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一个士兵抽泣道:“死了多少人呐!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本来不用死的啊!”
陶姜喘了几口大气:“什么叫本来不用死的?有战争就有死人!怎么了?!”
此时哪还顾得了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又有一名士兵立马哭嚎道:“你说实话!这军令究竟是大将军下的还是你下的?!”
陶姜扭过头,凶道:“你放肆!”
东边方向,好几万人骑着马匹往这边奔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马车内的首丞见状站了起来,终于从车中下来了。
最前面几人忙不迭地扑倒了首丞面前,七嘴八舌道:“首丞大人,我....”“中将大人他...”“贺将军!是贺将军!”
首丞皱皱眉头,道:“一个人说!”
那士兵道:“我们是去攻西坡的,那里有贺将军,还有...还有不知道多少人马!贺将军把中将大人劫持到西坡去了!我...我们得了中将大人的命令,这才退回来了!”
首丞惊诧万分:“贺将军?贺匀?他没死?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知道有多少人马!中将被挟持了又是什么意思?他们有多少人?能把中将挟持了?”
“不不...不知有多少人!贺将军一人拦在必经之道上,他一个人就把中将大人挟持了!我们根本没看见西坡那边有多少人!只听见无数的脚步声还有漫天的尘土,似有千军万马!”
首丞完全失了平日的沉稳之气,道:“怎么可能有千军万马?!”
“是真的!贺将军说了,只要我们把剩余的乌甲军放回去,他...他就把中将大人给放回来!”
首丞咬了咬牙:“那两山交界处的兵呢?他们攻入了吗?”
“不...不知道!我们方才下山之时,远处还在狂轰乱炸,动静非常大!不知道现在打完了没!”
中将问:“打了多久?”
“我们还未撤退时就已经在打,直至退回山脚还没停!怎么着也有三个时辰了!”
首丞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继续等!”
日照军队战战兢兢地在原地等待,太阳从东边升起,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划到了头顶上,又开始往西边移动,所有人都心急如焚。
终于,在申时刚至之时,远远地看见了一人架着马匹狂奔而来。首丞心下一喜,既然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来传消息的,不是退军!
他亲自迎了过去,只见那前来报信的士兵丢魂失魄地从马上翻滚下来,刚落地便结结巴巴道:“首...首首丞大人!大事不好了!”
首丞一听这话,心里凉了半截。
“我们的七万大军全军覆没了!”
首丞猛地往后一个踉跄:“什么叫全军覆没了!”
“敌方有六万人马...”
“六万人马?六万人马能叫你们全军覆没?!打不过回来便是!为何全军覆没?!”
那士兵哭道:“对方将领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打不进去,连退回来的路都被堵住了!丝毫没有还击之力啊首丞大人!”
“贺匀不是在西坡吗?!哪里又来了一个将领?是谁?!”
“他说了,他是银甲军统帅!”
首丞雷劈一样愣在了原地,嘴里喃喃道:“银甲军?摄政王...”
那士兵继续说道:“他还让小的回来带话!再不把剩余的乌甲还回去,他就让日照全部的兵力都葬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贺匀制造声响和灰尘,让敌军误以为有千军万马的操作借鉴自《三国演义》第四十二回,张飞威震长坂坡。
原文:却说文聘引军追赵云至长坂桥,只见张飞倒竖虎须,圆睁环眼,手绰蛇矛,立马桥上,又见桥东树林之后,尘头大起,疑有伏后,便勒住马,不敢近前。
只是借鉴一下,特此说明~
第85章军法处置
贺匀与日照中将都坐在将营当中,营帐外五百名士兵一个不少地全盯着山下看,以防又有什么变故。
远处的炮火停了两个时辰了。两人相对无言,各自揣着心事。中将想的是,败局已定;而贺匀想的是,子忱大哥如何了?
营帘突然被打开,贺敛疾步走了进来,唤道:“二哥!”
贺匀一抬眼便要站起来,又猛地跌坐了回去。贺敛忙走过去,伸手帮贺匀脱衣服,一边说道:“敌军全军覆没了。”
一旁的日照中将脸色一白。
贺匀急道:“子忱大哥呢?他怎么样?”
贺敛的动作顿了一下,帮贺匀解开了外衣的衣带,道:“此前我用银针封住了子忱大哥的两处脉搏,方才银针取出,他便晕过去了。”
“这...”
“不过没事!二哥,没事。我已经仔仔细细地看过了,伤是有些重的,但不至于危及性命。现在那边的军医全在子忱大哥的营帐内悉心照顾,他很快就能醒。二哥,你...”贺敛的动作倏地停下了,他看见了贺匀绑在腰间的两条黑色布带,有很大一片已经被血染成了棕褐色。
贺匀侧了侧头看他,小心道:“...兰天?”
贺敛应了一声:“嗯。”声音是全是哭腔,手上却又继续动了起来。
贺匀拍了拍他的手:“...兰天。”
贺敛顿了片刻,抬起了头:“二哥,我没想过打仗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想过你们会伤成这样。我这次一来,你和子忱大哥就一直在受伤...我..我以为我能忍住的。”
贺匀抬头抹了抹他的脸,哄道:“没事啊兰天,等这次结束了就没事了,又不是每天都打仗。”
一旁的日照中将回过了神,眼睛看着贺匀与贺敛,表情有些动容,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贺敛低下头,轻手轻脚上好药,又悉心包扎好了。从一旁拿过一身新的衣物帮贺匀换上,那是他过来的时候特地拿的。
贺匀轻笑了一声,摸摸他的头:“谢谢兰天。”
中将突然开了口:“这是三公子?”
贺匀侧头看他一眼,这才想起了什么,对贺敛说:“你去帮这位处理一下左臂。”
贺敛看了看中将左臂上插着的两只箭,又看了看贺匀,后者点点头,他才走了过去。
贺匀便接着同中将说道:“是家弟,贺敛,字兰天。”
中将道:“同将军一样,很优秀。”
贺匀笑道:“是啊。”
“垠山那边是摄政王?”
“是啊,还是银甲军统帅呢。”
“有所耳闻,听说过大魏西北三强族一年内变成了一族的故事。谢旋王爷,对吧?”
“对,谢子忱。”
中将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今夜之后,日照便退回海上,再也不会侵犯大魏了。”
“中将想通了?”
“将军当初说得对,我们胜不了。”
静默了片刻,中将又道:“东南那边也会立刻退兵。此次给大魏造成的损失,稍后两国协商时,我国会尽力满足。”
贺匀笑笑:“等乌甲军从山下回来之时,我便放中将回去。”
中将道:“多谢。”
营帐内安静了半晌,贺敛也早就站回了贺匀身边。外面有人通报,说是陶副将回来了。贺匀的脸色变了变,冷声道:“让他进来。”
中将起身走出去,他该下山了。
陶姜灰头土脸地进了营帐,身上全是斑斑血迹,不敢直面贺匀,也没有行礼。
贺匀压制住怒火,问道:“还有多少人?”
陶姜的眼神漂移不定,答道:“几千人。”
“那请问你带下去多少人?”
陶姜不回答了。
贺匀咬牙道:“你不回答,我帮你回答。十万!足足十万人!现在只剩下几千人,你准备怎么交代?”
陶姜嘟囔道:“向谁交代?”
贺匀一手捂住伤口站了起来:“向谁交代?向本将军、向朝廷、向这些士兵、向他们的家人交代!你可知他们本不用死?是你一意孤行害死了他们!我同没同你讲过,此次只守不攻!你为什么不听?!”
陶姜眨了眨眼:“末将也没想到日照有这样的后招。”
贺匀怒极反笑:“你想不到,可以!没问题!我知你想不到,所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你,日照有飞隼!有飞隼!你是聋的吗?!
你可知你造成了怎样的后果?乌甲军一下损失近十万人!还有那么多的火器,白白埋在这山下了!你可知这是多少的人力物力!
就因为你刚愎自用、无法无天!从昨夜直到现在,本将军与摄政王帮你补这个烂摊子!你可知王爷伤成什么样了?他可是皇亲,你担得起责任吗!”
陶姜还在狡辩:“私自领兵下山是末将不对,可末将也是为了大魏的安危着想,想赶快击退敌军。再说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将军当初领兵打西南的时候不是死了更多的人?有什么要紧的?摄政王受伤不假,可他本就不该插手乌甲军的事,这能怪谁?”
贺匀瞠目咋舌,两步走过去楸了他的衣领:“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陶姜倒还来了火气,提高了声音:“我说的不对吗?将军攻打西南时带了三十万人,又回来了多少?王爷是银甲军统帅,银甲!乌甲军的事关他什么事啊!此前便来我这里颐指气使,让我去调查什么韩施的军火路线!我在这里驻扎了这么久,轮得着他来告诉我吗?”
贺匀头脑发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陶姜一把掀开了他的手,掀得贺匀往后踉跄了好几步,被贺敛急急忙忙地扶住了。
而陶姜抻抻衣服站直了,继续道:“我在太名山上驻守了二十余天,乌甲军毫发无伤,日照攻山多次,皆被我阻了回去!你和摄政王双双受了重伤而归,日照立刻便从偏路攻入!是,是你领着乌甲将其击退了,那又是谁把日照引过来的?你抢功抢得好啊!末将也不是傻的...”
“你太过分了。”贺敛打断他,“偏路是军火运输的路线,若是不查出来,你想耗都不见得能耗过日照。我二哥领兵打西南那时,乌惑国行巫蛊之术传播疫灾你不会不知,你凭什么在这里教训我二哥?
还有,若不是子忱大哥填了你的窟窿,此时日照就已经攻到晋阳城了,你死一万遍都赎不了罪过,你又凭什么指责子忱大哥?”
陶姜嗤笑一声:“三公子是吧?当初贺匀将军便是凭空继了贺青将军的位,如今你一个无官无爵的也能在乌甲军营里大放厥词了!好啊!你们贺家倒是惯会搞世袭这一套!”
贺匀轻轻晃了晃脑袋,猛吸了几口气。贺敛一双眼睛憋得通红,扶稳了他,急道:“二哥!”
贺匀按了按贺敛的手:“给我来人!”
立刻便有一队士兵跑了进来,他们恐怕已经在帐外听了许久了。
贺匀已经气得不行了,指着陶姜道:“给我把他拖下去军法处置!”
一名士兵哆哆嗦嗦道:“军法处置...那是要砍头的...”
“那就砍!敢让他跑了,全都论罪处罚!”
一队士兵赶快上前死死按住了陶姜,脸色都很惊恐。
陶姜大叫道:“我是掌谕大人的门客!堂堂乌甲副将!行军之前圣上亲自予我调兵之权,没有圣令谁敢动我!”一旁的士兵都僵住了。
贺匀看不清眼前的情景,只气道:“杀了!给我杀了...”
陶姜狗急跳墙,夺了一把刀直冲着贺匀扑了过来。
一旁的贺敛眼疾手快,一脚便把那刀踢翻,闪身上前一个手刀砸向了陶姜的脖子,陶姜腿下一软嘭地跪了下去。贺敛又是一脚直接踢了他的脑袋,将其踹翻在地,动弹不得。抬眼对一旁士兵道:“将军说了,拖出去斩。”
那些士兵跟贺敛相处了这么多天一直以为是个温文尔雅的,哪能想到看见了这一幕,忙不迭地把人拖走了。
贺敛赶忙转身抓贺匀,后者眼神飘散,左右乱看了一下,猛地向后扎了下去。
日照当日便退出了渤海国,狼狈不堪地乘着几艘军舰回南方去了。东南沿海也退了兵,终究还是没能攻上岸。武仓山的兵力没有用上,黄裕副将得了令率领乌甲回朝。
太名山的兵留在了山上,因为没有人能领他们下山,贺匀和谢旋此刻都处于重度昏迷状态。
两日后,公仪禹在早朝上已经要炸了。
“陛下,纵使要处死陶副将也应当回朝处理吧,大将军这样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刚打了胜仗,满朝喜气,谁知却传来这样一道消息,搅得大家又心神不安。
皇帝问道:“王爷和将军人呢?”
驿使道:“回陛下,重伤未醒,皆在昏迷。”
满朝都唏嘘了一下,皇帝问道:“何故?”
驿使道:“陶姜副将私带十万大军下山,日照攻上山来,两位率领所剩不多的余军守山,因而受伤。不过贺将军,是在与陶姜副将的争论当中怒气攻心,生生气晕的。”
满朝又唏嘘了一下,这听起来可有些精彩了。
皇帝看看公仪禹,道:“怎会如此?”
那驿使也轻飘飘瞥了一眼掌谕,一五一十地解释起来。
“贺将军质问陶副将为何不听军令,私带大军下山,致使十万大军只余千人。陶副将却从一年前的乌惑之乱讲起,说贺将军没有资格指责他。还说王爷受伤是因为王爷多管闲事,与他无关。
诸如此类言论说了一大堆,三公子见状为贺将军争了两句,也无端被骂。贺将军本就伤重,又夙夜未歇,一时气极,便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