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想,他和容虞舟还没踏入房门,他牵着的容虞舟就被外头的容冠书拦住了:“你去铭溪院睡去。”
容冠书有话要避开少年说。
容虞舟不乐意:“这就是我的院子!”
他就要和心肝儿一起睡,一晚都不愿意分开。
容冠书淡道:“我有事同陛下说。”
容虞舟更加不赞成道:“父亲是不是还要说我的坏话?”
容虞舟已经险些被景风行那一遭气撅过去,若他父亲再和心肝儿说些什么,心肝儿不要他怎么办。
容虞舟现下黏着人不松手,容冠书也不能拿他怎么办,最后还是萧御回紧紧自己牵着容虞舟的手:“晚上不用搬走。”
容虞舟这才重新开心了起来。
萧御回看他高兴,自己也笑了,等他转向容冠书的时候,大底已经知道容冠书要说些什么了:“那件事,你放心。”
容冠书张唇,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见男人沉笑着压下少年捏着的手,清明月色下抬起了相扣的十指,意有所指:“朕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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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里,容虞舟还二丈摸不到头脑,但他还能觉察到了什么:“父亲他有事瞒我。”
萧御回看着少年稍显失落的眼:“那舟舟想知道么?”
“想,但是等等,心肝儿你让我缓缓!”
事到临头,容虞舟反而有几分的退缩:“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不然父亲早就和自己说了。”
萧御回无置可否。
容虞舟重重呼了几口气,烛光跳跃着,澄明光华拂过他的发:“我准备好了,心肝儿你说吧。”
“你父亲其实舍不得你去老家。”
“就这?”等着上刑的容虞舟摸摸脑袋,“父亲舍不得我,我是知道的,但这事有何好瞒的,要不是我今日碰巧回来,说不定都见不着我表兄。”
萧御回眼里含笑:“还有一件事……你表兄就是我的好友。”
容虞舟:“?”
他觉得不可思议:“表兄瞒我的是这事?”
萧御回点点头:“其实我当初给他写信问怎么和舟舟相处,他信里的回复你听了或许会生气。”
“表哥说了什么?”
萧御回想到什么,看着踮脚凑到他身边的少年,斟酌几息还是说了出来:“他说,小孩子如果年纪小,控制不住自己很正常,打一顿就行,如果是大孩子,那就多打几顿,如果是大人……”
“如果是大人就怎样?”已经是大人模样的容虞舟胆战心惊。
萧御回续上了景风行的回应:“大人的话,就直接打死。 ”
直接……打死?
容虞舟已经预料到不是什么好话了,但不想他表哥这么凶残。
成功被男人带偏,容虞舟再回想和心肝儿再见的经历,那些加重的课业,繁杂的书册和每日都要上缴的画作,甚至后来他直接被师长调到最前头和韩子越同席,这一桩桩,一件件,莫不是都是他表兄暗戳戳地给心肝儿下主意?
心肝儿那么单纯,一定不会故意蹉跎他,那结论就只有一个,一定是表哥他撺掇着他的心肝儿做这些。
可恶,景风行太坏了。
晚上躺在榻上,容虞舟满脑子都是下次回去怎么和外祖母告状。
而等男人脱了外衣上榻,容虞舟已经把身下的凉席睡得热乎乎的,他两眼放星星地招呼着人上来:“心肝儿快上来,我已经给你暖好床了。”
等男人上榻,他熟练地钻到男人的怀中,再将男人的臂膀环住自己的腰骨:“心肝儿啊,我左想右想,还是觉得表哥那事儿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
容虞舟侧身和男人面对面:“心肝儿之前说……表哥他是心肝儿的好友。”
萧御回眉头微挑:“嗯,哪里有问题?”
容虞舟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可心肝儿也说了,心肝儿的好友是重淄人!”
萧御回摩挲着的手一顿:“……”
他不想素来迟钝的少年会觉察到这一点。
萧御回:“那舟舟都知道了些什么?”
容虞舟气急败坏,舍不得锤男人,只恨恨地拍了几下软枕:“艹,表哥他居然叛国!”
萧御回:……
萧御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会被少年的奇怪想法所震撼到。
景风行叛国,很好。
萧御回光是想到这点就笑得不行,只是他做不到少年那样的开怀大笑,现在手背压在唇上,笑得胸膛都轻轻起了鸣响。
容虞舟感觉一阵一阵的,转瞬便觉不对劲:“哎,不是,心肝儿啊,你在笑什么,难不成我猜错了?”
容虞舟心开始虚了,可他还在小声地辩驳:“心肝儿之前还说他是重淄人,可不就叛国了。”
他表哥就是叛国了!
呜呜,即便他一向帮亲不帮理,这下也说不过去。
萧御回抱着人笑了好一会儿,看着苦大仇深地少年,他不再多说:“不是叛国,舟舟若要听解释,日后你表哥他一一说给你听。”
“不想日后,现在就……”容虞舟撇着嘴,突然又机灵了起来,“心肝儿是不是也有事瞒着我!”
萧御回躲闪着视线:“没什么。”
容虞舟指头点点男人的喉骨:“心肝儿是不是和我爹,表哥一样,瞒着我什么大事?”
“我的大事和景风行无关,是关于舟舟的大事。”
“我能有什么大事啊……”
“那舟舟猜猜瞒了什么,猜到点子上了,我不妨就全盘告诉舟舟。”
容虞舟顿时坐起来,目有期待:“我生辰快到了,是不是你们悄咪咪地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礼物?
萧御回思衬着,要说是礼物也未尝不可,所以他颔首肯定:“差不多了,其实你关乎舟舟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
容虞舟眼底突然流出一抹耀眼的光芒,但他很快扭扭捏捏地扯着头发:“我还能有什么身份啊……不就是我马上要当皇后了嘛?”
当皇后……
萧御回不免好笑。
猜测的事情再次歪了过去,若让小东西自己猜,估计一辈子都猜不到关键之处,
眼下看着小动作多到不行的少年,萧御回亲自为他理好了乱了的发丝,言语之间却并未辜负:“对,舟舟就是怀宁的皇后。”
这样郑重,这样亲昵,容虞舟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他不过嘴巴上随便说说,心肝儿这么确信地一应和,他反而小脸红扑扑的烫。
压不住脸上的燥热,少年索性将自己的脑袋埋在男人的胸膛里,额头轻点着男人的胸骨,每一下都像小鸡嘬米,锦鲤觅食,欣忭且不住地沸腾着。
“那说好了哦,心肝儿不能骗人。”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掐腰:嘿,我是皇后哦~
得了老婆的萧御回忍笑:对,舟舟是的。
第41章 舟舟的身世(三)
又是一年的年末, 灏京依旧人声鼎沸。
这一年里发生了好些大事,但大多还是聚集在丞相府中,不对, 现在再说丞相家已经不合适了,改称呼一声容府。可容家的好名声传在外头,那些受过容家庇佑的文者书客还愿称呼为丞相府。
容家大事极多。
比如,容家被抄家了,容家的小纨绔立起来了, 容家的大小姐金秋时节出嫁了。
说到容家大小姐的婚事,真真儿的颇为热闹。
大小姐嫁给了显赫的王家那位节度使大人, 合婚的酒席请了一整日,全灏京的百姓都讨了喜糖,听说当日那位容家小纨绔还喝醉了酒, 差点对着新郎官动起了手, 就为了让新郎官签下日后不可辜负大小姐的契书。
若是容家大小姐受欺负了, 日后靠着那份文书就可去官府休夫。
这可是休夫!
这么不得法治的文书偏偏生了效, 官府都印章都扣在了上面。
虽说闹腾了些, 但容家小公子的行径无疑启发了灏京养女儿的官家, 后来的婚席上, 新郎官都有签下这样类似的文书才可娶妻。
这日天朗气清, 未曾落雪,而灏京各处年味十足, 红绸丝绢悬在各家店铺前头,好不热闹。
在军营的日子过得快, 容虞舟靠着剿杀悍匪的军功, 生生成了军营新晋小卒里升迁最快的那一个。
闹得容虞舟最后很不好意思, 下了朝还请他那些“纨绔”好友在灏京最贵的醉仙居吃了一顿。
他请的客, 事后萧御回付的钱。
吃饱喝足,哥几个找了一家常去的茶馆听书吹牛皮。
包间里,先说话的是王穆瑜,他今年也实在了不得,跟着容虞舟后头捡人头,也已经在世家的公子哥儿里混出了名堂。
王穆瑜愉悦地抿茶:“我哥说我这次任务做得不错,特意在外他给我寻了一匹汗血宝马做奖励。”
说完看着容虞舟和秦墨书,意思很明显了。
那就是快来羡慕劳资。
可惜容虞舟和秦墨书听懂了,却故意不解其意。
秦墨书摸索着茶盏,怀袖里刻意地露出一个针脚粗陋的香囊:“唉,说这些好没意思,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我家子越是不是还在为我绣香囊,我说了好多遍不要熬夜做针线,他就是不听,还说别的夫郎有的,我也要有。”
孤寡的王穆瑜嘴一撇:“知道了,知道了,韩子越一定是瞎了眼才瞧上你的,好不正经。”
说罢他将视线挪到容虞舟身上:“舟舟,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骑马,我听我哥说那汗血宝马凶得很,还要花好些时间去驯服呢。”
容虞舟笑笑,从腰间小香袋里抽出一把小金钥匙:“嘿嘿……”
王穆瑜不解:“这是什么?一把钥匙?”
容虞舟在他面前晃了几转:“我家心肝儿的私库,钥匙归我了,只有孤家寡人才去骑马。”
王穆瑜吹牛批败北,就闷气听说书的说故事。
这一年,他们哥几个还没来过茶馆,不想茶馆里头的摆设变了也就罢了,说书人说得故事也变了。
从原来陛下行军的威武赫然,变成现在的桃色艳闻,比如两国和亲。
容虞舟有些稀罕地听着:“哇,重淄居然要和我们和亲?阿瑜,这事你知道么?”
王穆瑜还在生气:“舟舟都是陛下的枕边人了,和亲的事还要问我?”
容虞舟扭扭捏捏:“这不是我和心肝儿在在一起的时候,都在做涩涩的事情么,哪有时间说这个……”
王穆瑜瞬间黑脸:“好了,舟舟你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灏京那些公正守纪的官家爷儿就要把你扫出门去。”
容虞舟见他不感兴趣,顿时有些遗憾:“那太可惜了,不懂其间的快乐。”
而王穆瑜见他还有拓展开那些细节的迹象,立马转回了话题:“别,还是说说和亲的事。”
这事王穆瑜还真知道。
听说重淄皇室有意和灏京的皇族和亲,听说使臣都已经在路上了,不出几日就会道灏京,王穆青最近就在忙着这事。
“就是不知道重淄这次和亲找的是谁,咱们怀宁的皇室也就陛下和公主殿下……”王穆瑜说到这,突然停下了话头子,看着变了神色的容虞舟,他猝然意识到了什么。
“哪个,舟舟啊,和亲也不一定找陛下啊……”
“可是重淄没有小皇子不是么?”容虞舟听了王穆瑜的话,整个人都快麻了,“反而是重淄有十三位公主,没有一位皇子。”
若是和亲,必然是将重淄的公主和怀宁的君王相合……
吃完了酒,容虞舟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王穆瑜为自己说错话而懊恼,倒是一旁的秦墨书坦然了些,将容虞舟送到容府,他拍拍好友的肩膀:“有什么就说开了,我想陛下不会瞒你的。”
容虞舟闷气:“嗯,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会想开点,但容虞舟没回宫里就证明他心里还藏着事儿。
重淄的人要来和亲的事,他还要想想。
这已经不是小事了,事关怀宁和重淄两国的朝政,不是他一人闹闹就能结束了的。
这么一想,他在自己个儿的屋里待到了午后。
恰逢容盈回娘家,见家里的宝贝疙瘩不在状态,亲自备下了些容虞舟爱吃的蝴蝶酥送来。
敲门后却被拦在外头:“说了不用送,我吃不下。”
“舟舟,是阿姐,阿姐可以进来么?”
屋里头传来重物坠落的声响,容虞舟的声音多了些中气:“是阿姐啊,快进里头,别在外冻着了。”
容盈一进来,就闻见里面乱七八糟的混香气味,掉漆红桌上满是针线,还有一份精致的手绘鸿鹄腾飞图。
放下食盒,容盈捡起掉在地上的砚台:“这又是做什么?要给陛下绣什么?”
容虞舟为了挽留要和亲的心肝儿的心,甚至亲手做女工,可惜不得章法。
当下他气哒哒地伸出被针戳到的手指:“这针不听话!明明阿姐绣出来的图案那么好看,我一出手,这就离谱。”
“我瞧瞧绣成什么样了。”
容盈凑过去看看,就见月白色的绢子上绣着两只肥嘟嘟的大黄鸭。
容盈:……
鸿鹄变肥鸭,舟舟这绣出来的就过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和亲哎!
看看那个小倒霉蛋要和亲了
新年快乐!
第42章 舟舟的身世(四)
萧御回在宫里等了许久, 从天边日头西沉,一直等到月晕朦胧,容虞舟不曾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