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扯了一抹嘴角,语气慵懒:
“爱卿还留在这,是想让朕对你做什么吗?”
兰溪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他想要这么直接退出去,却想起了自己还有正事没说。
“陛下,微臣还有一事要问。”
“说。”
“今年的祈福……”兰溪竹犹豫着没有继续下去。
他的眼神闪烁,似乎不敢抬头看齐珩的脸。
床上的人微阖眸子,语气平和:
“午后朕会带着贵妃前去,傍晚启程,赶在晚上回宫。”
虽然行程安排得满,但也还算周全。
这下兰溪竹不再有疑,行礼退下:
“微臣告退。”
齐珩摆了摆手,然后开始小憩。
午后,齐珩与苏未辰一起登上佑民寺。
因为苏未辰不是中宫皇后,所以只能站在他的下一个台阶。
这世间,只有皇后能跟他并排前行。
祈福大典约摸着有两个时辰,直到苏未辰觉得自己都站不住脚了才结束。归途中苏未辰怕齐珩出了什么状况,于是在几百人面前撒着娇挤进了他的龙乘上。
都道贵妃红颜祸水,迷得皇帝都走不动道了,说什么都答应。从前以为是虚传,没想到确有此事。
若不是身份太低微,恐怕这中宫的位子就是她的了。说来也怪,南衡没有嫡长子的规矩,庶妃也能诞下长子,可齐珩宠幸了贵妃这么些年,为何肚中还是没有动静?
皇嗣堪忧啊。
众人纷纷别开了眼,兰溪竹则是不自然地抽了抽嘴角。
苏未辰一到了车上就把鞋脱了,踩上了齐珩边上的软榻,准备美美地睡一会儿。
“真别说,你这车就是比我那车舒服,一点都不颠。”
他是十分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齐珩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休息。
忙活了一下午确实劳累。
“你今早把兰大将军怎么了,我在帐外看见他出来之后朝着里面望了许久才离去,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些什么。”
苏未辰缩了缩脖子,把整个身体都围在一条暖和的毯子里。“你莫非又对他来强的了?”他嫌弃地看了齐珩一眼,然后啧啧道:“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你现在的身体……不太方便啊。”
齐珩黑了黑脸,解释道:“我和他晨间没有做什么。”
“哦——”
苏未辰拖了个长音,勉强算是信了。
“你最近半个月不便行房事,别忘了。”
“嗯。”
齐珩沉沉吐出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苏未辰现在比从前操心的事情更多了。
年底,朝中压着许多政事。
齐珩这两日都在晨阳殿批折子,亦或是召见大臣商讨国事,忙得不可开交。
苏未辰提醒他不可过度操劳,可是他不得不操劳。
一日下午:
“陛下,左相大人、御史大夫、太尉大人求见——”
江德清传报道。
齐珩暂且搁置了手中的折子,焦躁不安地吐了一口气,眸中划过疲色。
“让他们进来。”
江德清恭敬地传话去了。
只见三个身着朝服的男人稳步地并行走上前来,整齐地跪在地上:“微臣叩见陛下。”
他们之中,也就兰溪韵年轻些,另外两人都是念过半百的老人了。
齐珩大手一挥,“免礼,赐座。”
“谢陛下。”
江德清在身旁很有眼力见地引着几位大人入座。
“今日召诸位爱卿前来,所为一事。兹事体大,不得不慎重。诸位是朝中重臣,也是朕信得过的人,所以今日一起来商讨商讨这件事。”
一听这话,两个老头瞬间冷汗涔涔。
越是要紧的事,他们越不敢妄议,谁知会不会惹怒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年轻皇帝。
只有兰溪韵轻轻地颔首道:“微臣愿为陛下分忧一二。”
两个老头纷纷点头附和。左相大人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确实比他们都更有话语权。
齐珩锐利的眼光扫视了一眼下位的三人,开口道:“说是大事,也着实算不上什么。只不过近日国事繁重,朕深感无力,念右相之位空缺已久,想从底下提拔一个上来。不知……诸位心中有何人选。”
这……
两位老臣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的眼中的惶恐。
要知道兰溪韵在当太保之时,朝中左相之位空缺已有一年之久。在此期间,陛下从未提出要提人上来。怎的这次右相一倒台,便要人补上位子?
二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皇上要打压兰溪韵。
右相之前势大,危及上位,最后失势在所难免。陛下想找人制着他,所以兰溪韵得势了。如今兰家在朝中如日中天,确实不能放任他们一家独大。
显然他们能想到的东西,兰溪韵也想到了。
他抿了抿唇,并未做声。
御史和太尉也是闷着头不敢随意推荐人选。
或许陛下已经心有所属了,只不过叫几个位高权重的来走个过场罢了。
齐珩见他们都不说话,便兀自开口:“前年科举状元事何许人?”
这个问题倒是好答,御史大夫连忙道:“是现任工部尚书子书珏。”
这人行事低调,却相当有才干。
齐珩点了点头,“子书爱卿确实能胜任右相一职。”他抬眼看了兰溪韵一眼,嘴上却说:“诸位觉得呢?”
兰溪韵点了点头,“微臣并无异议。”
听着左相都这么说了,另外两位又纷纷附议了。
只不过太尉大人的脸色有些奇怪,他知道子书珏有才能,只不过这人有个癖好已经在百官之间传开了,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这子书珏……喜好男风。
近日听说他又在纠缠六殿下宁王,实在是荒谬。
不过他也只敢私下说道说道,陛下面前,怎能说这样的浑话。
子书珏就这样补了右相的位子,除夕早上,齐珩召见了他。
“今日还劳烦你过来一趟,是有一事要问。”
齐珩早已屏退众人,现下只有他们二人。
面前的这位右相大人身披灰白色大氅,清俊的面容让人以为他只有立冠之年。他温润的脸上并无半分怨色,仿佛除夕这样的日子并无什么不同。
在府中左右也是闲着,没人陪他同过。
“陛下请讲。”
两人看似十分熟络,仿佛已经认识很久了一般。
齐珩正了正神色,声音低沉:“这件事查出来了吗?”
子书珏微微点了点头,“如陛下所想,正是他所为。”
听到这肯定的回答,齐珩叹了口气。
“他终究是心思多了些。”
亏齐珩之前还想传位于他,实在是受了他平日那副不问世事模样的蒙骗了。
“宁王殿下母妃身份低微,本就自卑些,或许就想多了。”
子书珏的声音如同清泉悦耳,在这冬天给人散去了不少焦躁。他以温润内敛著称,不过了解他的人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笑面虎。
他这两日一直跟在宁王身侧,知道了不少事。
齐珩摇了摇头,心里颇为感叹。
前几日的刺杀竟然真的是宁王齐渊一手策划的,也不知是去哪寻来了希兰国的奇毒,借着这个噱头栽赃给齐淮。他料准了齐珩不愿传位给昭王,便留了这么一手。
齐珩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便唤来了子书珏彻查此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件事是就是他体弱多病的六弟做的。
“是该……断了他的念头了。”齐珩望着窗外飞雪,淡淡出神。
子书珏颔首待命。
“子书,你如今二十有七了,尚未娶亲吧?”齐珩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一开口,子书珏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是。”
“今晚宫宴上,朕会宣布此事。”
齐珩打开了一卷空白的卷轴,似乎打算起草什么。
子书珏跪下行礼:“臣叩谢陛下赐婚。”
聪明人之间讲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他这辈子都不会娶女人,左右要和一个男人相携一生。这两日他看着那个嫩白的宁王殿下确实对他胃口,若是强娶入府,却也有趣。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作者有话说:如果没人有意见的话,齐渊和子书珏的大纲我就先构思起来了!ps:我太喜欢强制爱了!!
作者最近要考试,所以更新时间很不稳定。为了避免我今晚忘记更新,就先发出来了!】
第28章 喊我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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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宫宴会请了所有的皇室宗亲,按理说齐珩的后宫应在左侧,可他后宫空虚,便没有了这个规矩。齐珩的龙椅宽大,苏未辰坐在他身边,几乎要倚到他怀里。
说来也怪,齐珩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不见美人入怀的喜色。
“今日乃除夕夜宴,既是宫宴也是家宴,诸位无需拘着。”
他的音色沉沉,携着若有若无的威压。
虽是这样说,众人却也不敢在陛下面前造次。
江德清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拍着手叫了歌舞上来。
宫中的舞女没些个花样,年年都是那一套,看得人都倦了。
王公贵族们小声地交谈着,妇人们之间总有话说,整个宫宴一片和乐融融。
就在这时,齐淮摇着手中的酒杯,似乎有些薄醉了,他眼色迷离地盯着那些舞女说:“皇兄可知,希兰国圣女善舞,容貌不差贵妃娘娘。”
此话一出,众人噤声了。
谁也不知道齐淮这番话意欲何为。
齐珩身旁的苏未辰懒懒地坐起身来,素手如葱根,不慌不慢地给齐珩剥了一粒葡萄。
二人这般亲密无间的模样,倒是显得把齐淮晾在一旁了。
齐淮也不恼,噙着笑意盯着龙位上的人看。
“哦——是朕见识少了,朕整日都待在晨阳殿,不敌四弟见多识广。”
过了许久,齐珩才开口随意回了一句。
这便是有讽刺的意味了,谁都知道齐淮身上流着希兰的血,不能继承大统,整日无所事事,只能搬弄这些没用的出来。
“皇兄政事繁忙,臣弟左右是个闲散王爷,自然只知晓这些风花雪月之事。”齐淮毫不在意地装傻,然后仿若恍然大悟地想起来:“说起来,希兰国圣女也早已过及笄之年,是时候进都了。”
希兰国历任圣女都要与南衡国皇帝和亲,以求两国和平安定。这任圣女名唤崔雪怨,已经十八岁了,是到了和亲的年纪了。
只不过这个时候提出和亲显然不合时宜。
他这话一出口,宴席更加静了,只有奏乐和舞袖的声音。
苏未辰十分配合地努了努嘴,他可是齐珩的宠妃,怎能容忍有人在除夕夜宴提出要给自己的丈夫找妾。
几位王爷们更是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他们看得出来,贵妃娘娘已然不悦了。
这昭王果然是番邦人之子,说话就是这么口无遮拦。
谁知齐珩并无愠色,而是大袖一挥,撤去了歌舞。他捏起了桌案上的青铜酒杯,小酌一口,悠然道:“昭王不提,朕都要忘了。”
这两年总是听起外人道希兰圣女如何绝色,百闻不如一见。
前几日在佑民寺的事始终让他耿耿于怀,他齐珩又不是真的非要兰溪竹不可,何必自扰。
将那圣女迎进宫中,随意封个妃位,好吃好喝地供着也就罢了,总好过让兰溪竹误解自己真的心属于一个男人。
苏未辰的身份已被他识破,崔雪怨此时进宫倒也不错,还能顺便堵上朝廷里那些老头子的嘴。
不过,这事还轮不到齐淮插手。
就在诸位以为齐珩没有恼怒的时候,他突然撂下了酒杯,轻声冷笑道:“既是和亲,便要彰显我南衡大国气度。和亲使团可不能寒酸了,叫人看了笑话。接亲人也自然得是位高权重之人,这次是昭王开口,便……劳烦老四你了。”
许多人都是面色一变。
这可不像是一门好差事,昭王这不尴不尬的身份摆在那,去希兰接亲不太合适。
齐淮终于按捺不住,皮笑肉不笑道:“皇兄抬举臣弟了,臣弟去接亲……怕是于理不合。”
齐珩当然不会让他去接亲,不过是想借着这话敲打敲打他,不要对自己的事情指手画脚。
齐淮的浪子野心自己早就有所察觉,就算上次的刺杀不是他谋划的,他背后也不见得比老六宁王安分多少。
不过这件事也没有必要就这不放,总归是宫宴,齐珩还有正事没说。
他扫视了众人,徐徐开口道:“这事姑且搁置一旁,朕近日听闻一桩美谈,倒是想和诸位说说。”
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并不像美谈,更像是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一般。这顿饭吃的心惊肉跳,他们也不得不竖起耳朵听清皇帝想要讲什么。
“朕素日听闻,右相大人与宁王情投意合,结为良缘,却被众人说得十分不堪,朕有心成全二位,也好堵住下面人时刻都闲不住的嘴。”
齐渊自打宴席开始之后就默默地坐在一角,全程未发一言,身边只站着一个小厮随侍着。听闻这话,他的脸色迅速泛白,急急地站了起来,一个不稳差点倒了下去。
众人还没从齐珩惊世骇俗的话里走出来,便被齐渊的动静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