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莫要小瞧了那妖物,据说怀德县的县令早就请了几个坊间供奉的道士和法师,可进入无妄山后无一人生还,当地县民又筹集了一批资金,请了个修为高深的仙人,结果也是杳无音信,后来城门口上出现了一架白骨,就用钉子钉在那儿,经查验就是那失踪的仙人,可吓死了好些人呢。”
人间的仙人又比法师高一阶,若说法师只是一只脚踏进修仙途,仙人则是全身进入了修仙途,虽不比得仙界的真仙,但会些术法,修为低的可以御剑飞行,修为高的可凌空而立,在人世间绝非等闲之辈。
那些高等大国皇权几乎已经成为摆设,实际的掌权者,全是那些有仙途的大家族。
“哎呀陛下!”李公公突然大叫一声,“您看这是不是怀德县那边快马加鞭送来的?”
他从砚台下抽出一章摊开的册子,上面还有几滴干墨,落款正是怀德,边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急”字印章。
夜流辰所言不假,只是这妖物从何而来
如此在只有普通老百姓的国家大肆吃人,不怕违背定律,被天道抹杀吗?
沉寂片刻,苏公乘严肃地说:“陛下初登大宝,此妖不尽早除去,恐被有心人利用煽动民心,届时必为国之大患!”
夜流筲皱着眉心,头疼的用手捏了捏额头:“可是如今国内并无能人异士,仙人都拿它束手无策,朕要如何铲除?”
他已经不是神通广大的冥仙城城主,法力尽无,身子弱的连普通人都打不过,如何救民于水火?
“老臣知道有一人,若他肯出手,自然不是问题。”
“谁?”夜流筲和夜流辰异口同声。
苏公乘捋着胡须:“越卿。”
第16章 爱卿问朕成没成年
夜流筲呆愣在原地,“御史说的越卿,真的是朕认识的那个?”
住在长春殿的,一天到晚只想着怎么从他身上骗钱,无所不用极其的越卿?
“回陛下,是的。”苏公乘答道:“越相大人虽然确实有点不太做人,但他绝非等闲之辈,是有点神秘色彩在身上的。”
越卿这人出现的突然,一出现在大众眼前便已经让先帝对他言听计从,没有进行科举考试,轻而易举的当上了违背祖制当了丞相,简直从未有过。
更是仅用五千精兵,就能把敌国五万人马打得节节败退,就算是战神在世,也不可能如此顺遂英勇。
夜流筲知道,越卿不要脸,会武功,却实在是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还能除妖!
“那他应该算是仙?”
“应当不是,他身上并无那些仙人口中的灵力,老臣也从没见过他使用凡人看不懂的法术。”
夜流筲陷入沉默,在风中凌乱。
俊秀的脸庞狠狠皱起,细长白玉似的手指扣着桌面,抿了抿粉色的嘴唇。
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咵嚓一下碎了,又重新拼凑起来……
他以为人类弱不禁风,会因为区区的疾病而轻易死亡,但现在看来,似乎低估了人类自力更生的能力……
哦不对,应该说是越卿的生存能力。
不管他神不神秘,归根结底还是个人,想必天下人死光了那厮也能活的风生水起,相较于如今的自己,堂堂神明竟然虎落平阳被犬欺,十日未到就被讹走了六千七百两……
夜流辰倒是不意外,毕竟除了他单纯的皇兄,朝廷上下,没有人不知道越卿的手段。
只是没想到苏公乘这老匹夫这样合他心意,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直接把越卿给搬了出来。
人家是能除妖不错,但皇宫里的日子养尊处优,越卿又不是那爱管闲事,同情心泛滥的人,区区一个县而已,等那妖怪吃够了人,自然就往别的国家去了。
不过他正好试试近日宫中的传言是否属实,若是丞相大人真的好男色,他府里豢养的那些小馆可不就有了用武之地?
夜流辰玩着腰间的宫绦,痞笑着提议道:“既然是越大人这不就好办多了?皇兄去找他说说,捉妖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是朕……”夜流筲有口难言。
他总不能说越卿只是耍着他玩,实际上每一次配合表演强买强卖动辄好几百两上千两银子,已经把他的钱全部骗光了吧。
他再去求人帮忙,别说国库钥匙都要赔进去,恐怕自己身上就只剩条裤子了。
夜流筲想着让苏公乘去,毕竟苏公乘是朝中唯一一位敢正面骂越卿的老臣,何况上一次本是说好他变卖家产地契换来越卿帮助,结果到最后,竟然是苏公乘把朕给卖了,被迫和这奸佞成婚!
这回怎么也轮不到朕头上!
他张了张嘴,对方却已经接话说了下去:“四王爷说的是,这事若要越卿出马,还得陛下亲自出面。”
夜流辰:“是啊,皇兄同越大人走得近,吹一吹枕边风,他不就答应了嘛?”
苏公乘:“陛下,一切都是为了百姓啊!”
两人连同身后站着当摆设的李公公齐齐把目光投向小皇帝。
夜流筲:“……”
*
夜流筲又到了长春殿的门口。
此时的长春殿,琳琅满目,处处奇珍异宝,就连院里种的花草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珍品,千金难换。
这都得益于越老贼从他手中把各国进献的东西全部坑走了。
越卿已经从穿戴几个城,转而变成了坐拥几个小国。
若是再把国库钥匙赔进去,相比他的身价是要脚踩几个大陆了。
“爱卿。”
夜流筲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敲了敲开着的宫门。
越卿闲适的躺在贵妃榻上晒太阳,翘着二郎腿,身后有人撑伞遮阳,两边有宫女执扇轻扇,边上有张紫檀小桌,放满了各色的美食。
这小日子过的,看的夜流筲羡慕不已,暗自吞了吞口水,心道自己日后一定要抓紧退位,赶紧过上逍遥的日子才行。
越卿眯开眼看他一眼,转而又慵懒的闭上,伸手捻起一颗已剥皮去籽的紫葡萄放入嘴中,极为享受的“嗯”了一声。
夜流筲有些尴尬,有些嫉妒,有些不知所措。
他第一次求人帮忙,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站在长春殿门口,揣着手想了许久,讪讪说道:“爱卿不请朕进去坐坐?”
越卿又半眯着凤眸瞧他一眼,挑眉片刻后,这才摒退左右,慢悠悠的坐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陛下这是又有求于臣?”
又???
什么叫又!!!
夜流筲僵着讨好的笑容,心里不服气,微微皱了皱眉。
要是在以前,莫说是一个小妖物,就是神魔仙佛在他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若不是不想再回去那鸟不拉屎的冥仙城管那一城仙神,他犯得着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
“怀德县出了个妖怪。”他泄气的说道,生怕越卿不予以重视,又补充了一句,“听说吃人。”
“哦,陛下放心,微臣不吃人。”越卿觉得撑伞的宫女走后,天上的日头还是有些晒人,便从紫檀小桌下面抽出一把玄青色的伞,给自己撑上。
夜流筲看着这矫情的人,不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武功的人,不禁怀疑苏公乘是不是年老记性不好,记错人了。
他无语的抽了抽嘴角:“苏御史说只有爱卿可以将之收服。”
越卿转了转伞,插到椅子后面架住:“所以,要微臣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不远万里去抓妖?”
“风一吹就倒?”夜流筲心中冷笑,若不是苏公乘已经告诉了他真相,他说不定又要被这表象迷惑了!
“可是苏御史说爱卿力扛千斤,比仙人还管用。”
小皇帝穿着成熟的明黄色龙袍,拘谨的站在门口,头上的几缕碎发像是有小脾气的翘着,眨着灵动好看的杏眼,眸色清澈见底,一副好骗的模样。勾起的嘴角边上还有一处浅浅的梨涡,更加增添了少年感。
越卿看了一会,收回目光,低笑着说,“陛下真的有十九了?”
夜流筲:“?”
第17章 今天朕被亲妹坑了
夜流筲听着寒飕飕的,这人莫名其妙问他几岁做什么?难不成他还能看穿外表,发觉里面的魂魄已经活了上万年?
他摸着胳膊,多少有些心虚,挤出个笑容来装嫩:“有的,还有两月满二十了,爱卿问这个做什么?”
“臣随意问问。”越卿漫不经心说着,轻笑了一声,语气算不得正经,“总不能和未及冠的小孩不清不楚的。”
这个世界不管男女,十六便已经是成年了,他若非身子骨弱,也应该早就立了太子妃,而不是等到十九还孤身一人,便宜了越卿。
夜流筲揣着手,僵直着背:“……倒也没有不清不楚。”
“没有?宫内可是都传遍了臣和陛下关系斐然。”
夜流筲:“那还不是……!”
还不是你天天打擦边球,营造出来的假象!
他拘谨的站在门口,幸好长春殿门口平时连下人都不敢从这儿路过,正好免了这副狼狈尴尬求人的样子被旁人看去。
反正说是说不过越卿,夜流筲深知他的脸皮如今还不足以和越卿抗衡,深吸了两口气,想到此行的目的,干脆不再接话,而是转变话头,问道:“怀德县一事,爱卿究竟帮不帮忙?”
“微臣若说不帮呢?”
“那便只能朕亲自去了。”
他担心越卿真的冷眼旁观,转而略带威胁的说道:“朕若是一人前去,必然不是那妖怪的对手,届时,爱卿恐怕还没玩上几日宫斗,就要退位了。”
“看来臣非去不可?”越卿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如瀑的长发随着动作披散在身后。
夜流筲抿着嘴唇,认真的点点头。
越卿沉默了片刻,话锋一转:“其实微臣也不介意当太后。”
夜流筲笑意僵住,歪着头,脑门上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论腹黑和不要脸,他确实不是越卿的对手。
都说人生跌宕起伏,但他的人生似乎只剩下了跌和伏。
夜流筲深呼吸了好几下,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来:“但你又不会生,哪来的儿子登基扶你当太后?”
越卿露出苦恼的神色,夜流筲终于觉得面子扳回了一城,正要再接再厉,却听见对方不急不缓的说道:“陛下觉得,诸位王爷当中,他们是更愿意当王爷呢,还是愿意认我为父,当皇帝呢?”
自然是认贼作父,当皇帝。
哪个男人不想当皇帝?
朕错了,什么跌宕起伏,朕这才开始的崭新人生连个动荡都没有,都在泥地里度过了。
“陛下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越卿半开玩笑的喟叹一声,不再捉弄他:“微臣方才说着玩的,陛下相邀,臣哪敢不去呢。”
他倒是着实想见识一下,一个小妖究竟有多大本事,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吃人剥皮,竟是都能闹到这小皇帝面前了。
“真的?”
“自然。”他勾唇一笑,“不过微臣有个小小的条件。”
夜流筲下意识捂住了腰间的荷包和象征皇帝身份可以自由进出国库的雕龙玉佩,警惕的看着对方,“什么条件?”
越卿,“臣一人前去了然无趣,想要陛下陪同。”
夜流筲想都不想拒绝了,“朕是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轻易离开皇城,朕去不了。”
越卿眨了眨眼:“四王爷暗中招兵买马,微臣不在皇城,陛下哪天晚上被人刺杀了,臣可是会心疼的。”
“夜流辰想谋反?”夜流筲错愕的抬头,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信。
夜流辰同大皇兄生前走得近,倘若真的怀有异心,那越卿离京,岂不是正好中了他的下怀!
不管怎么说,这奸臣起码不会要他的命,反正他在皇城,也只是一个傀儡,去哪不是去?就当是去怀德县微服私访了。
“朕还是陪爱卿一起吧。”夜流筲讨好的笑了笑。
*
怀德县的事情还没有大面积传扬开来,微服私访一事,不知怎么的就传成了帝后二人要去怀德县游玩。
好在夜流筲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在宫人眼中,已经从可怜的傀儡,变成了正得幸的小宠。
少府监又开始忙碌起来,监管大人还不忘自掏腰包准备了一箱财宝方便越卿见财起意,这样一来应当也不会太过为难陛下——他虽然是越大人这边的,但谁让最近谣言正起,万一哪天陛下就成了“自己人”呢。
对主子,自然是要趋炎附势一点,不然如何同流合污,吃香喝辣呢。
少府监拨完银子,置办完随行的东西,苏公乘还是放心不下夜流筲这根听话的独苗苗和越卿一同出去,便把朝中琐事托给吕康帮忙处理,一同跟着去了。
偌大的皇宫仅仅是少了两个人,却如同陷入了死寂一般。
马车一驶出皇城,便看见两辆显眼的马车停驻在城门边拦住了去路。
是陌子闻。
他带着斗笠坐在车夫的位置上,边上的马车外面坐了两个婢女,不用想,必然就是白阮歌了。
“你们不是回去了吗?”苏公乘看着两日前便告辞回国的两个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陌子闻下了马车,举手投足间一派贵气,他拱手道:“御史大人,小王本想回去的,但是见贵国景色怡人,想要四处走走看看,昨日听闻陛下要微服私访,便又折返回来,想要同行。”
白阮歌掀开帘子,看着夜流筲,凤眸紧眯,哼了一声道:“本宫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