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跟萧沛沛提条件:“你留个给我的位置,我就去跟你爹说,是我想去看,顺便带你去,如何?”
“成交!”萧沛沛立马答应,狡黠一笑。
转日,西城门内最高的楼上,萧沛沛拉着罗绾绾趴在栏杆上,像只燕儿似的望着城门。
“怎么还不来?这些世家公子莫不是走着来的?”
罗绾绾安抚道:“沛沛莫急,说了今天来,就一定会来的。”
“你倒不急,我还没有中意的人,全长安的人我都看遍了,这下只能看外头的,看到中意的我就去直接下去拦住他,问问他是否也中意我。”
萧牧川坐在桌边喝茶,一盏接一盏,听着两个姑娘毫不掩饰说这些事,觉得新鲜。
在兰陵时也有不少姑娘向他示爱,可兰陵的姑娘都百般含蓄万般羞怯,除了几首情诗,也说不出旁的来。
原来长安城里,跟别人示爱是要直接说出来的。
他想的多,不一会又想到花椒,想到花椒便想到五殿下,还没想到什么法子再见人一面,就听见萧沛沛十分激动的声音。
“你瞧!是五殿下!”
萧牧川猛的抬起脑袋来,冲萧沛沛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二楼的栏杆旁站了个人。
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五殿下。
“我们要不要过去见个礼?怎么样?要不要要不要?”萧沛沛有些激动,不断晃着身边罗绾绾的胳膊。
萧牧川站在她们背后,看不到罗绾绾通红的脸,只当萧沛沛看见李晏欢长得好看来了兴头。
他放下茶盏,也走到栏杆边站定。
“我们还是过去见个礼吧!”萧沛沛话音刚落,穿了一身鹅黄色襦裙的李如意从屋里走出来,同李晏欢并肩站着。
她的热情立马被浇灭,撇了撇嘴,“怎么她也在,那就不过去了吧,晦气。”
萧牧川好奇道:“你同如意公主怎么了?像是有仇?”
“仇倒是没有。”萧沛沛低头玩着自己手指头,“就是看不惯她,又拿她没办法。”
她同李如意相看两厌,这事长安城认识她们的人都知道,可偏偏罗绾绾指给了五殿下,往后关系居然要更近几步。
她不想看见李如意,放开罗绾绾的手臂,板着脸回到屋里,坐在桌边喝茶。
罗绾绾怕萧沛沛不高兴,匆匆跟李晏欢他们打了个照面,跑进屋里陪萧沛沛。
“那是罗绾绾?”李如意瞥了一眼,看到对面的萧牧川,又疑惑道:“她怎么跟萧家哥哥在一块?”
李晏欢也看见了趴在栏杆上的萧牧川,他目力不错,甚至能看见萧牧川斜斜勾起的嘴角,和他嘴角旁的小梨涡。
他强调道:“你们才见过一面,这样亲密的称呼不合适。”
提起这个,李如意难得知道害羞,缓缓把萧太后许她的事说给李晏欢。
“祖母说了,要将我嫁给萧家哥哥,萧家哥哥还夸我了,说我的眼睛跟哥哥长得一模一样,清澈明亮。”
李晏欢没说话,李如意继续道:“哥哥跟罗绾绾也才见过一面,这不马上也要成亲了?”
想起将近的婚期,李晏欢莫名有些烦躁,对着李如意说话语气便重了些。
“萧家要来趟这浑水是逼不得已,你最好别跟着一块进去,等事情结束了,只要在这个长安城里的,任你挑。”
他说话语气不对,李如意也开始使小性子,一扭身子不理他,嘴里还说着气人的话。
“我才不要长安城里的,长安城里的都叫萧沛沛挑剩下了,凭什么我要去捡她不要的,我就要萧家二郎,旁的看不进眼。”
李晏欢听了她的话一愣,追问道:“萧家二郎?”
“萧家二郎萧牧川啊,他也同我许下了,往后考取功名就来找我。”
李如意说完,见萧牧川看向他们这边,跳起来朝对面挥了挥手。
“萧牧川。”李晏欢一字一句念出这个名字,眸子里渐渐有些恼怒。
对面那人居然诓他这么久,他不止一次的提起过萧大郎君这个称呼,可萧牧川偏偏不给他纠正,好似就要这样看他笑话。
李晏欢朝门外喊道:“丰年。”
丰年利落的推门进来。
“殿下?”
李晏欢吩咐道:“你去对面萧家的厢房送壶茶,就说是我送的。”
萧牧川一会儿趴在栏杆上,一会儿又甩开纸扇摇摇晃晃,一番搔首弄姿,可偏偏对面冷心冷肺的五殿下连正眼都没给他。
他正要想个别的法子引人注意,就听见屋外的敲门声。
“是萧家的厢房吗?五殿下命我来送壶好茶。”
萧牧川听出是李晏欢身边随从的声音,连忙过去开门。
丰年端着一壶茶,稳稳当当的放在桌子上,挨个见礼,然后介绍道:“这是二驳叠翠,全长安也只有几两,五殿下特意送来尝鲜的。”
萧牧川听到这茶的名字,缓缓笑开。
这五殿下果然是个有趣的人,知道自己并非萧家老大,于是就送了这样一壶茶来告诉他,自己已经被识破了。
等丰年走了,萧牧川想要回点什么,才想起来到现在都不知道人家名讳。
于是他问正在喝茶的萧沛沛跟罗绾绾,“五殿下叫什么,你们可知道?”
萧沛沛抬头想回话,又一下子憋回去,撞了撞罗绾绾的胳膊,示意她说。
罗绾绾放下手里的茶盏,细声细气回答,“名为晏欢,李晏欢,天清日晏的晏,欢喜的欢。”
“晏欢。”萧牧川右手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把云升喊了进来。
“你去点道菜,送去对面五殿下厢房,就说是我回的礼。”
云升听他们主子又要给五殿下回礼,老大不愿意的问道:“二郎要点什么菜?”
“就点一道,云英糕。”
云英糕很快便被送进李晏欢的厢房,李如意以为这糕是特意送她的,便毫不客气抓起一块尝。
可李晏欢盯着这盘云英糕,脑中思绪乱成一团。
萧牧川真是好大的胆子,如果说送花椒还能辩解是吃来尝鲜,可这盘云英糕代表什么意思,他当真是不知道?
云英摇琼枝,晏晏知其欢。
下一句却近乎是剖白心意。
天青赶星云,风定有情人。
作者有话说:
萧牧川:去他妈的唐突,去他妈的收敛,逗李晏欢可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玩的事。
8 第8章 没落
云英糕送过去便没了信,萧牧川没能看见李晏欢的表情,心肝脾肺肾都痒,却挠不着。
好在这时各大世家的公子们正入城,萧牧川暂且把李晏欢放在脑后,好奇的朝下头看。
“琅琊谢氏,清河崔氏,琅琊王氏……”萧牧川挨个数过去,发现这次来长安的世家贵族居然一个不落,他冲萧沛沛打趣道:“挺全的,这下你可以好好相看夫婿了,只不过这次来的大概都是些庶子嫡次。”
也没有哪家敢往一场明摆着的鸿门宴里送嫡长子。
看完了他们进城,萧牧川便要回萧府收拾东西,跟这些世家子弟们一同住进紫微书院去。
楼梯才下了一半,溯玉急匆匆从外头进来,附到萧牧川耳边。
“二郎,王家一个没留,全被下狱了。”
萧牧川脚步微顿,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
“知道了。”
琅琊同兰陵挨得近,氏族间的通婚频繁,王氏算得上是萧氏的亲戚氏族,可近些年来琅琊王氏眼看着渐渐没落,长安城里也慢慢只剩这唯一一家,如今一来,却是一家都没有了。
萧牧川轻轻叹气,琅琊王氏前脚进城,长安王家后脚就被全部下狱,那个千岁大人速度倒快。
也不知下一个会“花”落谁家。
“走吧,去紫微书院。”
萧牧川回萧府收拾了东西,只带了溯玉跟云升两个人伺候,本想连星狼一起带上,可书院禁止带活物,他只好把星狼留在萧府,托付给萧沛沛照顾。
萧沛沛一拍胸脯,跟萧牧川打包票:“叔祖父尽管放心,养狗我可有经验,这么多年养过十几条狗可不是说说而已。”
萧牧川有些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道:“星狼现在还小,你尚且能制得住它,等它再大些,一定要用链子拴起来,知道吗?”
“知道了叔祖父,你放心去吧。”
萧牧川爬上马车,才觉得萧沛沛最后一句话有些问题,又把方才两个人的对话仔细回忆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问一旁的云升,“刚才萧沛沛说她这么多年养了十几条狗,那现下这些狗都在哪里?”
云升摇摇头道:“从未见过府里有其他狗,要不然星狼早就同别的狗咬起来了。”
萧牧川脑瓜子嗡的一下,猜测道:“怕不是都养死了?!”
他现在万分后悔把星狼交给萧沛沛养,可后悔也晚了,一入紫微书院,便如同蹲大狱,没有先生手书不能随意出门,晨鼓暮钟敲起来,萧牧川还以为自己在庙里修行。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刚刚才给李晏欢送了云英糕,这下是真的连面都见不到了。
萧牧川揣着焦急的心情走到学堂外,刚一踏进门就被人喊住。
喊他的人名叫谢瑶,是琅琊谢氏的嫡三子,他在兰陵时跟琅琊谢氏早有走动,年少时常同谢家三兄弟凑在一起玩。
谢瑶一见萧牧川便瞪大了眼睛,憋了半天才压低声音同他讲话,“萧家怎么让二郎来了?”
萧牧川反问道:“那你们谢家不也让你谢三来了?”
谢瑶不好意思一笑,同他解释:“你又不是不知道,是后头我母亲扶正后,我才排了嫡三,实际还是庶出。”
萧牧川自然知道这件事,而且谢瑶母亲前头那位早逝的正房,正是他们萧家人。
谢瑶是庶出,学问做的也不出色,在尽出文人政客的谢家几乎没有立足之地,这次毛遂自荐来长安城,也是想着搏一把。
可萧二是正正经经的嫡出,上头的大哥又是残疾,不出意外,往后兰陵萧家家主的位置便会落在萧牧川头上,谢瑶想不通他为何也要来长安趟这趟浑水?
“我大哥那腿脚的你也知道,让他来那不尽是找麻烦,所以我就替他来瞧瞧。”
萧牧川同谢瑶解释,两个人进了学堂,轻车熟路找了最后头的座位坐定。
“萧大哥这些年可有好转?”
“就那样,每天扎几针,不至于两条腿都废掉。”
萧牧川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遮掩,声音在整个学堂里传开,引来其他世家子弟频频侧目。
这个屋子里,若论起各自背后家族的地位,还是要数萧牧川最高,其他人的目光说不上巴结,可也带着敬畏。
“……要我说,干脆把院子里那棵树砍了,咱们做成木鱼,就趁着晨钟暮鼓的时候敲他一阵……”
“……还是崔二有主意,咱们往后可要仰仗崔二郎了……”
学堂外头几个人叽叽喳喳走进来,为首的一人一身玄衣,正是清河崔氏的嫡次子,崔郦。
围在他身边打转的,也都是崔氏的亲戚们。
萧牧川同崔郦本没有嫌隙,可偏偏长安城中萧氏跟崔氏争的不可开交,这让两个人的头次见面都带了剑拔弩张的意思。
且两个人刚好都行二,都叫二郎,这下遇上真是冤家路窄。
崔郦平日里跋扈惯了,见到萧家人就想压个风头,于是故意走到萧牧川面前晃荡一圈,呲起牙口:“哟,萧家也来人了。”
谢瑶知道两家关系不好,见崔郦如此嚣张,正要替萧牧川出头,却被后者一把按下。
萧牧川晃晃脑袋,学崔郦说话,“哟,崔家怎么没派‘人’来?”
崔郦一愣,立马反应过来,指着萧牧川道:“你这是骂我不是人?”
“能听明白我什么意思,还不算笨。”
萧牧川骂人没输过,他自是不怕崔郦,可崔郦也不怕他,撸起袖子正要动手,就听到门口一声咳嗽,先生来了。
学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崔郦狠狠蹬了萧牧川一眼,阴沉着脸找了个座位坐下。
十几个公子坐在学堂里,大的已经二十出头,小的也已经十六七,大家都没想过这个年纪还要重新回到学堂念书,也不知道还要念什么书。
先生把书往案上一放,抚着花白的胡子正要开口立规矩,便被闯入的人打断了话头。
“先生打扰,我、我乃、我乃琅琊王氏……”
萧牧川顺着声音看过去,门口站了个泪眼少年,鼻尖也通红,好似刚刚哭过。
谢瑶从他后头伸过脑袋来,小声提醒:“琅琊王氏王知星。”
萧牧川“嗯”了一声,经谢瑶一提,马上对上了号。
琅琊王氏来的人居然是他家的嫡长子。
说是嫡长子,却也是个无用的草包,生性懦弱,身子娇弱,可以说是文不成武不就。
崔郦听说了王氏下狱的消息,又知道王氏跟萧氏是亲戚氏族,便自动把王知星归为萧氏一列里去。
于是他想借王知星恶心萧牧川。
“哟,我怎么不知道,没落的世家也算是世家?”
萧牧川本没有把琅琊王氏划到自己羽翼下头的打算,可崔郦的话却让他立马改变了主意。
他又学着崔郦的语调,不轻不重的说道:“哟,我怎么不知道,书院里也让狗进?早知道我便把我家星狼一起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