
罗桐的书房比容谦的大上很多。也是进了罗桐的院子才发现,罗桐的院子后还有大乾坤。三进的院子,后面还有个小门。门外连着另一个院子。那里倒是不知装了什么。
叶生只在小门旁边的书房边上止了步。
书房里陈设简单, 书不少。推门进去,先是一间门厅,设着红木的茶座。茶座右边是一扇落地木屏风,屏风上一幅红梅映雪图,为这屋子里添了些亮色。
绕过屏风才看到那黑漆的大书案, 书案放在窗边,窗口正对着后院子里最边的那株红梅。大书案前还放着瓶插着玉簪花的汝窑梅瓶。北面是整整两面的酸枣枝的书架,书架上看来已经被打理过了。连层灰都没。看着簇然一新的样子。书架旁边又是一套桌椅,茶几上摆着白瓷的茶盅。
云青带着叶生进了书房, 站在了那两面书架边上。“我家大人说,小公子既然被容公子托付给了他,那他就不客气了。从头开始, 上午这面墙,下午那面墙。且读着吧。云青自看着小公子,若是偷懒了, 我家大人说,偷懒了往后就不是读了, 笔墨纸砚已经替您准备好了,抄书可累多了。。。。。”
“我能回去吗?”叶生讷讷地看着从左到右满满当当的书有些绝望。
“回小公子。我家大人说了,您若是但凡说个不字,那就请回吧。云衍书院还是在他做主之前,您永远不可再上云衍山。”
若不是云青说得有礼斯文极了,叶生真的想上去挠他两下。
刚还觉得那秃头生得和善漂亮。呸。感情是秋后算账?师债徒还?
叶生站在那咬牙切齿。云青却是帮他搬了个椅子,临着窗,还贴心地为他沏了壶香茶,端来了两盘糕点。
“小公子快请开始吧。我家大人还说您要与容公子一样,早上辰时到这里,每晚酉时过半方能回高山小筑。回去前允小公子问十个问题,我家大人亲自解答。解答后我家大人自会考校一番。希望公子到时候且问且珍惜。”云青笑笑,笑得意味深长让叶生有些心惊胆战。
没法子,磨吧。叶生叹了口气。随手扫了眼右墙上的书。
“这《品花宝鉴》,《玉房经》也是你家大人让我看的?”叶生挑挑眉,眼睛一瞄,就看到了两本□□。。。。。。
“小公子,《品花宝鉴》旁边可放着《侠义录》,《玉房经》旁边是《天衍术》我家大人说,这么两面墙,您看不完。选着看即可,至于看什么。个人有个人的造化。您喜欢什么看什么。我们家大人最讨厌的就是逼别人读书了。”
“行吧行吧。你们家大人做什么都对。”叶生知道与这个动不动就“我们家大人说”的讲不通。懒洋洋地踮起脚随意抽了本。
…………
高山小筑里,容谦褪去了月白色衣袍,换了身绣着暗纹的青莲色云锻锦袍的常服,腰上围了墨带,长发被简单拢起,把平日的木簪换成了白玉簪,眨眼间就多了份雍雅。
“世子是要下山?”进门的容凌看了眼容谦的打扮有些惊讶。
离月阴日十五不过五日了,世子的毒往往这个时候最是凶猛,怠慢不得的。
“我进宫一趟,去去就回。”容谦一丝不苟地整理自己的衣服,没有一丝的波澜。
“世子有何事不能过几日再去?皇宫里容卫进不去,更是危险。”容凌蹙眉。
“他们上次在皇宫里碰了壁,如今不敢再动手。罗桐此次回来的稀奇。我不放心。”圣旨八月十五方下,青阳离京城不近。传旨的公公最快也要九月初才能到青阳。圣旨便是到了罗桐手里,他再快马加鞭赶回来也要到了九月半。如今却提前了好几日。这不能不叫容谦起疑。
“那也要送属下与您一起去,您怎可自己单独去?”容凌不由分说放下了手里的托盘就要回去换衣服。
“你不能去。”容谦忙阻了他,“生儿还在云衍山,虽说罗桐替我看着,可他太调皮。我还是不放心。你帮着照看他。”
“小世子身边有陈三公公,哪里用得着属下?”容凌眼里暗淡,面上有些着急。
“用不着也得呆在这儿,帮我盯着罗桐。”容谦不容他多说,收拾妥当就出了门准备下山。
陈三儿再机灵在这儿也不如稳重有武功的容凌。况且这里生儿主仆还不熟,他不能把他们孤零零地放在这儿。
容谦的马车一路疾驰,过了河梁,到了灞桥垂柳的垂柳亭。官道上,人迹罕至。容谦掀帘,远远的还能看到山上火红一片。那是云衍山后的一块红枫林。
夕阳欲落,那山山色色迷迷蒙蒙似烟垂。远处一抹白影在那袅袅婷婷山色里倒显得格外的醒目。
“年年柳色,灞桥伤别。倒不知云王还有如此雅致看这长路萧萧。”容谦停了马车,看云王站在暮色下的垂柳亭里。白衣绣服,雾薄云轻,仙容似雪。便是随意一站,也生生地将这景色衬得失了颜色。有人,不管在哪里,都是一处足以让人沉醉的风景。
“长路漫浩浩,又有甚好看?容世子怎不觉得本王专在此折枝柳?”云王笑笑,有如环佩丁零作响,那眉眼微微一弯,倒真的是长波妒盼遥山羞黛。
“能让云王亲自送别,那人也不知风华几何。既送了人,云王还是早些回去。天色不早了,城门快关了。”容谦颔首轻笑,放下了车帘,示意车夫离开。
渺渺尘烟飞在空旷的官道上,马车最终化为一个黑点。那垂柳亭归于寂静,对着摇摇欲坠的红日多了分凄清的寂寥。
容谦回到容王府时天已然擦了黑。依影院里,已然点了烛火。隔得老远,灯火通明。
容谦下了马车,好生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确定没什么不妥才进了依影院。
院里景色如旧,窗边的枣树上红枣接的密密麻麻,像一个个小小火红灯笼,看着就甜。
容谦踏进了内室,果然看到他母妃坐在窗边对着烛火做女工。还没走近,容王妃已然抬起了头来,看到容谦温婉一笑。
“我儿,回来了。”容王妃惊喜唤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容谦好久。
“儿子不孝,昨日重阳佳节留着母妃一人在府里。”容谦索性伸开手,原地慢慢转了一圈,让容王妃好好看。
“无妨,无妨。我儿有心就好。我儿辛苦,哪里能日日陪着母妃?”容王妃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心来,欣慰笑了笑。忽而想到了什么又揪了心。“看着比上次更白了些。怎地这个时候下山来了?谷老不在你身边,我儿不是又要受苦?”
“有些急事,明日便回山上去。”容谦耐心回话。坐在绣凳上看他母妃正在绣的帕子。
“如此,办完了事就快回山上去。”容王妃这才放下心来。一双素手抚着容谦的手。轻拍了拍。不再年轻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精气神。“也莫要担心母妃,母妃日日在府里活得舒坦着呢。我儿顾好自己。”
容谦点点头。任着容王妃拉起他的手,被容王妃头上的斑斑白发灼了眼。“母妃放心。待到儿子重振容王府,以后必然日日侍在膝下。让母妃不再为儿子担心。”
元光六年,母妃就白了头。那年死的何止容王?死的还有那个曾经如花似玉,含羞下秀帏容王妃。方家女儿,哪个不是气质芳华,蕙质兰心?哪个不是满身才气,本该日日与夫君举案齐眉,被夫君宠在手心里,逗得面上飞霞才是?
他的母亲是方家那一代唯一的嫡女,便是早年在青阳,才气都能传到京城,随意写的一方红笺都能被人争相传颂。这样的母亲,是骄傲的,有如天上皎月。高高地挂在天边,让人可望不可即。
云雨飞何处,山川是旧时,佳人难再得。那一年,她嫁作人妇,骄傲如斯也开始相夫教子。变的是生活,不变的是别人的艳羡。
容王龙章凤姿。人人都说他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于飞之乐自不必说。
怨不得,母妃常说,人呀,不能太顺。早早地把福气用完了,那后边的路可该怎么走?
元光六年,他们一家去长梁,那年天降大雪。他中了藤心毒在地上蜷缩,亲眼看着父王的血落在莹白的雪上,散落成点点红梅。
母亲哭着抱着他逃难,看着自己的丈夫落在冰天雪地里连尸体都顾不得抱一抱。
那一天父王长眠在雪地里,陪着他一起的,是那个含娇含笑,只愿与他温柔的母亲。
母亲一夜斑白了头发,再没了桃花灼灼其华的芳魂。
岁月能够淡化心中的记忆,却终究不会哪怕让人放下心底的一丝的痛。
容谦出了依影院,看里边灯火摇曳,灯光辉映处,一抹倩影投在窗上,晃晃斜斜。依影,依影,这院子名字真是不错。
灯火阑珊处,便真的只有影子不离不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T^T轻拍,轻拍。最起码,今天比昨天长。明天会比今天更长的。么么哒^3^O_o
第62章 商议 [VIP]
清晨秋意浓浓,昨日京都下了场大雨, 满目的残枝枯叶飘落让人一出门就感受到了那渺渺寒意。
太后不愿出门, 一大早寿宁长公主就去长乐宫和陪太后玩叶子牌。途中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又刚巧遇上了亲自督促宫人摘菊花苞的苏贵妃。寿宁长公主索性拉着苏贵妃去凑了牌局。
三个人带上长乐宫的嬷嬷还没打完一轮就有宫人通禀容世子来了。
“可真是赶了巧了,平日里哀家这里冷冷清清, 怎么今日里说来都来了?”太后说着碰了苏贵妃打出的牌。
寿宁长公主抬头一看,容世子正在与她们行礼。
“昨日看母妃院子里的大枣长得漂亮。选了些给皇姑奶奶尝尝鲜。”容谦笑笑,行了礼坐在边上喝茶星愿。
“母后说这话可寒了儿臣的心了。哪一次来不是您把儿臣轰走的?就怕儿臣多待会儿耽误了您听曲儿耍乐子。”寿宁长公主捂嘴笑笑, 与太后开玩笑。
“你还说,哪次不是一听曲子就犯困?你不听便算了,还哀家心情,别人还以为哀家有多不好伺候。”太后嗔怪道。
“是臣妾的不是,平日里, 倒是来得少了。”苏贵妃殷勤地笑笑,出了张牌。
“吃。苏贵妃忙,哪里敢让苏贵妃日日里来给我请安?”太后毫不手软,膈应, 吃牌两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