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容虞舟虽然在牢里待了那么些日子,之前跑马闲逛练来的底子还在,次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完成了各项小测。
时间比王穆瑜的还短,成绩也比王穆瑜的还好。
王穆瑜就很不理解,最后自暴自弃道:“我也要去牢里住半个月。”
容虞舟正把乱了的发丝拨到脑后,闻言笑了:“别瞎说。我本来就很强。”
他可是强到能在榻上压住易扶玉的男人呢!
容虞舟刚想起易扶玉,就被不知从何而来冲出来的一群人高高抛起,还没开口骂,为首那人熟悉的腔调就让他给辨了出来。
“秦墨书?”
“嘿嘿,舟舟你可算来了。”
“快放我下来。”
“别!兄弟几个好好给你去去晦气。”
容虞舟面无表情地被抛了九下,用秦墨书的话来说就是九九归一,所有的厄运都消失殆尽的意思。
待第九下结束,他终于被放了下来。
下来后秦墨书一把就揽住了他的肩,这厮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不舒服的容虞舟挣脱不开,索性就让他这么揽着。
秦墨书紧了紧手,笑得开朗至极:“我们可早就等你和王穆瑜来了,没你俩在,酒都不香了。”
“我看你们可乐着呢,我怎么觉得你黑了许多?”
“害,四处跑马能不黑黢黢的吗。”
秦墨书比他还大两岁,身条也高壮些,原本和他一样的白皮早就晒黑了,说不上黑黢黢,棕色的肤色反倒多添加了几分男子汉的阳刚和成熟。
容虞舟摸摸自己的脸,他以后可能也会这么黑。
那易扶玉会嫌弃他日后的黑皮么。
秦墨书还在仔细观察容虞舟,现在咋舌:“你是不是变了。”
容虞舟皱眉:“变丑了?”
“当然不是。”
秦墨书想了想,寻了个合适的词:“你之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现在好像有一股精气神儿顶着。”
原来的容虞舟顺从天性,无视规律,一言一行总缺乏坚定信念,随波逐流说的是他,随遇而安也是他,可现在进军营的他好似脱胎换骨,尽管面上依旧是吊儿郎当,但整个人底子显出一股坚定和勇敢。
可后头那些话秦墨书没说出来,前头这些自然不是好话。
听出来的容虞舟冷笑一声:“滚你的,你再这样我就骂人了。”
秦墨书浓眉一拧:“想骂我?”
容虞舟大力踹了他一脚:“放心,我只骂人,不骂你。”
秦墨书没反应过来,倒是王穆瑜先笑了,随后许久不见的哥几个听明白了,也哄然大笑,瞬间和容虞舟打成一片。
容虞舟被搡来搡去,还不等他拍开秦墨书重新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就见有道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掠过。
容虞舟堪堪停下了脚步,紧张到差点就同手同脚了。
秦墨书觉察他的僵硬,看向那头的男人问道:“怎么?那人你认识?”
容虞舟点头的动作很是迟钝,但实际上刚瞧见易扶玉的这一瞬,他的心就陡然跳到了嗓子眼。
又激动,又欣喜,恨不得立刻扑上去。
他想和易扶玉打招呼,可未发现远远站在树荫下的易扶玉面色格外凌寒。
若有人仔细观察,定能发现男人幽微的瞳目里,无数把利刃正刀刀落在秦墨书揽着少年的那只胳膊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纨绔:耶!发老婆啦,发老婆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茶六六、万寿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孟冬七 20瓶;烂虾他急了 5瓶;
第21章 去食肆 但老婆不喜欢我
此刻萧御回那双檀木色的瞳孔映着容虞舟二人搭着肩的姿势, 他心口郁气难解,如一潭深水映着月亮,而月亮却染上了泥垢。
今日是新人过来军营报备的日子, 王穆青昨晚入宫的时候说了好久,还问他是否过来看看,萧御回也是思衬了许久,这才换上了易扶玉的面皮子来瞧瞧。
容虞舟攀爬时间短,后来瞻视测验的结果也出奇的好,出牢狱的容虞舟整个人高傲又倔强,反叛又不显忧郁,他身上似乎总是光辉灿烂的,和周身的黑暗丑恶形成了强烈对比。
他可能并不是人人都喜欢的人, 但却是在人群中最着眼的存在。
将容虞舟的一切都看在眼底,萧御回既舒然又骄傲。
可这样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
转眼他就瞧见二人勾肩搭背, 容虞舟仰头看着秦墨书的眼眸都是笑,就这么开心么……
所以这个叫秦墨书的就是小东西口中的意中人么?
他积郁难解之余,容虞舟已经挣脱了秦墨书的臂膀飞扑而来,可到底是想着易扶玉身子不如他好,少年扑人的动作在距离萧御回只剩半步的距离时生生僵持了起来。
容虞舟规规矩矩地站着, 心想着:我要稳重点, 不能吓到他。
“你怎么在这, 我正愁着去哪儿找你呢!”还不等萧御回做出回复, 容虞舟自己就主动给他把理由给包圆了,“你是不是也来参加这次的征兵啊?”
萧御回看着光彩熠熠的少年,微退半步, 还是没有否认:“嗯。”
“那太好了!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容虞舟突觉自己笑得太明显了, 摸摸鼻子, 掩住忍不住勾起的唇角,可欣喜并未有所掩盖,反而从莹莹发亮的琉璃瞳中溢了出来。
和容虞舟认识好几年的这些军痞子过来看热闹,尤其秦墨书,双手交叠在胸前,不动声色地将这二人的言行和神态看在眼中。
有意思,这二人实在太有意思了。
他上前几步,还故意贴近了容虞舟:“你是我们家舟舟的……朋友?”
我们家舟舟……容虞舟和这人这么熟稔了?
萧御回眸光一紧,可他是一国之君,还不至于被秦墨书的气场所震吓,他并未言语理会秦墨书,点头应下后反倒侧了侧身子,将视线落回少年身上,然后递出了一个钱袋子。
容虞舟蹙眉:“这是?”
萧御回淡道:“当初你给的钱,我用不到了。”
容虞舟摸摸脑袋,视线依旧不离眼前人:“哦,我差点忘了,你家人来了。”
不想将易扶玉曾经流落娇莺楼的经历暴露在外人面前,容虞舟接过钱袋子就开始反手撵人:“你们都还不快去食肆?刚才不都还说去晚了就没东西吃了么?”
快走快走,不走他和易扶玉怎么说体己话。
真没有眼色。
唯一有眼色的王穆瑜接到他的暗示,精明地勾走了带头起哄的秦墨书,走前还不忘提醒容虞舟:“你和他慢慢谈,饭的话我先给你留两份,记得来吃就行。”
他们今日不过来报备,不是当即就入军。
等这群纨绔军乌泱泱地离开,容虞舟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想和易扶玉说什么,就被男人清凌凌的视线震颤了心脉。
容虞舟本来膨胀起来的胆子被戳了一下,徒然漏了风。
两个人愣愣地相互对视,硬是谁也不先开口说话,最后还是萧御回叹了一口气:“你前一段日子可还好?”
他本以为少年会回他一连的抱怨,不想少年神色清朗,认真回道:“还行,牢里有人照料,吃喝都不错,后来放我们出来的时候陛下还亲自送我们回府,陛下是个好人。”
“陛下是个好人?”
萧御回笑了:“我还怕你在牢里会不适应,所以把夜明珠托人还给你了。”
这下子轮到容虞舟愣怔住,他摸着腰侧的鼓鼓囊囊小香囊,斟酌了许久,将疑惑问出了口:“那你把夜明珠还给我,不是要和我撇清关系的缘故?”
萧御回敛容,言简意赅:“怕牢里黑,你会睡不着。”
明明是短短的一句话,容虞舟偏听得脸颊滚烫无比,他手心攥着小香囊,只觉昔日的勇气都回来了。
不是要疏远他,那他不就还有机会。
容虞舟快活地心里直冒泡,可突然他上前一步,鼻翼轻动,顿时凶了起来:“你身上怎么会有女子的脂粉味!”
萧御回讶异,他顿首闻闻,却只闻到上次容虞舟送他那香包的气味。
但他出宫的时候的确被名宫女险些撞上了,许是那时染上的味道。
容虞舟还在嗅着,他靠近了些,踮着脚在他脖颈处嗅了嗅,忽就自傲挺胸:“一闻就没我的贵。”
萧御回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质疑容虞舟用脂粉,还是质疑他的不贵。
容虞舟以为他不信,自己低头嗅嗅味道,然后往萧御回胸前一撞:“你闻闻,就是我身上的味道好,这可是我阿姐给我准备的香发木犀油,用了上好的桂花,又香又细腻。”
旁的男子不喜用这些,但容虞舟不同,他跟着容盈的脂粉铺子用,他阿姐每出一个东西,他都提前用着。
当下他低着头,还想给男人好好闻闻他颇为贵重的头发,哪知萧御回早就屏息了。
容虞舟的确很香,小时候是奶香味,现在大了,奶香味被日常各色的香囊所掩盖,可还是好闻的。
萧御回不用闻就知道。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倾身,顺着容虞舟的话说:“的确很香。”
“对吧!”容虞舟笑着退了回去,“那下次我给你带一些,我屋里除了桂花味儿的,还有清酒味的,不过我阿姐不让我用,怕我用了会醉……”
容虞舟心境一轻松起来,话就会变得很多,当他和萧御回在树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一时间都忘记还要去食肆用膳,最后还是他肚子咕噜噜地闹起来,他才不好意思的揉揉肚子,和萧御回去食肆吃饭。
容虞舟跟着萧御回到了食肆里,秦墨书那一拨纨绔军已经去练兵了,余下的都是新来的兵,容虞舟从王穆青那儿接过两份饭菜。
他把饭菜摆在萧御回面前,甚至还体贴地给萧御回擦了擦沾水的筷子:“吃吧。”
被容虞舟精心照顾着的萧御回:……
而容虞舟有心在男人面前表现些,便用得慢,吃一口嚼了许多下,最后还是忍不住皱眉:“感觉这里的饭菜格外的糙口。”
萧御回倒还适应,他那几年行军在外,什么都用的下。
到底是容虞舟口味刁些,他只吃了小半碗的饭就停下筷子,然后就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人吃饭。
易扶玉人疏雅,吃饭时也温润,只是速度却不慢,容虞舟放下筷子没多久,他也停下了筷子。
看他吃完,容虞舟感觉从怀袖里抽出个干净的帕子。
他在照顾易扶玉!
看他做得多好。
萧御回看着熟悉的帕子,一时之间没伸手接。
容虞舟这么狗腿子,实在有点像宫里时刻盯着他照料的全德福。
容虞舟又往前递了递,解释道:“是你上回给我擦鼻血的那个,我回去洗干净了,你放心,我没有自己再用过!”
萧御回接过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嘴角,几息后展眉随意问道:“你一直带着?”
容虞舟点点头:“就想着,以后有机会就还给你。”
假的,他带着是为了在无聊的时候拿出来睹物思人罢了。
毕竟这还是易扶玉给他的第一样东西,他日日都带着,入牢前没舍得,就一起连着他的小金库埋在了府后门的树下,也是昨日,才新刨出来洗干净带着的。
小纨绔不好意思地绕着腰间的玉佩,萧御回将帕子折好,并没有再给容虞舟,他问道:“你和那个……秦墨书很亲密?”
他其实想问的是,秦墨书是不是就是他心仪之人,否则容虞舟怎得抛弃了本该安稳的日子选择入军营。
他那晚饭桌上听到容虞舟说是为了家族荫庇,可容虞舟今日和秦墨书的亲近做不得假,一想起来,他又开始堵了心。
而容虞舟自然不理解他这么问话的缘由。
此时容虞舟心湖里甚至还掀起了滔天巨浪,易扶玉提到秦墨书做什么,他们俩许久不见,不应当甚为怀恋么,秦墨书怎么能掺合在他们之间呢?
而且秦墨书哪里比得过他!
可容虞舟突然也意识到,秦墨书委实属于很招灏京女子喜欢的那一类公子哥儿,入军营三年多,变黑了,也变强了,大臂小臂出的肌肉硬邦邦的,整个人看上去就很有男子气概。
容虞舟捏捏自己劲韧的胳膊暗自对比,心里很是泄气。
面上却绷着不泄力,维持着不在意的样子道:“你喜欢他那种么?”
被反客为主地质询,萧御回并不紧张,也不想贬低小东西的朋友而使容虞舟难过,所以便清浅回道:“他很好。”
容虞舟闻其言,当即不知道该说什么,易扶玉说秦墨书很好……
他的心倏得碎成了好多片,脑子也突突的,须臾间便挑出秦墨书几十处的不莠,赌钱,好色,奢靡,喜欢动手动脚,这些都是不可忽视的毛病,易扶玉是不是被秦墨书面上的样子给迷惑了?
他打量着面前人的神色,一点都不像在说谎,他愈发忧靡,易扶玉对秦墨书的印象如此之好,他倒没法子说好兄弟的坏话。
且他素日就爱胡思乱想,短短时间里就已经想象着易扶玉成为他朋友之妻……
朋友妻不可欺,他好难啊。
别无他法,他烦躁地揉揉本就散乱了几分的束发,只干巴巴地就着萧御回的回答附和着:“哦,秦墨书的确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