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氤氲,容谦状若无意地撇了眼罗桐才发现那人正望着自己。眼里神色再没有比这更认真过。
“要我说,你明日就走吧。”把那烦人的小家伙也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我要往后编剧情了。T^T云王和皇上和苏贵妃的结局目前为止还是开放的。你们还是站队吧。反正我是拒绝3P的。
第84章 偶遇 [VIP]
阳春三月,春风吹十里, 吹绿了整个江南。青阳碧水东流, 雕船画舫荡在春潮生的湖面上,轻风过, 晃晃悠悠,在那一池的绿波里飘飘摇摇。
方清流约了青阳黄家的小公子喝酒。
河外的雕梁画栋伫立,河上的柳如烟, 桥如画。河里的轻舫被轻风吹开珠帘翠幕,那黄粉青蓝的衣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珠罗玉翠,那一个个比花娇的玉人就这么被窥见了真颜。
方清流的画舫走的偏。信马由缰地飘在河边上。船里的人就坐在里边喝酒吃茶。
黄公子的祖父就是那位年前入阁的礼部尚书。他明年入春闱,这些走动是必须的。回来的这些天他也陆陆续续结交了好些人了。
容谦与他说, 过不了多久就是他方家鸡犬升天的日子。那也要他先得了道。
听闻黄公子爱前朝字画,他便带了好些字画来。
“这一幅浅绛山水素雅青淡,明快透澈。轻重之墨略施淡彩,看似清峻又不失变化。着实是上品。”
这位黄公子是懂行的。捧着一幅方清流借来的前朝东青居士的山水画爱不释手。
外边羌管悠悠, 少女的妙音夹杂着丝竹管弦的声音传来着实有些过于喧闹了,黄公子却坐在桌边那着那展开的画卷不撒手。
上品难得,是真迹的上品更难得, 前朝的真迹上品更难得。
方清流不紧不慢地喝口茶,抬眼看着黄公子如饥似渴的样子不由一哂。“知己难得,黄兄若是喜欢这字画。”
黄公子惊讶地看着他, 真是不知这位方家的小少爷可以如此大方?这画可不是千金能买的。有底蕴大家珍藏的东西都是不能用钱估量的。这样的东西,也就是那些诗礼之家积了几辈子才会有。可彰显底蕴的东西, 自然时不时要拿出来交流一番的,但是看归看,交流归交流,可也没有一言不合就送人的。
“若是喜欢,就多看一会儿。方某不急。”方清流冲着他揶揄笑笑。
“哎,我还当是。”黄公子愣了愣,快人快语说了一道这才发现方清流在与他开玩笑。
“云尊在青阳长了十八年倒不知还有方贤弟这样的妙人。”黄公子非但没有生气,还哈哈大笑了起来。虚与委蛇的人多了。能这么耿直又圆滑的却不多见。大多数人那么说无外乎会将这画送给他,纵然忍着心里的肉疼。像方清流这么直白不愿给他还说得那么义正言辞的着实合他的口味。
“黄公子也是性情中人,清流也是在您面前敢这样了。”方清流敦厚笑笑,状似无意般抚了抚黄公子的手。玩笑开一下是性情,若是收不回来就是没眼色了。
“哎,黄公子太生分了。唤我云尊便是。”黄公子也拍拍他手,喜形于色,倒是个耿直豁达的人。
外边丝竹声中醉玉人,方清流重坐回画舫的绣凳上喝茶。倒是觉得那丝竹飘飘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那船外的黄莺入耳声舒心又有些熟悉。
“啊,小姐。~~”一丝尖叫破空而出,伴着扑通一声,打破了那一汪碧水,突兀回荡在碧瑶湖上。
船身一歪,坐着的方清流手里的茶一歪就泼了半杯。站着看画的黄公子更是没站稳一个趔趄,双手胡乱凌空想抓住什么。只听刺啦一声,那手里东青居士的浅绛山水画就这么一分为二,成了废纸。
“这。”黄公子吓得白了脸。看着方清流就这么呆愣在了原地。
“方某先出去看看。”方清流挑挑眉,伸出手来,示意他稍安勿躁。大步流星倒是先出了船。
船外已然乱作一团,方清流出来才发现水里漂了个粉色丽影。对面小画舫里似乎都是女流,看那丽影落在水里也没一人去救,竟都尖叫着看那丽影在水里挣扎。
“晦气。”方清流沉着脸,下一刻又是扑通一声,下去救人。
………………
夜幕星河灿烂,白日里晴日好,晚上虽有些冷却更觉得爽快。
黄公子今日喝的高兴,结识了个性情中人自然是令人兴奋的。却因为那幅被他毁了的画有些落寞,临走时不免多说了几句。“云尊今日毁的画是真的可惜,虽说清流你不与我计较,那也是为兄的不是,待云尊回去备上厚礼亲上门赔罪。”
“云尊兄如此就见外了。那画固然珍贵,可清流能结识云尊兄是缘分,说那些俗气的东西作甚?”方清流摆摆手,亲自送他上了岸,只送他上了黄府的轿子才松了手。
“结识清流弟是云尊三生有幸。”黄云尊拱拱手,将昏昏沉沉的头靠在轿壁上才作罢。
方清流就这么站在岸上看着那轿子慢慢落出视野外,隐在杳杳夜色里。
凉风吹过,方清流也摇了摇自己有些发昏的头,脚步虚浮,回了自己的船。
今日的事进行的很顺利。
黄云尊爱画,好酒,为人耿直。在这青阳地界里吃的开,在那京城里也是有名的。
不然他也不会苦心孤诣让他与自己交好。
只泛泛不交还不够,还得交情过硬。
这一出连环戏倒是一扣一扣缜密极了。
难为容谦大老远地为他出谋划策了。
黄公子喜欢画,一手浅绛山水画日臻佳境,在青阳地界是出了名的。他邀黄公子来喝酒自然会投其所好。画带的多,只要略微显出自己最爱的一幅,黄公子自会看到。
知己难求,同路人的好感自然会多一些的。可那也只是好感。他们这样的大家子弟从小被人捧着,被人讨好着。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相交的。
若要再深一步,就得出奇招了。
一幅画换了黄云尊一个人情,还有往后的机会。这也太值了。方清流呵呵一笑,想着远在京城还能给他出损招的那个黑心世子,摸摸下巴忽然收了笑意,眼神一凝,匆匆上了岸,直奔青阳最大的艺伎坊。
掬月楼从来就不少达官贵人的照拂。就冲着那楼上阁的两大头牌也能让掬月楼在那烟花柳巷之地站稳脚跟。
若有姑娘真的能比天边皎月还亮,比那三月的迎春花还要娇嫩。
方清流实在想不到除了掬月楼楼上阁的江蓠外这整个青阳还有谁。
“烦嬷嬷禀一声江蓠姑娘,救命恩人来讨债了。”方清流站在那灯影幢幢里,看那绿烟萝包裹着的灯被外边的夜风一吹,随风皱,若青影,似飞仙。
饶是罗桐再想让叶生走开,叶生也晃晃悠悠到了五月底。
夏蝉长鸣,饶是绿叶森森也被那炎炎烈日晒得耷拉。
幸好罗桐早早就开了云衍书院的冰窖。屋子也通风,四周草木繁盛,高大的绿树荫蔽,屋里甚是清凉。
当叶生每天绞尽脑汁地想吃冰。“饮之莹骨兮何所思。”似模似样地摇头晃脑,头一转,眨巴着眼睛看着赵长清的时候。赵木又下了山。
容凌进来禀告容谦的时候赵长清正在和容谦下棋。一溜的墨玉白玉交错在棋盘上叮叮得清伶作响。
“不下去看看?”容谦抿着嘴,低头只看棋盘。
“一念往生。一念死。当年的选择可不是长清选的。世子怎么会觉得长清是圣人。”赵长清笑笑。深吸口气,继续落下一子。
“嗯。”容谦便不说话了。
叶生还在背书,看了看他们便识相地闭了嘴。师兄生气的时候会叫容谦世子。再生气的时候会吸口气。
他们在打哑谜,但不妨碍叶生敏锐地感觉到这个时候自己不该插嘴。
罗桐踱着步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个沉闷的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只是小改了一下。
第85章 进宫 [VIP]
“今日里不说故事。你出去逛一圈可好?”罗桐蹲下身来眉线一挑,对着他魅惑笑笑。
“好。”叶生将手心里的汗在腿上擦了擦。小心合好了书, 径直走到容谦旁边拽了拽他的衣角。
“你昨日跟我说带我下去跟薛止玩的。”
罗桐就喜欢这个小孩的知事聪明。
“走吧。”容谦叹口气。将手里的棋子重新放回棋盒里。
“你怎就知道的这么多呢?”出了门, 容谦低着头斜他一眼。
“我也不想啊。”叶生摊摊手,“罗桐让我走的。”罗桐虽然没说, 叶生却直觉得出。罗桐不仅想让自己走,还想让容谦走。
“你以后对他好些。”容谦拍拍他的头,苦着心说道。“是我想岔了。”
院里的梅树又长了一树的绿叶。那绿叶虽然长得繁茂却不凌乱。罗桐每隔几日就来给它修剪枝丫。知道赵长清爱干净, 不喜欢院子里有残枝败叶,还每天让云青将那落了的梅叶扫了抱回梅花小筑。
如今这碗口粗的梅树长得好极了,斑驳的光影正好覆在窗边赵长清的脸上,仍然清润,仍然平静。
“长清, 我陪你。”罗桐站在他身旁,声音静寂没了平日流里流气的意味,像一片温软的云。
他说他陪他。
“我自幼是罗家大房养的。大伯父家的孩子多。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官居高位,一个个衣冠楚楚。小时候玩泥巴却丝毫没让过我。”罗桐叹了口气, 坐在赵长清对面,看他清凌凌地看着棋面,就那么怔着。
“更何况, 我还比他们聪明。现在国丈爷的长子十二岁了还让下人给我的吃食里放沙放土,放泛苦的盐巴。我日日吃饭的时候哭闹,罗大夫人就将此事告诉罗大老爷。日久天长, 罗大老爷也对我不耐烦。我长得一直比其他的孩子小一些。”罗桐挠挠头,却发现头发已然被束了起来, 只得作罢。
“我就这么在罗家大房里长到了十四岁。十四岁那年我外公找到我时根本不敢认我。你见过这么高的十四岁孩子吗?”罗桐比了个只比书桌高些许的高度。
赵长清只抬了抬眼皮,轻轻道。“不曾。”
“我小时候莫说娘,连爹都没有。”罗桐说得平静极了,只像是说别人的事。“我爹暴病而亡,我娘就抛下我改了嫁。嫁给了当年未出阁时她家的账房先生。这是罗家的笑柄,也是他们要遮掩住的丑事。他们在外说我娘跟着我爹去了,我这个没人要的孩子只得被罗家大房养着。可我聪明啊,罗家的老祖宗每次考校学问,我次次都能拔得头筹。我抢了罗家嫡长子的风头,罗大夫人恨得牙痒痒,她们就想着方儿的磋磨我。”
“为何不走?”赵长清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走?我为什么要走?罗家这么对我,我五岁,罗林将我的头往墙上撞,想把我撞傻。我六岁在园子里看梅花,寒冬腊月被罗杼推进了池塘里。若不是我命大,根本就醒不来。我十四岁那年入秋闱,下了考场,当今国丈让我默写了文章,事后就诬我舞弊,差点让我身败名裂。他们只怕我抢了罗家,抢了他们的地位。你说这一笔笔账,我该怎么跟他们算?”罗桐眼角泛着红,嘴角却泛着诡异的笑。“当年我被他们逼的求路无门时候他们可知道今日我会青云直上?他们以为我会被废在罗家高墙里,而今我仍然飞了出来。”
“痛吗?”赵长清叹了口气,却含着深深的未尽之意。
“痛。”罗桐咧嘴笑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十四岁那年我想出头想疯了,我外公为我占了卦,说我守得云开见月明。长清,你看那望云台上的云,什么时候才会开?我一生孤苦无依,却连个咸卦都卜不出来,上天是不是太过苛待我了?”
“所以你便守在这云衍山上,为皇上窥得天机,为自己求那机缘?”赵长清只觉得自己喉头哽哽。
他之前的路坎坷,之后的路选择了冷寂。只因将自己的命赌在那一卦上,将自己未来的日子寄托在渺渺的云里。何其悲哀?又何其可怜?
“你又为何与我说?”赵长清堵住心中酸涩,终是别过了脸来,不忍看那人红透了的眼角。那魅惑眼睛卸下伪装,只剩了缥缈迷茫让人看了心疼。为什么,那么痛,还要拿出来与他说?
我们自以为自己坚强,自以为时光可以带走一切,于是我们风轻云淡笑看沧海桑田,可留在心里等着时间慢慢抚平的前尘往事,唯有在拿出来的时候才会发现那些伤口仍然狰狞可怖,那处仍然皮肉翻飞,只一触便痛彻心扉。
“长清。”罗桐呢喃,将头缓缓靠近。长长睫毛下的那一双眼睛绯红至极,像一双暗月孤轮,沁着血,盛着苍凉孤寂。
赵长清呆怔,手心握着衣衫再放下,放下,再握起。终于看了眼近在迟尺放大的脸,叹了口气。他还是不能狠下心来将那脸给拍走。
“我比你痛,你可还会难受?”
有人将心剖出来给他看,让他看着别人那更淋漓的鲜血,只为了他别为自己难受。
赵长清震了震,抬起头来,那目光如墨如漆深沉如深渊。看着那脸靠得极近,最终滚烫的唇覆在了那冰凉的唇上。
烫得赵长清心弦一颤,下一刻,那气血翻涌,搅了一池的春水。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在那一刻,是谁乱了谁的心?是谁在乱雨迷蒙里被那颗灼热的心吓得丢盔弃甲,缴械投降。
人道有情须有梦,无梦岂无情?夜夜相思直到明,有梦怎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