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我逃出去之后,常年被病痛烦扰,也被仇恨占据心神,让我忘记了当初在地牢里答应过你的话,说要报答你的恩情。等我想起来时,却又没有认出你,还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我没有忘记八年前的事,而且八年前我还有忘说的话,阿遥,是你让我重新想要活下去,若没有你,我八年前一定就死了,死得很难看。八年前,我就很喜欢你在我耳边说话,甚至也很喜欢你在那小声地哭,让我觉得好像一切也没有那么糟,也让我觉得这世上还有人在意着我,记挂着我,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得活下去。”
“我这些年当真以为自己将一辈子孤身一人,不会再轻易全然信任一个人,更不会为一个人动心,可是在我还不知道八年前所有真相时,我就对你动了心。你让我除了仇恨以外久违地有了其他情绪,我先是心疼你,又不可抑制地渴望你离我近一点,这样我就可以不再是一个人了。但我却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是我混蛋,我活该被江煊捅一刀,也许他应该再多捅几刀。我确实从未喜欢过一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从现在开始,我会让你感受到我的喜欢,让你愿意相信我对你也有一样的真心。”
江遥的脑子已经不会转了,只怔忡得地看着萧吟,不说话也不动,萧吟动作迟缓地从床上挪下来他都没回过神,脑海中像是炸开了千万朵烟火,每一朵都炸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该高兴还是该震惊,他好像真的不会思考了。
他是挨着床边沿坐的,萧吟从床上下去后,抓着他的手便突然不声不响地跪到了地上,这下彻底把他惊回神了,赶忙去扶萧吟:“侯爷,您……您做什么!快起来!”
“之前顾景鸿说你是我救命恩人,我应该给你下跪磕头,其实当时我也没有不愿意,只是……你就当我那会还心里拧巴吧。后来听说你要走,我忽然觉得,若是能把你留下,让我下跪磕头又算得了什么。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不会走,我到了这里后就得知你没下山,我就猜你其实并不想躲我,我理所当然地觉得你会一直想留在我身边,可后来才知道世上没有这种理所当然,你确实是会走的,我对你来说也并不是多好的人,更不值得托付。”萧吟声音因虚弱而微微沙哑,但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视线模糊的双眼看着江遥,“我不强求你什么,你要走我不会阻拦,以后也不会去打扰你,现在只是不甘心地问一句……阿遥,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渣吟:老婆,你看我还有机会吗?(可怜)
关于这篇文的文名,一开始就是写着玩……后来也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哈哈哈哈哈哈哈,就简单粗暴了,如果大家有好的建议我可以改,狗头。我甚至还打算以后写《又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再一篇忠犬暗卫受文》《还是一篇忠犬暗卫受文》……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取不出文名,狗头。
第41章
大晚上被萧吟一折腾, 顾景鸿也睡不着了,待在药庐里看了会医书,刚探出头看了眼, 就见江遥双目通红地从萧吟屋子里跑出来,他叫了一声, 却没理他,径直跑回屋去了。
顾景鸿挠挠头, 去萧吟屋子里看了眼, 见这人一脸得意,就知道这是搞定了, 江遥那傻子估摸着是被感动哭的, 回屋继续哭去了。
“你跟江遥说什么了?”顾景鸿狐疑道, “我看他哭得可伤心了啊。”
“什么伤心?”萧吟面色还很差, 但不妨碍他此时心情明媚,“他那是开心。”
“你差不多得了。”顾景鸿冷笑,“你就可劲儿骗他吧,我看他还是离你远点好。”
“我答应他以后再也不骗他, 再说, 我骗他什么了我?”萧吟皱眉看他,“我没有受伤吗?我今晚没有命悬一线吗?”
一提这事顾景鸿就更来气, 起初他被暗卫拍门喊出来的时候还真以为萧吟是出大事了,想着这几天明明挺好, 不禁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极大怀疑, 火急火燎地进屋一瞧,顿时被气得倒仰, 那伤口能成这样, 绝不可能是自己恶化的。
萧吟伤口恶化了是真, 但并不是因为没处理好伤口,而是他自己往伤口上撒了点催化伤口恶化的药,一不小心还撒多了,最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顾景鸿心有余悸道:“要不是我在这,你换个普通大夫,说不定都压不住你这伤势,现在你就升天去了。”
“我也没想到这个药这么厉害。”萧吟也觉尴尬,摸了摸鼻子,“之前听人说效果一般啊。”
“你自己不知道你身体有多差?”顾景鸿没忍住又翻起了白眼,“你体内那毒素被这一刺激还不出来蹦跶?不过你这也确实很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味道,至少前面江遥对你的担心是真的,也当真被你把人骗回来了。”
萧吟叹道:“要不是听说他明天要跟江煊走,我何必出此下策。”
顾景鸿毫不留情地呛道:“要不是你之前伤他的心,你何必有今天?”
萧吟:“……”
一路跑回屋去的江遥红着眼眶推开门,与江煊四目相对,看着江煊沉静的眼神,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江煊先说道:“萧吟还好吧?”
“嗯。”江遥刚哭过,还有很重的鼻音,“现在还好。”
说罢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先前看着江遥冲进萧吟屋子里时江煊就预料到了什么,眼下看江遥虽然眼眶通红,但眼中却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彩,之前那个总是垂着眼自卑沉默的江遥突然鲜活了起来,亮如星子的眼眸中藏着的是将要溢出的兴奋,或许还有夙愿得偿的欢愉。
江遥的想法总是这样写在脸上的,也从不会对人设防,当年江遥就是这样毫无条件地信任他,又愿意那样毫无条件地帮助素昧平生的萧吟,世上确实极少有这么傻的人,那是因为世人大多互相防备,总以恶意揣测他人,恨不得在心上生出七窍,将人心看个透彻,却鲜少有人以纯粹的真心善待旁人。
江煊突然也能明白为什么萧吟会真的对江遥动心,萧吟见识了太多人心险恶薄凉,世情冷暖,在这浊世之中还能遇到这样一颗纯粹赤诚的心,谁能不心动?
“阿煊,我……”江遥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有点不好意思地坐到桌边,手指不安分地抠了抠桌角的木屑。
江煊如何还会不明白他要说什么,淡然地替他说道:“你明天不跟我走了?”
烛光在江遥的睫毛上镀了一层暖光,睫毛垂落时投在眼睑上的阴影也是柔和的,和他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没有棱角,永远温柔和顺,他抖了下睫毛,轻声道:“那个……侯爷现在伤还没好,毕竟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想等他伤好了再说。”
江煊却根本没有把他这番欲盖弥彰的解释放在心里,坐到他身侧,静静看着他眼中无意流露出的点点笑意,过了会,问道:“萧吟说他会对你好吗?”
江遥一下像是受了惊,倏地抬眼看过来,紧张地眨动着睫毛,与江煊平静的目光对视了会,意识到他什么都猜到了,握住他的手,道:“阿煊,你不用再担心我,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不管有什么后果我都会承担。侯爷他这一次是认真的,他在我面前用萧家死去的冤魂发誓,说以后再也不会对我说一句假话。他说他和我有着一样的真心,和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我……我愿意相信他。”
江煊笑了笑,道:“就算他不这样说,你也会选择回到他身边,八年前你就决定了,就算你跟我走了,也还是会每天想着他,念着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他。”
江遥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又反驳不出来,他想,他也许当真会这样做,这八年他都没能忘了萧吟,以后他也只会更忘不掉。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萧吟到底有哪里好,当年我想不通,后来也想不通,在我看来,萧吟哪里都不好,根本不值得你为他做到这份上。”江煊嘴角的笑有点苦涩,“但现在我明白了,于外人看来,萧吟确实没什么好的,但对你来说,萧吟一定是世上最好的人,连我都比不上。因为我们总是忽视你,让你自卑让你觉得自己没用,萧吟却在阴影中注意到了你,给予了你触摸不到的善意,那是你最渴望的东西,让你觉得你是能被人寻常对待,萧吟对你和对任何一个其他人都无不同,你也并不是像旁人想的那样惹人讨厌。我想通之后,其实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我那天绑了萧吟,捅他一刀又哪里是真的让他永远别再来找你……”
“阿煊……”江遥刚哭过,听江煊这般说又想哭了,而且他很意外地看见江煊……也哭了。
七岁以后,江煊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他还一直挺羡慕江煊的,内心总是如此强大,遇上什么事都能镇定自若,喜怒不行于色,因而他骤然看见江煊说着说着眼中泪花闪烁,一时都有些愣怔。
但江煊的情绪仍是克制的,纵使这般,也始终没有让眼泪落下来,他看向江遥,嗓音微哑:“那天我说中了萧吟的心事,他又何尝没有说中我的心事。这些年我确实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一直像小时候那样信任我,为我着想,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可我却骗你,利用你,伤害你。我说萧吟把你对他的好视作理所应当,或许我也是如此,我也把你对我的好当作一种理所应当,所以觉得我利用你一下,你为我牺牲一点都是情有可原的。我一直不愿承认自己这样自私的心理,所以我才想着弥补,看到萧吟对你不好,我忍不住就想教训他一下。但我捅他那一刀并不是真的让他对你死心,我知道你一辈子都放不下他,也看出来他并非对你无意,我那样做其实是在想……也许他能看明白自己的心呢?也许我哥哥受了这么多苦,上天最终总是会眷顾他的呢?”
江遥的情绪远做不到江煊那般克制,泪水早已落下下来,他一把抱住江煊,低声道:“阿煊,我那天跟你吵架,并不是真的怪你,一开始我确实很心寒,不敢相信你骗了我这么多年,不肯说一句实话,平白害我担心了许多年,当年还利用我害了侯爷。可是你走之后我又想明白了,现在你什么都有了,其实都没有必要再理会我,你还大费周章接近侯爷布这个局都是为了我,你还是我的弟弟。七岁时你病得快死了,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救你,我觉得自己好没用,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后来去了江家,我还是保护不了你,甚至都是你在反过来保护我。我知道自己笨,只要你能过得好,我什么都愿意做,你利用我,我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你也不必觉得亏欠我,我对你好确实是理所应当的,若是哪天要我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你是我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这么多年,江煊早已习惯了隐藏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情感,能对着任何人虚与委蛇,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愿意表露自己真实的想法,他闭上眼,一滴清泪终于滑落而下,回抱住江遥,道:“哥,谢谢你……”
说罢江煊又握住江遥的手,目露狠色,道:“现如今放眼天下,不会有人敢欺负到我头上,也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管萧吟是不是真的对你好都没关系,反正还有我在,他要是对你有一点不好,我一定不会只捅他一刀,我是怎么杀了江敛之的,就怎么杀了他萧吟。”
江遥满面通红,干脆又站起身跑了出去,道:“我去侯爷那边,顾神医说晚上还得再看看,说不定会恶化。”
还在与顾景鸿感叹自己今晚下手真狠的萧吟忽然打了个喷嚏,皱眉道:“谁骂我?”
顾景鸿无情道:“还不是你做了太多亏心事,活该。”
话音刚落,江遥就进来了,两人齐齐看过来,江遥不明所以,还颇为担心,道:“顾神医,是……是侯爷的伤又不好了吗?”
“啊,没有。”顾景鸿识趣地站起来,“他刚在说有人暗地里骂他,你别理他。”
江遥想起方才江煊的话,一时神情尴尬。
萧吟见状恍然,果然是有人骂他!
作者有话要说:
渣吟:手动微笑
弟弟:呵,男人,别给我捅你刀子的机会
第42章
第二日江煊也没有走, 继续在顾景鸿这儿住着,但他也没去见萧吟,似乎打定主意对这人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一直没打上照面。
直到三天后萧吟的伤势确实好了一些能下床走动了,他出来找陪小药童一起挑拣药材的江遥, 正巧江煊也出来透个气,两人便撞上了。
“侯爷这回是真好多了?”江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见这人很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 嘲讽道,“可别哪天又病入膏肓了。”
放在从前, 萧吟怎么着也得呛回去三五句, 但看着这张和江遥一模一样的脸, 将要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颇有点忍气吞声的意味,末了还笑意和善道:“江宗主什么时候走?”
江煊冷笑道:“这么想让我走?怕我再捅你一刀?”
萧吟算是看明白了,江煊肯定是故意的,就是看出他不敢跟自己吵架所以在这肆无忌惮, 不然以江煊那心机深沉的性子, 可不是这种会随便跟人耍嘴皮子的人。
蹲在地上翻检药材的江遥听到两人谈得不太愉快,站起身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见萧吟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捂着伤处像是站立不稳, 还是跑到了萧吟身边扶了一下,道:“侯爷, 顾神医说要多休息, 还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