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循清除了震惊,倒没什么生气的情绪,修易松了口气,继续说:“请他推荐个带你去逛逛的地儿。”
循清定了定神,小声说:“那都是姑娘去的。”
“我哪知道他是个光棍儿?这都八成是听来买烧饼的客人说的。”
“我就说,他看我的眼神哪里有点奇怪。”
修易小心翼翼看着循清的神色:“不生我气了?”
循清抬眼瞧他,见他一副紧张的神色,禁不住笑了,说道:“我还当你是闻了哪家小姐袖中的暗香,才问出这么个地儿。”
“天地良心,我可没与她们多说话。”修易瞪大了一双眼睛,脸上笑意都敛了几分。
“嗯,留神听着呢。”循清眯起眼睛笑了一下,心情大好。
循清一高兴,二人脚程便快了。不多时,就到了山脚下的一家客栈。修易照例去叫了间房,对着菜谱点好了午饭,就带循清上了楼。
其实循清确实困了,今早上醒得“那般早”,又忙叨了一早上,还使了许多法术,又吃了三个驴肉火烧,实在乏了。
躺在修易怀里,循清耳中听着修易的心跳声,就要迷糊了。
修易靠在床头,右手怀里搂着困顿的循清,还不忘规律地轻轻拍着循清的身体。循清今天的身体又很凉,修易只得把被子掖了又掖。
“循清。”
“嗯?”循清已经闭上眼睛在回话了。
“复原王垚的心脏和张晚秋的脸的那个修复法术,可有什么法门?我也想学。”
听着修易低低沉沉的声音,循清困意更甚,但他还是耐心答道:“好啊,你给我做一百年的饭,我教给你。”
“就这样?”
“嗯。”
循清伸手拍了拍修易的腿。修易心领神会地陪他一起躺下了,伸出右臂给循清枕着。本来修易只是想给他当个暖枕,后来也不知怎么,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他也生出几分困意来。于是两人这一觉,直睡到了天光大亮,正午时分。
一阵不急躁却清晰的敲门声,惊醒了塌上正睡着回笼觉的二人。
先起身的自然是修易,他上下摩挲了两下循清的肩,温声哄着:“起来了,应是饭到了。”
修易去开了门,果见门外站着满脸堆笑的伙计。
伙计得了修易的点头示意,便一边笑着一边端着手里的托盘进来了。他手里麻利地摆菜,余光中却看到床榻上的客人正从被子中起来,慢悠悠地伸着脚去找靴子,等他的脚踩进了靴筒,然后才伸手提了提,那双手可真白、真好看,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手,那双靴上以银丝绣边,一看这客官就是富贵人家。
随后那双靴子的主人就朝着饭桌走来了。伙计心知这二人是贵客,更不敢乱看,只低声询问修易有无吩咐,便退了出去。
第21章 果断
修易熟练地给循清递筷子,嘴上给他介绍道:“先点了炒双菇,总不会出错。这道叫蜜渍豆腐,没吃过,你尝尝看。还点了一道叫芫爆仔鸽,这边鸽子做的向有盛名,要是有机会,回头再吃点别的。”
循清使劲抬了抬眼皮,闻了闻鸽子的香味儿才终于清醒,接过修易递来的筷子,然后挨个菜尝了尝,最后对修易点了点头。
修易就明白了,这是都好吃的意思。老规矩,食必言,于是修易就与循清聊了聊王垚的事。
“谁知道他图个什么,可能是狗夜视比较好吧。”循清夹了一筷子炒蘑菇送入口中。
“我觉着,怒城本地的官倒未必是关照他,可能只是管不了。”
循清点点头:“但信传不出去就很古怪,柴州的知州一定有问题。可你说,‘神医’想要什么呢?”
“可能王垚这种只是试验品。你看他,只换了只眼睛,虽说夜视,可说破了其实就是毫无作用、不成气候。那他们上头的人,我初步觉得就是那个耗子仙君,他想从这些人身上要什么?”
“快乐。”循清叼着筷子犹豫着下一筷吃谁,眼睛盯着菜道:“就冲他给王垚换了个狗肺,我就觉得他什么都不图,就是觉得好玩。”
“照你这思路,保不齐还有个狼心?”
“一定有。”
修易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二人吃过饭,就朝着山上去了。使了飞行术,眨眼便就到了山顶。但循清留了个心眼,在接近山顶时就刻意隐了身形。不想,这竟是个平顶峰。
山顶有一个小亭,果如王垚所言,摆着两个酒杯和一个小瓷瓶。可不知是不是循清比往日的王垚来得迟,亭里已坐着一个人在等了。
循清定睛一看,亭子里坐着的还不是生人,正是昔日刑州宋家那只蛇妖,文婧。文婧阴着脸坐在亭子里,她没了一身嫁衣,便穿了一身黑,再配上这一脸苦有山高、仇似海深的表情,活像是大婚完便守了寡。
接下来的事情,修易直想极尽词藻地、由衷地夸赞循清一番。
循清未露身形,也未犹豫,只认真确定了坐着的是文婧真身无疑,便一边施法控制她的身形,一边抽了澄明将文婧贯胸而过。
等修易平稳地呼了个吸,循清已经利落地解决了文婧的生杀大事。
但见文婧低头看着胸前顶出的剑尖,吐出一大口血来。澄明剑尖散发着寒气,毫不留情地又原样退了出去回到了循清手中,而循清随手用力一甩,剑身沾染的血便消了个干干净净。
文婧死死地捂着胸口转过头看终于露了身形的循清,面露惊讶和憎恶。文婧一开口便要从口中涌出许多血,但她仍不死心地对循清断断续续地开口,恨声道:
“同,为蛇妖,凭什么,凭什么!”
循清气定神闲地回道:“我瞧你修了吃人肉的邪法,把自己搞得臭气熏天,也没怎么厉害啊。”
文婧气得直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得回去叫那些小辈引以为戒,让他们看看,修邪法还不如走正路。”
“你放,屁!”文婧怒目而视,使了浑身的力气大喊:“你修了什,么邪法!比我们都精进,你敢,说吗!”
循清歪了歪头:“还真就是普通的心法,是你太愚钝了罢。你主子呢?怎么不见他。你就是那个‘神医’?还是你主子是?”
循清靠近她,皱了皱眉头:“怎么不说话?这就要死了?”
就这样几个呼吸间,几乎有些草率地,文婧就这样散了。
循清转头无辜地看着修易,口上道:“太快了吧。我还想着她会说‘你居然偷袭!’,然后我回‘上次正面打你不是也输了吗?’,然后我们你来我往地多说几句。她这修为确实不行,根基不牢固,千年的妖,竟半盏茶的功夫都挺不住。”
修易无奈地走过来,四周查探着,嘴上回道:“所以才想去修邪法吧。”
“邪法那是遇强则强。”循清嫌弃地收了澄明,道:“这般蹩脚的本事,还是老实为妙。”
查了一圈,实在普通得很,修易便站在循清身边,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说:“并非所有人都这般清醒的。”
“我原可以留她一命,但我想,从她嘴里也撬不出什么,而且上次一别已让她苟活了这许久。她对我敌意又强,我怕留久了夜长梦多。”
修易点了点头道:“你做得很对。接下来?”
“文婧不明不白地死了,小耗子会来寻的。”
“说起来,他原型是什么,你可看出来了?”
“人啊,就是个修仙的。他说我含沙吃土,我岂能拿好听的叫他?”
修易哑然失笑,笑弯了一双眼,随即又正色问道:“如果正面对上,你与那耗子,胜算有多少?”
循清难得正色,他看着修易的眼睛认真回道:“五成。那晚交手,他未动杀心,探不出虚实。我推测他修为在我之上,只是我赖于修复术法,保命不成问题,但若要擒他,就不好说了。”
二人便决定先回客栈再做打算,临走前带走了桌上文婧原本备给王垚的药。
既回了客栈,两人便坐在桌边对着这瓶药开始琢磨。
随处可见的这么个小白瓷瓶,里头是两颗黑漆漆的药丸。两个人都不通医术,谁也闻不出什么特别来。会是仙丹吗?循清觉得不会,老君的仙丹金贵,如今又看管得严,再不好偷。王垚这么个随手就造出来的东西,哪配得上定期吃仙丹。
“这怎么办,拿去给老君看看?”循清犹豫地看向修易。
“倒还有别的法子。我先前说认识个行医的朋友,你可还有印象?他叫任参,对,就是人参精,他一直喜欢捣鼓这些东西。”
“倒真是生怕别人不知他是什么变的。”
“无妨,他不喜人间,大部分时间都在妖界找个竹林待着。不过偶尔也来走走,但大都是避人的。”
“如何找他?”
“上次见他应该有几十年了,他说要去人间住一百年,想必现下就在哪个竹林弄药呢。”
起先循清担心是大海捞针,可修易却说难也不难。盛朝土地上产竹子的地方不多,盛产茂密竹林的更是少有。他又说任参一般不会轻易挪腾地方,选好了在哪,就会在哪待一百年不动。
循清右手拄在桌上,托着右半边脸,神情认真、心却早跑远了地听修易继续说着:举国上下,也就靳州和闻州交界地带气候湿润,又温暖,有大片茂盛的竹林,十之八九任参就设了结界在那里住着。
瞧循清出了神,没有反应,修易便继续道:“我们可以先去柴州州府探一探,看看能否顺藤摸瓜查到什么人。之后我们走陶州,径直往南就是闻、靳交界带,如何?”
循清听到了清晰的路线,略一思索就点点头说:“好。”
把小瓷瓶收好,循清抬眼看向修易:“下午做什么?”
修易认真想了一会儿,伸出手握成拳,一个接一个地伸出手指,给了循清几个选择:躺着听他讲话本、去山上打猎、看他熏衣服、去城中闲逛、启程去柴州州府。
循清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抬腕过去点了点修易的食指。
“打猎可以,得说好,不许使法术。”
“嗯。”
循清高高兴兴地跟着修易出了门,规规矩矩地从山脚沿着小路往山上走。一路上边走,边听修易讲了这山里有什么猎物可以打。据修易所言,这山里头,地上跑的以野兔、狐狸和野猪最多;天上飞的有许多鸟,鸽子最佳;山上有人挖了个池塘,养了许多肥鱼,二十文钱,就可以去钓鱼、叉鱼,最后拿着得来的鱼去找主人称,比城里的鱼摊要便宜些。
因为循清不喜吃鱼,所以只能遗憾地放弃了钓鱼这一项。修易使了术法,两张他收藏的弓出现在他手上。修易托着两张弓,让循清先挑。
循清低头去看,那两把弓皆是玄铁打造,看不出是什么制的弓弦,不过看着便不似凡物,弓臂上分别嵌了两颗宝石,一颗朱红似血,另一颗湛蓝如冰。循清只看了一眼,便拿了红宝石那张弓。
“还有两个时辰,到酉时三刻,我们回树林入口碰头,看谁打得多,如何?”
“好啊,不能只算数量吧?打只兔子可比打只鸟容易多了。”
修易笑着点头:“那是自然,但兽禽种类多,不好记。一飞禽抵二走兽,可好?”
循清随便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见了输赢,有什么彩头?”
“你说呢?”
“我说啊,我若是赢了。”修易笑着看循清:“你让我亲一下,不许躲。”
循清毫不示弱地笑着盯了回去:“行。”
“你呢?”
循清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说:“我赢了,你明早便不要起床修炼了。”
修易愣了愣,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许用法术。”修易朝着已经率先踏入山林的循清的背影道。
循清回头看向修易,眨了一下眼,认真道:“不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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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爱野生动物,不要打猎哦】
第22章 打猎
树林内少有人迹,杂草遍地,野花丛生。树木并不十分高大,但其茂密程度足以遮天蔽日。林子里寂静又吵闹,没有城中的车马声、叫卖声,没有人世的嘈杂,但鸟儿的清啼、窸窸窣窣的草叶相撞声不绝如缕。
循清早习惯了开五感,周遭的一切都在他神识的感知内。现下叫他敛了感官,只凭肉眼去看,凭不灵敏的耳朵去辨位,他确实有些头疼。但他步履轻盈,借着草木遮掩,还是很快就看到了一只野兔。
那只野兔是灰毛的,跟修易家养的太不一样。循清看到它的时候,它正低头咬着草尖。
循清立刻拉弓准备射箭,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眼睛紧紧注视着那只大肥兔子。
他喉间一动,咽了口口水。
仿佛已经见到了今晚饭桌上焦香四溢的它。
“咻!”
弓弦回弹,一支箭应声而出。
偏了。
循清不满地皱了皱眉。
其实他也不算偏吧,只是那兔子听到箭破空的声音以后,耳朵一动,两条一看就好吃的后腿用力一蹬,就往一旁跳了出去。就在它刚跳出一步远,它嚼了一半的草叶边上,一支箭牢牢地插进了土里。
循清受挫地走过去,拔起沾了泥土的箭,刚欲清洁,便想起不能用法术,于是只得随手甩了甩。于是半颗泥土都没甩掉。
这时,一声“咕咕”,天籁般吸引了他的视线。循清一抬头,果见不远处树上背对着他蹲了一只灰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