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惹唐大人生气了吗?[古代架空]——BY:阪漆

作者:阪漆  录入:02-14

  “哦?这确实是足够的谈资。”明妃冷下了脸,“那么你先发信号。”
  “你们这不是明摆着坑人?”齐礼破口大骂,“谁知道他发了信号之后你们还会不会放人?”
  “你们没有谈判的立场,”齐景冷哼一声,将刀口从知云的脖颈移到了手臂,“齐安,若是你不答应,我就砍她的胳膊,胳膊砍完了砍腿,腿砍完了削肉……”
  “不要、不要啊!”知云恐惧地尖叫起来,凄厉的喊声犹如鬼泣,刺得人耳朵生疼。
  “我答应你。”齐安平淡地回答着,“先把我的绳子解开。”
  齐礼拧着眉毛看他这个年幼的弟弟,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却又隐隐觉得自己不该开口——齐安……齐安非同往日。
  他这个年幼的弟弟面对如此危险重重的场景,脸上没有一点惊慌失措,仅有细微颤抖着的指尖昭示着他内心的波动。
  明妃与齐景对视一眼,示意手下将齐安松绑。
  齐安刚甩了甩被绑得酸痛的手腕,便被明妃瞪了一眼,“别磨叽时间,快点。”
  齐安从怀中拿出一枚瓷质哨子,将要吹响之前,他缓缓地扫视了一圈周围,视线划过明妃和齐景的脸,最后停留在了知云身上。
  对上她熟悉却又陌生的那双瞳仁,知云心底忽然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吡——
  尖锐的哨音穿透人海与屋瓦,响彻整个大殿上空。
  却以这声哨音为暗号,数十个黑影突然蹿出树梢,沿着大殿四周的墙头飞快奔跑着,纷纷扬扬的书信如雪花般从他们怀中散下,落到了镇守着的私兵身上。
  “诶?这不是写给小李的吗?家书?”
  “这是我娘写给我的信!”
  “我也有我也有!我弟弟写给我的,他说……他说他们离开云城了?!”
  “离开云城?!那我们岂不是……”
  仿佛冷水入油锅,方才团结一致的四皇子私兵噼里啪啦地喧闹起来,他们立刻扔了手中的兵器交头接耳起来,惊喜的呼喊和高声的质疑层出不穷,却愣是没有人再好好地拾起刀枪。
  “这、这是什么!”明妃与齐景双双一惊。
  “蠢货!还不懂吗!”齐礼一脚踢翻了周围压制住他的士卒,仰天大笑起来,“哨音的号令不是计划的中止,恰恰是计划的开始!”他伸手拢过他单薄的肩膀,“齐安,可真有你小子的!”
  齐安垂着眼,看着手心里沾了血的哨子。
  “齐安,你不要她的命了吗!”齐景掐着知云的脖子气急败坏道。
  “要,但有些事情,总比人命更重要。”齐安从屋瓦的阴影中慢慢抬起眼,看到了脸色惨白的知云,知云却绝望地合上了眼。
  手指一紧,白瓷哨子在掌中四分五裂,尖锐的边缘划破了掌心,刺得他生疼。
  年幼的孩子还是承受不了这样沉重的选择,一直隐忍的情绪在知云拒绝与他对视的时候崩溃了,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跌落。
  他该救她的,但她的性命和整个天下相比,简直是轻如鸿毛。
  “你!你!”眼看着局面逐渐收不了场,齐景气得脸红脖子粗,举起大刀怒斥道,“你个疯子!我现在就杀了她!”
  齐安再也看不下去,他攥着哨子的碎片,用力地闭起了眼睛。
  想象中的惨叫声传来之前,却是一道破空声擦着耳边划过,随即尖叫声才姗姗来迟。
  齐安怔怔地睁开眼,发现一柄利剑击刺穿了齐景的脑门,鲜血淋漓地从他的脸上流下来,惊坏了一旁的明妃,而齐景却永远地保持着举刀要砍的姿势,重重地向前倒下,沿着台阶滚到了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石板地上。
  他认得那剑,或者说,都认得那剑柄——并不是普通的铁质剑柄,而是用木头包裹成了圆形,上面简单地雕刻了一些花纹,就好像……拐杖头一样。
  二人回首,朝着剑刺来的方向看去,唐蒲离朝他们露出一个惯有的温和的笑容。
  “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二位了。”
  说这话的不是他,而是他身旁驱马缓缓走来的蒙面男人。男人只露出一双眼睛,可隐约从面罩的边缘仍然能看到火焰烧伤的疤痕,嗓音也是被烟熏哑了的难听。
  ——祁子英。
  唐蒲离选择了祁子英。
  -
  马车依然在向西行驶着。
  唐古坐在司南与沈奇的对面,递上了一副卷轴。
  “这……”司南小心翼翼地展开,见竟然是一副女子的画像。
  “这是蒲离的母亲。”唐古解释道。
  画上的女子正在一片花丛中温婉地笑着,微微下垂的眼角看上去柔和极了,简直与唐蒲离微笑着的神态如出一辙!
  “你再看这幅。”唐古又递上了一副卷轴。
  司南依言展开,见是一个粗犷的男人,头发卷曲,长鼻深目,身材魁梧,凭借司南这么多年在边疆作战的经验,他一眼便认出这是藩帕人。
  “这是先任藩帕的首领,叫格骑,”唐古又道,“你比较一下这两个人。”
  司南一怔,将两个人放在一起细细品了品,发现除开卷发和长鼻这两个明显的鞑|子特征,这个温婉女子的五官竟然有五成像这个粗犷的男人。
  这本该是一件很违和的事情,但男人的五官放到女人的脸上,适当缩小了一些,竟然立刻变得柔和起来。
  “这是她的父亲。”唐古下了定论,“格骑当时娶了一个中原女子,生下了蒲离的娘,她长得极其像中原人,我娶她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到。”
  “什么!”沈奇惊叹道,“那唐蒲离岂不是也有四分之一的藩帕血统?!”
  “他……他知道这件事吗?”司南有点发懵。
  “他知道。”唐古肯定道,“他娘就是藩帕派来的细作,蒲离小的时候,她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教他藩帕语、藩帕的香料和食物,直到蒲离十二岁我才发现,将她休了。”
  “难怪……”司南回想起在云城踩|踏|事|故的那天,唐蒲离问他那是不是藩帕语,可细细想来便很奇怪,他从小在京城长大,是怎么能认得出来从不应该听过的语言?
  “我只有蒲离一个孩子,因此我对他极其严格,他很不喜欢我。相反,他很依赖他的娘亲,”唐古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报复我赶走了他母亲,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用他母亲教给他的方法制作藩帕熏香,熏染衣裳。”
  “哦,怪不得他身上的熏香我从未闻到过,之前问他制法都被糊弄过去了。”沈奇恍然地拍了拍大腿。
  “小沈公子还问他熏香之事?他没把你怎么样吧?”唐古奇道,
  “京城里老多姑娘都喜欢那味儿,我不是问了调香方法好去逗她们玩儿么,”沈奇挠挠脑袋,“这怎么了吗?”
  “母亲一直是他禁忌的话题,上次我有意提及,他便离家出走,一声不吭地就去考科举,就是为了与我置气。”唐古忿忿地蹙了蹙眉头,这份气似乎时至今日都没能消下去。
  “唐大人为官……不是因为祁子英之死,想要替他复仇吗?”司南怔了怔,问道。
  “这是他告诉你的原因吧?”唐古捋了捋胡须,“确实,这是动机之一,但我认为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他娘。”他顿了顿,无奈道,“我和杨老先生在发觉四皇子党的阴谋之后,便知朝廷必定不安,才不想让他入官场。可他娘一直希望他做官。”
  “那天争吵之时,我让他扔掉他娘留下来的所有东西,他不愿意,不仅不扔,还说要永远记着。我想……这应该是他为官最大的原因。”
  司南慢慢地蜷缩起手指,心也一点点被揪了起来。
  说不期待唐蒲离站在他这一边是不可能的,可若是那一边不仅有他多年未见的好友,还有他思念已久的母亲……司南合了合眸子,觉得胸前的伤口似乎又因马车的震动而崩裂了。
  刺痛如针扎般袭来,连呼吸的动作都疼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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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场面凝固了片刻,被明妃一声凄厉的哭喊打断了。
  “景儿,我的景儿!”明妃哭喊着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试图拔出他脑门上插着的剑,可更多的鲜血渐渐流满了她华丽的衣裙,而他的儿子只能死不瞑目地盯着苍白的天空。
  知云跌坐在原地,浑身抖如筛糠,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齐安身边,死死拽着他的衣摆。
  “唐蒲离……唐蒲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艰难地喘息着,“他们、他们身后……好多马!”
  跟祁子英和唐蒲离一起来的,还有他们身后整装待发的数百兵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咚咚咚地踏入了殿前的空地中。
  “你们……”齐礼脚底不稳,下意识往后踉跄了几步,才将一旁还在发呆的齐安一把捞到了身后。
  他们身后的人马不是中原人的装束,手持短甲长刀,□□高头骏马——这明显,是北边边境的藩帕部落!
  齐安|拉着知云被汗和血打湿的手,心沉到了底。
  唐蒲离为何会出现已经很明显了,他故意等到朝廷军和四皇子私兵两败俱伤之时,趁机大举进攻,一举攻占朝堂!
  四皇子党的兵马被袁望喜与齐安里应外合的家书击溃,加之为首的齐景已然伏诛,近千兵马竟无一人阻拦,愣是放了这几百藩帕人进来。
  “唐蒲离,你是不是疯了……”齐礼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你竟然叛国?!”
  “想必这位废太子殿下还不知道,阿离的母亲正是藩帕人吧?”祁子英哑着嗓子嘲讽他,他还特地压重了“阿离”这两个字音,显得他们很亲近一般。
  唐蒲离一言不发,只身越过警惕的二人,在明妃眼皮子底下拔出了齐景脑门上的剑,霎时间,血浆喷涌而出,染红了明妃半边脸颊。
  “唐蒲离!”明妃疯魔地嘶喊道,“你帮谁不好!你竟然伙同藩帕反叛朝廷?!你这个叛徒——”
  最后一个字音戛然而止,唐蒲离面无表情地手起刀落,明妃的人头咕噜噜滚在了地上,同她死不瞑目的儿子靠在了一处。
  “轮不到你来说。”唐蒲离平静地甩了甩剑,剑刃上的血珠在雪白的墙壁上画出一道斑驳的弧线。
  “啊……”知云吓得都发不出声音,只能一个劲儿往齐安怀里钻。
  可纵使齐安与他相处了数月,也从来没见过唐蒲离这阵仗,或许是因为司南一直在,唐蒲离总是温和地笑着,显得很好说话的样子,让他几乎都忘了唐蒲离应该是什么样的。
  惯常的笑容可以消失,下垂的眼角也会显得冰冷,唐蒲离又回到了初见那一晚,那个有些疯狂又极尽冷酷到无情的男人。
  齐安站在那儿与他对视着,手脚冰冷,身子止不住地打颤,连呼吸都断成了一截一截的。
  ——这一瞬间,齐安觉得自己真的会被他杀掉。
  “咻!”箭矢尾羽的破空声响在了沉默的众人。
  随即以这声箭为信号,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宫墙周围落入殿前的空地中,处在其中的兵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整齐的阵势有些乱了。
  齐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袁望喜趁着殿内生变之时,悄悄布置下的箭雨阵势。
  “靠,杵着干什么!走啊!”齐礼踹了齐安一脚,趁着藩帕军乱了的阵型,将他踹到了包围圈外。
  这孩子没问题吧,整天都呆呼呼的,以后真的能……齐礼怀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却仍然还是拿刀勉力架住了要追上去的祁子英。
  罢了,反正是老皇帝的请求,毕竟他这儿子一日日地混到现在,什么也没干成。若是今日只此一搏,倒也不枉为人子。
  齐礼很清楚,懒惰与贪婪是他的劣根性。可惭愧的是,尽管父皇已经尽力培养他了,但他仍然越变越像他那个鼠目寸光,只为牟利的母亲。他知道这是错误的,却不愿意做出改变。
  ——做太子的那些日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凭什么要当好人呢?
  被祁子英的马蹄踩在身下,齐礼浑身的伤口都再次崩开,痛得他当场就想哭爹喊娘。可面对藩帕部族,作为曾经太子那一点点的尊严压制住了他的胆怯,竟然爆发出了无限的力量。
  他以一己之力将祁子英的马掀翻,逼迫祁子英滚下了马!
  “兄长!”
  稚嫩的童音穿过铁骑的嘶鸣传来,在齐礼视线的角落里,齐安朝他鞠了一个躬。
  可惜这个躬只到一半,齐安就被急匆匆地袁望喜抱上了马,按着他的脑袋趁着大乱的兵马从偏门匆匆离去。
  齐礼看见那个蠢孩子从袁望喜的臂弯里固执地探出头,隔着十万八千里朝他呼喊着被风模糊了的话,齐礼听不清楚,但他看得到他的口型。
  他说,谢谢你。
  这一瞬间,齐礼突然找到了让自己变好的理由。
  齐礼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所有人都不敢忤逆他,他做什么都是对的。骂人是因为那个人该骂,打人是因为那个人失礼,杀人,也是因为那个人命贱。
  向恶是发泄、是释放、是肆无忌惮,向善是收敛、是克制、是自我约束,因此向恶总比向善容易,而高高在上的齐礼只在作恶中体会到了自己无尚的力量,他没有任何向善的理由。
  可就是现在,这个从来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贵公子哥,在他生命即将看到尽头的时候,体会到了被尊重和铭记的快|感。
  ——原来,为善竟然也不错。
  齐礼浑身的血脉贲张起来,残破的身躯中爆发出了可怕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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