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不过他膝盖的高度,不用大人的盆,就让仔细取了个小盆,兑了热水,萧御回抱着他过去的时候,宫女在一旁,萧御回便想让宫人们洗,哪想容虞舟就不松手。
小胳膊劲儿劲儿的,还越搂越紧。
“舟舟不要!”
“不要什么?”
“没有花花呀!”
没有花花,他洗出来都不香了。
萧御回看着清澈的洗澡水,按下飞跳的额角吩咐了下去,好在冬日里还有梅花开,恰巧他院子前就有一株,红梅似血,宫人洗干净,将这一摞儿撒在水里。
容虞舟抱着少年脖颈,再闻闻这味道,心满意足。
可见大哥哥把他塞到姐姐那里,他又不愿意了:“不要,不要!”
“又怎么了?”
“舟舟只要大哥哥。”
要他洗?
他怕把手上这只奶包子给搓秃噜了皮。
萧御回犹豫的时间里,小家伙已经开始难过了:“大哥哥也不要舟舟了么?舟舟好可怜呀,爹爹不要,娘亲也不要,现在哥哥也不要舟舟了……”
萧御回耐心地哄着:“你爹爹和娘亲没有不要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容冠书好端端地把这小包子送到宫里,但容冠书走时红了的眼眶说明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背后定有什么缘故。
可这在容虞舟的认知里,自己就是被抛弃了。
三岁大的孩子反复找着自己的过错,可怎么也寻不出。他明明很乖呀,每天都给爹娘和姐姐很多个亲亲,大家都喜欢他,为什么大家会不要他呀。
“哥哥不要不要舟舟。”容虞舟很难过地伏在少年的肩膀。
“舟舟会少吃一点,不多哭哭,不闹哥哥的。”
小奶包突然变得很乖巧,这样的乖巧同样让萧御回有点心疼。但这个小东西说出的话,他却一点都不信,说少吃一点,今晚吃的却一点也不算少,两碟点心,一碗半的奶茶。
说不哭,今天就哭了一日。
还说不让闹他,现在不也缠着他吗?
萧御回逗着小孩儿:“那舟舟听话,让别人帮你洗?”
果然,小奶包瞬间变脸:“不要,就要哥哥。”
小奶包面色凶凶的,反而有些可爱。
萧御回再次忍住想捏他脸的冲动,也顺从了他,让服侍的宫女们都下去,顺便走前把这里的炭火架得旺些。
洗澡的时候,容虞舟很兴奋。
具体体现在他站在小水盆里,脱了衣服淋水时直叫痒。萧御回蹲着身子,垂头看着并不胖的小包子,他已经三次拦下小东西泼水的手了。
终于给小东西洗完澡,容虞舟穿的衣裳容冠书已经送来了,小东西不过这么点大的人,要用的东西却整整用了十箱子。
穿上自己最喜欢的小老虎寝衣,容虞舟终于起了倦意,哈欠连天,在萧御回的肩上就趴着睡着了,呼吸声绵长,还起了轻微的鼾声。
萧御回放稳了脚步。
将人抱去了刚收拾好的宫殿,等忙好这一切,确定容虞舟真的睡踏实了,他才重新回到书房,完成今日尚未完成的各项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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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萧御回起得早。
睁开眼,萧御回看着熟悉的寝宫,不自意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肩膀处,他好像记得有什么绵软的东西贴着他的肩膀,等彻底清醒过来,他才想起现在宫里多了个奶包子。
天还未完全亮,昨夜除夕,虽没特意守岁,但闹下来的时辰和守岁差不多了,萧御回有些倦懒,他边往容虞舟的屋里走,边伸手揉着眼。
本以为某只奶包子应该还在睡,但不想容虞舟已经醒了,屋里炭火烧的足,暖烘烘的,容虞舟弓着身子,原本的软枕头现在被他抱在怀里。
听到响声,容虞舟突然抱着枕头转身,本就在床边的小包子要不是萧御回急步上前拦着,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地上滚了几圈。
被大哥哥搂住,容虞舟乐滋滋地笑:“哥哥,要亲亲呀。”
萧御回一手抱着他,一手将地上的枕头捡了起来,敷衍地亲了一下。
容虞舟喜滋滋,他熟能生巧地坐在少年的臂弯里:“大哥哥呀,舟舟的压岁钱在哪里呀。”
萧御回的动作一愣。
容虞舟期待地等着,萧御回对上他的视线,最后抿抿唇:“一会儿带你亲自去挑。”
“嗯嗯。”
年初一,按照惯例他要和父皇请安,如今身边多了个奶团子,想了想便带着容虞舟一起去。
请安在侧殿。
容虞舟一路上都觉稀奇,路上看到开着的红梅,哇一声,水里游着红色的鱼,也哇一声,最后看着大殿一人都合抱不住的雕漆红柱,整个人就扑上去抱住蹭。
“哥哥,这个好漂亮呀。”
容虞舟就喜欢红艳艳的东西,招眼儿。
萧御回看他开心,就随他了。
但等到他的父王过来时,他才上前牵住了少年。
继后薄命,生了萧姒柔不久就离世,萧姒柔平素也是宫人照顾着的,但总比他多得了些什么,比如父王的宠爱,再比如撒娇的权利。
如今他那三岁多的妹妹便由他的父王抱进来的。
萧御回不动声色。
一如既往地下跪,行礼,请安。
行李的时候小东西不是很配合,好在父王没生气,让他们起来,他父皇还夸了容虞舟。
“不想容冠书的儿子长得这般不错,若是个女娃,就指给你了。”
容虞舟听到夸他好看,本来还很高兴,后来听到说他是女孩,瞬间就撅了嘴:“舟舟不是女孩子。”
他有叽叽的。
萧御回弯腰牵他的手,不想坐在他父皇腿上的萧姒柔先不高兴了,冲着容虞舟生气:“你不许碰我皇兄!”
容虞舟偏要牵,还无辜地晃晃:“这是舟舟的哥哥呀。”
“是我哥哥!”
“不是,是舟舟的,哥哥亲了舟舟,哥哥不能不要舟舟。”容虞舟努力讲道理。
而不讲道理的三岁萧姒柔人傻了。
小姑娘在宫里被宠大,还没被人这么气过,从父亲的腿上下来,直冲冲地就把容虞舟推倒了,推了人也不觉错,还耀武扬威道:“我要让父皇打你。”
容虞舟差点摔了一屁股墩,虽然很快就被萧御回兜起来,但他还是委屈。
他不喜欢这里。
哥哥明明是他的哥哥呀,她非说哥哥不是他哥哥,还要人打他……
他抱着少年的脖颈,软乎乎的脸贴在少年的侧脸上:“哥哥走,舟舟不喜欢这里,人坏坏。”
“嗯 。”
萧御回护着奶包子。
怀里软包子的软绵让他愈发心疼,一手抱着奶包子,一手护着奶包子的后颈轻轻拍着,看着萧姒柔也有些烦了。
“父皇,孩儿书房还有课业,就先回去了。”
言罢,萧御回抱着容虞舟就走。
许是白日被请安那一遭吓到,容虞舟闷闷不乐。
书房里的萧御回看着苦着脸撅笔的小包子,想到什么问道:“舟舟还要压岁钱么?”
奶包子:“!?”
太子的私库向来只进不出。
现在却被“大肆扫荡”,容虞舟看到什么想要什么,尤其是金灿灿银晃晃的东西,爱不释手,最后他捧着个鹿角玉佩。
“要这个?”
“嗯嗯,这个角角好漂亮呀。”
萧御回为他系在腰间,容虞舟再次被少年抱着离开私库。
这个新玩具显然他很喜欢。
吃晚膳的时候双手抓着,在萧御回书房的毯子上睡着时,手还攥着。
夜色已深,萧御回看着脚边扯着小呼噜的某个包子,停下手中的笔,轻轻将其抱了起来。
但等他把容虞舟抱到前夜睡着的榻上时,原本睡得好好的小奶包瞬间睁眼。
容虞舟左右看看陌生的环境,眼中迅速涌了泪,声音也软得离奇——
“哥哥呀,不要丢掉舟舟。”
像孤独弱小的幼兽苦苦哀求亲长不要离开,萧御回不由想起自己早年也有这样的情形,他也曾这样抱着他的母后,可母后却冷着脸推开了他,萧御回只觉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被棍棒狠狠地砸了一下。
他敛容,轻轻拍着容虞舟的背哄着:“不怕,哥哥在。”
奶包子呜咽着,那枚珍重到不行的鹿角玉佩掉在榻上,他也没在意,反而伸手紧紧揪着萧御回的衣领。
萧御回最后带着小东西回到了他自己的寝宫。
他的床榻够大,他带着容虞舟入睡的时候,容虞舟紧紧的贴着他的身子,呼吸声轻缓地打在他的手臂上,梦里还糯糯吟着:“哥哥呀……”
这种感觉很奇妙。
萧御回自诩冷漠,这么多年也不曾有人如容虞舟这般这么亲近他,他的母后责备他害死了第二个孩子,他的父王顺着母后的意思也疏离他,继后怕他,连带着继后的女儿也怕他。
这都没关系。
这么多年,他已经没有付出情感的需求和欲望,他未来会是天下之主,感情是最不必要的,他要冷漠,理智,亦或决然。
可现在对着新相识的小东西,他却起了难得的占有欲。
多甜的一颗糖豆子。
即便不含在嘴里,仅仅捧在手上也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要说:
养崽养完了,下篇番外回归舟舟的身世~
第2卷 番外:舟舟的身世
第39章 舟舟的身世(一)
三伏天, 眼下正是灏京最热的时候。
太阳仿佛流火一般,脚下的地都滚烫万分,容虞舟这几日在军中都快热蔫了, 昨日和心肝儿回宫,宫里很舒服,冰块儿一缸一缸的放着,还有御膳房时不时上来的冰镇酸梅汁,舒服得不行。
现在容虞舟一睁眼, 要不是看到大殿中那一缸缸的冰块儿,他还以为现在已经过了三伏, 但外头的烈阳穿透屏风能透亮了大殿,外面一定很热。
他本来今日要和萧御回一同回丞相府,可惜昨晚闹的晚了些, 他哼哼唧唧就睡到了晌午。
都怪心肝儿太会了, 他都说不要了, 还没停。
看他身上流了汗, 还体贴地把他抱在冰旁边, 让他抱着冰坛。
太刺激了。
一面火热, 一面透凉。
心肝儿一定背着他看了好多春宫图。
不行, 他不能输。
趁着这次军营放了一旬的暑热假, 他一定要好好补全这方面的东西,不能只有他舒服, 心肝儿也一定要舒服。
容虞舟贪恋舒适,即便知道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 依旧动都不想动。
只因萧御回不在, 他就蔫蔫的。
心肝儿去处理朝事了吧, 没有心肝儿的亲亲, 他就不想起。
全德福在外候着,见里面动静便进来了。
“小公子醒了,陛下说晚间时候陪小公子回府。”
“那给府上留信了吗?”
“没有,陛下知道公子的意思,并没说明。”
“那就好。”
前几次他入宫都说陛下召见,然后留宿宫中,走的名头冠冕堂皇,但现在不一样,他有这么厉害的媳妇儿,他要牛气轰轰地带回去
提前说了可就不惊喜了。
想了想,他嘱托全德福捉几条贡品鱼,他要做好带回去给爹娘尝尝。
见这位大公公一一应下,容虞舟对全德福又多了几分好感,每一次入宫,全德福都殷勤得紧,甚至糖醋牛骨都能多做半份,他现在能一顿吃一份半,好快乐!
起床后,容虞舟姑且用过已经晚了许久的“早膳”,用帕子擦干嘴边染上得的牛乳茶。
萧御回还在处理政务,他一个人四处闲逛,撑着伞看看御花园里的花,再瞧水里游着的鱼,他不过来宫里几次,这里头的鱼就少了一半。
他还不知道,全德福害怕小公子把这贡鱼吃到绝种,已经偷偷又藏了几尾养着,这样子子孙孙无穷尽,小公子总有鱼吃,而陛下也同意了。
容虞舟走到假山处,恰好看见了萧姒柔。
他和萧御回的关系在宫里已经广为人知,萧姒柔自然也知道,只是知道归知道,女孩子家多少有点不高兴。
当皇兄怎么就变成容虞舟的了。
但萧姒柔思来想去,好像就应该如此。
小时候容虞舟就缠着她皇兄,长大了不过换了一层身份缠着她皇兄罢了,可如果容虞舟不陪在皇兄身边,她皇兄真的会孤家寡人一辈子。
这样复杂的心情在萧姒柔心里反复扭转,以至于她看到容虞舟过来,她还没扭捏好。
“公主安。”容虞舟行礼。
“起吧。今日军中无事?”
容虞舟听萧姒柔这么问,大概也知道萧姒柔对韩子越没有心思了,不然萧姒柔也不会不知道军中已经散放了假。
韩子越这会儿子已经和秦墨书出京避暑去了。
带萧姒柔不提,容虞舟也不提:“放了一旬的假。”
这样说着,容虞舟收了伞,如玉的指骨搭在伞骨上,恰巧又光坠落,萧姒柔一时分不清是伞骨纤细,还是指骨南风独家补番更为白韧。
“殿下先赏着,我先回去了。”
容虞舟看看时候,他要陪心肝儿吃饭。
“慢着!本宫有话对你说……”
“什么?”
萧姒柔抿抿唇,拦下了人:“你跟本宫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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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侧殿一向是臣子或皇子拜礼的场所,容虞舟印象里还是第二回 过来,第一次是为了过来领军赏,那时他的心肝儿高高的坐在龙椅上面,他还被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