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北掏出三张面值一千金的银票扔到桌上:“前几个月,遇事借用里面三千金,这下补上。还是得谢谢沈老板的江湖救急。”
贺北一笑,脸色又骤然冷却下去。这些日子和虞究合作买来的矿山赚了不少钱,本不想还沈秀的,觉得便宜不占白不占,但是他今日亲眼看到沈秀,就莫名来气,欠狗的钱也不想欠沈秀的。
从西六街出来,贺北忽而对谢倦认真道:“师兄,关于你的身世,你真的不想知道吗?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你可以回去找他,只是,他对你说的你要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我,不是我多想知道你的秘密,我怕你被有心人利用了。”
贺北故作大度的说完这话,心里是慌的。他怕谢倦真的返回去找沈秀,但是他有什么理由去阻止谢倦了解关于自己的身世。他只是怕谢倦知道自己的身世,便像上一世那般,被所谓的职责、所谓旧辈织造的家国恩怨所困.......北府利用谢倦的善义骨血,去帮他们拢权,复势,沈秀的目的,应当与北府差不了多少。
贺北想了一些挽留的话:“师兄,关于你的身世,我多少能猜到一点。”为了使他自己的话更合理一些,贺北编造了一个可信的理由:“有一次,我听到我爹与师父谈话......师兄,你的生世可能与黎国皇室有关。你是在太子岭被师父捡到的......那里是西南与北府最不可言说之地,是黎国之殇,你可曾记得师父说过的话,她说你是尸山血海里新生的希望,说你是她从冥王手中抢来的,是她珍贵的宝物。”
贺北觉得自己暗示的够明白了。
上一世,贺北自立魔尊后,去西南收拾他爹的遗物时,查看静莲与贺岸曾经通过的书信,才知道只是贺岸与静莲早就知道谢倦的身份。只是静莲与贺岸是真心爱护谢倦,不想他卷入任何纷争,背负任何职责,所以一直隐瞒着。
谢倦陷入漫长的沉默。
贺北给他时间考虑。
“师兄,我知道的也不够细节,若你真的想知道更多,不如去问师父,师父是不会害你的。只是这个沈秀,他定然不是为你好,才选择告诉你那些东西,必定是有利可谋,他可是中州内陆最有钱的人,无奸不商......”
贺北打心底里厌恶沈秀。沈秀看谢倦时候,看的那么仔细认真,他有机会,一定得把那两个晶片给弄碎了。
谢倦的手心有些发凉。
“走吧,我们去买些烧鸡和点心,再回凤语山。”谢倦挽着贺北的手,往前走去。
“好。”贺北握紧谢倦的手,神色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你好像很害怕我回去找他。”贺北所有起起伏伏的情绪,谢倦都看在眼里。
谢倦能感受到贺北的每一个表情和举动,都是围绕着他来的。
“师兄,我不允许任何一个能导致你离开我的意外,我会疯掉的。”贺北的眼眶因为情绪激动,泛着红。
贺北说完这话也觉得自己没救了,他对谢倦的爱是病态的,痴恋的。他无法克制。
贺北下意识把谢倦揽进怀里,他的臂膀将谢倦的骨骼都压得发疼。
谢倦手掌一下又一下抚过贺北的后背。在谢倦眼里,贺北好像越活越小了。小时候的贺北就像是牛皮糖一样,吃喝拉撒都要粘着他,反而长大一些,就不爱和他玩了,嫌他古板、无趣,嫌他总是爱管着他,总之越来越不听话。
而此时抱着他的贺北,他能感受到他对他的依赖......似乎比小时候还要深。谢倦想,他们之间的羁绊一定打了死结,他想不到有什么意外能够将两人分开。
第082章 勾结
谢倦对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闭口不谈, 但与贺北回到剑庄后的那一晚,他失眠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贺北感受到谢倦的不安以后,钻进谢倦被窝, 从身后抱着他, 轻声抚慰:“师兄, 既然你这么纠结,不如亲自去问师父。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谢倦闭着眼眸小声嗯了一声, 在贺北怀里蜷缩成一团,浸足暖意之后,缓缓睡去。
第二日晨时,祁年忘记敲门,冲进贺北与谢倦的屋里找东西, 看到谢倦的床上躺着的人竟然是贺北之后, 还讶然了一下, 想,贺北怎么在谢倦床上睡着。
贺北半眯着眼醒来,发现怀中人已经不在, 只剩下一个皱皱巴巴的人形窝印,他哑着嗓子对扰他清梦的祁年道:“下次进来不敲门,我亲自把你踹出去。”
祁年有被凶到。
贺北半撑起身子, 又问祁年:“师兄呢, 你见没。”
“找师父去了。可能有什么事情吧。师兄, 你那个发冠借我带带。”
祁年在贺北的饰盒里翻找半天, 也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谢倦脸皮薄他是知道的, 贺北能理解谢倦选择单独去找静莲的缘故。他伸了个懒腰:“什么发冠?怎么, 你今天是要娶媳妇儿,还是下聘礼,骚包着还要带发冠。”
贺北看祁年埋头在他饰物盒里翻找的焦头烂额,道:“我的东西就那些,找不到就是丢了。”
“我前几天还见来着。”祁年不死心。
贺北调笑道:“怎么着,你是不是准备约见哪个小师妹?大张旗鼓。”
祁年解释:“才不是。下月的岁暮庆典,徐长老点名要我当司仪,今日排练我不得打扮隆重一些,带入一些感觉。“
贺北缕缕满头凌乱的发丝,发现缕不通:“噗,在船上时候,没白陪徐老头睡觉,这好事儿都想着你。”
祁年脸一黑,回想都觉得是噩梦。
“来,给师兄梳头,梳好了,师兄的衣服你今日随便挑。”
祁年手里的动作一停,当即道:“师兄今天想梳个什么发型?”
贺北从被窝里探出一只脚来,觉得有些冷,嘶了一声。
“你随意发挥,最好是能迷倒一大片小师妹的那种。”
祁年挠挠头,还真考究起来。他打量一下贺北那张脸,虽说此时他头发睡得跟鸟窝一样,整个人斜靠在床上的姿势跟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大老爷似的,但并不妨碍他的好看。微眯的桃花眸颓靡中带着几分慵意,就连洒在脸上的半截阳光都有了情调。
平日里贺北习惯梳高马尾,不带发冠不带簪,嫌累赘,喜欢扎发带。祁年就偏偏想给他梳个不一样的。
祁年记得他看神话怪志的时候,里面的仙君,都是“半挽乌发,簪鹤羽,间生珠玉.....”
贺北闭着眼睛修习内功,待把一整套功法运完。祁年已经把他的头梳好。
贺北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梳子扔到祁年身上:“我就是让你给我随便梳个头,你给我打扮成这样。”
祁年抱着梳子傻乐:“你让我梳的,这样多好看,我要是个女的,看到你这样的我就嫁给你。”
贺北瞧着镜中之人,因为散下发髻,阴柔之气重了几分,耳侧别着一枚雪白的鹤羽,胸前的垂发丛中坠着几条珠带。这一搭配好看是好看,放在自己身上有些矛盾。或许是因为自己这双异色瞳仁,连眼神都亦真亦邪。
祁年还在耳边吹风:“这样的装扮适合师兄,多俏。”
贺北知道自己披下头发有几分女相,所以时常束着高马尾。
他想想也罢了,这样只一天,也不想废了祁年的手艺。所以特意配了一身黑金交织的深衣,将那股子邪气压下几分。
祁年要去彩排庆典,贺北好心替祁年去给外门弟子代课,一进场,果真,底下的弟子们窃窃私语好一阵。
贺北知道最近关于他的流言挺多,什么“善淫”“好色”之类的,他都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出来的,他觊觎谢倦也是偷偷摸摸的,也没光明正大。
课上,贺北被提问的次数明显增多,还有不少生面孔,应当其他门苑的弟子前来蹭课。
本来一个半时辰的课程,楞是因为答疑解惑的环节拖了两个时辰。大家都不着急吃晌午饭似的,贺北算是体会到谢倦每日有多辛苦。
课一下,贺北已经口干舌燥,筋疲力尽,觉得比练功还累。去饭堂路上,恰逢看到宋流萤,他主动与他打招呼。谁知一向对他热情的宋流萤,这次只匆匆应了一声就要走。后被贺北拎着领子拽回身边。
“怎么见着我就要跑。”
“我吃人么?”
宋流萤低眸红着脸怯怯道:“没有,没有。”
这时,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纷纷朝二人看来。
宋流萤问:“贺师兄,你要去饭堂么?”
贺北点头:“嗯。”
宋流萤道:“我先会寝室放下东西,再来吃。”宋流萤又要走,被贺北拉回来。
“哥请你吃好吃的,别想走。”
明明是大冬天,宋流萤额头上浮着一层薄汗,神色极为不自然贺北的眼眸挑起厉色:“怎么?在害怕什么?”
“没有......有点热.....不是,很冷......”宋流萤支支吾吾也说不明白。
贺北敲敲宋流萤的脑袋:“胡言乱语些什么。”
正在此,迎面遇上吃饱喝足正往棠苑走的姚镜。
姚镜这一年也不知怎么养的,胖的圆圆润润,跟个球似的。贺北每次一看到他那张肥的流油,还佩把折扇自翊风流的面孔,就觉得好笑。
于是没忍住笑了两声。
姚镜像是被踩了尾巴,指挥着身旁簇拥的四五位弟子跟着他停下脚步。
寒风瑟瑟,姚镜似乎觉得不够两块,用折扇在脸边扇了两下风:“哎呦,贺大公子,领着你的小情人来吃饭了?”
按平日,贺北定然懒得搭理他。只是看宋流萤愈发闪躲的眼神,好像明白些什么。
“小情人?怎么着,我和谁走一起,谁就是我的小情人呗。”
姚镜笑笑:“哎呦,你那点破事儿谁不知道。听说你在四野阁安了张颇大的床,怎么,打算随时召幸你的小情人?”
贺北眉心一跳。四野阁安张床姚镜都知道,这姚镜对他关注过度了。
“我是不是每天什么时候拉屎你都知道?臭不要脸。”
宋流萤瑟缩在贺北身后,贺北回头问他:“是不是他们几个欺负过你?”
宋流萤神色愈发慌张,都不敢点头。
贺北面色一狠,再仙气的装扮都压不住他身上那股子邪火:“行了,正好这会儿人多,我就把话说清楚。某些下三滥货色,天天盯着别人看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是不是我平时装的太面善了?以后再让我听见你们胡说,也别怪我动手。我这人善动手不善动口,你了解我的。”
姚镜哼笑两声,自从他与父亲从家里讨了一个七品高手随从跟在身边,此时贺北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哦豁?你敢说你与宋流萤没一腿?那你凭什么送他那么好的剑?”
贺北往前慢慢走着,气势死死压迫着姚镜生生后退一格瓷砖。
“老子爱送谁送谁,难不成送你?”
姚镜用折扇指着贺北:“怎么想打人啊,光天化日之下,你要打人?”
贺北勾唇笑了一下:“怎么,还求着我打?”
“真不愧、真不愧......”姚镜欲言又止,最后大声道了一句:“真不愧是魔教的后代!我听我爹说,你娘是长歌楼楼主!”
贺北脸色一沉,眼神阴凉着像含着毒蛇吐出的毒沫。
“你可知你现在污蔑的不止是我,还有我爹。我爹在西南忙于战事,你在这里替他造谣?知不知道,这话传到外面,凤语剑庄逃得了干系么,这些年,是谁一直花钱养着剑庄,你不清楚?”贺北一把揪住姚镜的衣领,姚镜两百斤的体重被贺北轻松拽起,双脚离地胡乱扑腾着。
贺北对准姚镜的面颊,两巴掌下去,边高高肿起,嘴里哗啦啦开始往外冒血。而他那位所谓的贴身高手,刚刚接近贺北,便被贺北一手擒住手腕,直接将他的腕骨掰碎,整个人被扔出十米远,躺倒在地上吐了口血沫,浑身痛的动弹不得。
终于,姚镜眼里涌现出深深的恐惧,他没想到贺北的武功竟然精进至此,他居然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而贺北的神色......他见过贺北发疯的样子,只是这一次,贺北整个人都像是从地狱的尸山血海里淌出来的,浑身的气息比这瑟瑟的寒冬还要刻骨阴冷。
贺北直勾勾盯着姚镜:“我问你,这话是谁教你说的?肯定不是你爹。”若是姚镜的爹说的,那全江湖也流传的差不多了。这话他第一次听,可是从黑袍口中。
“不说,我就掐死你。”贺北一手握住姚镜的咽喉,姚镜翻起白眼,濒临窒息,他感受到死亡的阴影已经将他笼罩。
周遭的弟子看这架势,都觉得姚镜嘴贱活该。只是他们不敢上前拉架,贺北的气场是在太过于可怕。
宋流萤扶着贺北的肩膀,弱声劝他别冲动。
贺北手微微一松,姚镜终于能喘上几口气来,脸色涨红,额上的青筋透过皮肉暴起。
他闭上眼睛脑袋一歪,好像是晕过去了,又被贺北掐“活过来”。
“给我说——别装死”
“是、是镜花宫的人......”姚镜睁大双眸,满脸血泪纵横。
“魔教的话你也信?我娘,清清白白良民一个,轮得到你来诋毁?”
紧接着,贺北微微一笑。
“你怎么会和镜花宫的人有联系?”
—
饭是没吃成。
议事堂里,贺北吃了静莲几鞭子。毕竟当众伤及同门,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幸好那位被掰断腕骨的并不是剑庄弟子,而姚镜,也只是被打掉两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