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崔郦一拍桌子,转过头来怒目而视,像是被萧牧川气急,居然当着先生的面就要动手。
“前有骂我不是人,后又骂我是、是、是畜生!萧牧川,你哪来的胆子!”
萧牧川懒洋洋的一伸腰,不动声色将冲上来的崔郦拨到一边去。
“我可没说啊,你问问这学堂里有谁听见我骂你畜生了,是你自己说的,居然怪我头上。”
崔郦比萧牧川瘦了一圈又矮了一头,自知打不过他,愤愤的退回去,在自己座位上生闷气。
先生愣是看完一场闹剧才开口。
“你去找个座位坐,下面说一下我授课的规矩。”
王知星耷拉着脑袋,走到萧牧川前面的座位坐下,那颗头颅却一直没有抬起来过。
他刚进长安城,还以为前面一片光明,却没想到一只脚刚落地,就听到长安王家下狱的消息,罪名罗列起来足足写了三张状纸。
他唯一的仰仗没了,以后在长安该如何度日?
“抬起头来,你又不欠别人钱。”
王知星的凳子突然被身后人踹了一脚,惊得他马上抬起脑袋来往后看了一眼。
萧牧川凑上去,压低了声音,“怕什么,萧家谢家还在呢。”
王知星立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再转身时,眼睛虽然一直看着桌子,却把脑袋板板正正抬了起来。
萧牧川抿嘴轻笑,眼带挑衅的看了一眼崔郦。
等下了学回到住处,萧牧川才拉着谢瑶问道:“今日先生立了什么规矩?我竟一句都没听。”
先生立规矩时他忙着跟王知星说话顺带挑衅崔郦,居然什么都没听进去。
谢瑶老神在在,假意思忖片刻,而后摇头,“我也忘了,今日忙着同冯茂生对峙,不太记事。”
萧牧川一句话戳穿他,“什么叫你也忘了,你那是压根没听。”
然后话头一转,“冯茂生是谁?”
“清河冯氏冯茂生啊,崔郦亲表哥,不过说起幽州来都提崔氏,冯氏上不得台面。”
谢瑶说着拿过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如今紫微书院划为两派,一派是以崔郦为首的清河派,其中有七人,一派是以萧牧川为首的兰陵派,其中有你,我,跟王知星。”
纸上画了十个惟妙惟肖的小人,七人画在右边,三人画在左边。
“但我觉得我们三家比他们七家更强,还是可以抗衡一二的。”
萧牧川看了半晌,没看懂谢瑶哪里来的这个自信。
“只有我们仨还有些势单力薄。”萧牧川抢过谢瑶的笔,在自己阵营里又画了个小人,“若是能拉个皇子殿下同咱们一起,那咱们便扎实了。”
谢瑶目光一闪,深沉开口:“二郎要选哪位殿下?”
萧牧川同样深沉的瞥他一眼,提笔在那个丑不拉几的小人旁边写下名字。
“五殿下。”
作者有话说:
王知星是副cp里的受嗷
到现在为止关键人物基本都出场了,就还剩几个炮灰皇子
9 第9章 野心
谢瑶木然着脸问道:“朝中还有位五殿下?”
萧牧川不高兴了,“朝中怎么没有五殿下?有二殿下三殿下,六殿下七殿下,怎么就没有五殿下?”
“想起来了,是不是如意公主的亲兄?”谢瑶拼命回忆,才把李晏欢这个人想起来。
他有些犹豫,“可五殿下没有母族背景,也不受圣上宠爱,手里握着最大的利刃便是如意公主,等如意公主一嫁人,利刃也没了,二郎怕是得了眼盲才看上五殿下?”
然后没等萧牧川说话,又猜测道:“我知道了!二郎可是想娶如意公主,顺便跟五殿下站个队?”
萧牧川把桌子上的纸撕成一块块,顺手丢进花盆里当了肥料,然后拍拍手。
“要娶你娶,等你见到五殿下,就知道咱俩谁眼瞎了。”
没有人可以抵挡得住李晏欢。
他萧牧川也不行。
话题到这结束,外面又传来崔郦吵嚷的声音,谢瑶趴在窗前偷偷往外看,看到崔郦正指使着别人搬东西。
“崔郦好像要搬出去。”
萧牧川毫不在意,“要搬就搬,省的以后看见了心烦。”
他跟崔郦的住处竟分到了同一个院子里,面对面住着,往后上下学一推门就能看见那张让他厌烦的脸。
这下崔郦主动搬走,两个人都自在。
“他姐姐宜妃正受宠,看把他嚣张得不成样子,他是不记得宫里头还有个萧太后了?”
谢瑶频频摇头,十分瞧不起崔郦这样的行径。
萧牧川也听说过,现下宫里正当宠的,除了那位千岁大人,还有出自清河崔氏的宜妃。
“宜妃再受宠,也比不过如意公主。”
古往今来,圣人宠妃也不过当时,妃子年年有,说不准哪天宫中再来新人,宜妃便要被抛在脑后。
从始至终能享受这份荣宠的,只有如意公主。
谢瑶晃着脑袋点点头,“我觉得二郎说的对,这样看来,五殿下果真是好人选。”
萧牧川却叹了一口气,“可五殿下好似不愿意同我……”
“二郎已经联系过五殿下了?五殿下可是明确拒绝?不过也是,有如意公主在,他本可以安安稳稳得个封王,没必要冒这个险,生这个野心。”
萧牧川想到自己送出去的那盘云英糕,没敢告诉谢瑶,不是李晏欢生了野心,是自己先对李晏欢生了野心。
“还未得到消息,不过你要是想娶如意公主,也是能够的上的。”
琅琊谢氏一族风光无限,前一百年后一百年,一半的诗词歌赋、浓彩笔墨均出自谢家,尚个公主也不算什么大事。
“我怕是还不够,我是庶出,若来的是我大哥二哥,才堪堪能够上。”谢瑶摇头,身份地位的差距本就是一道鸿沟,他生在如此人家,更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
“二郎才是最合适的。”
萧牧川没说话,心里挂念的不是尚公主,是尚公主她哥。
“殿下,干椒做好了,是收进库房还是?”
李晏欢抬眼看了看丰年怀里一罐子干花椒,摆摆手指了指书桌一角。
“放在这里就好。”
李如意好奇的打开盖子,被干花椒的味儿熏得直往后仰脖子。
“这是什么?”
“干花椒。”
她用蚕丝手帕捂住鼻子,离那罐花椒远了些,“哥哥放花椒在书房做什么?把这一屋子书都熏臭了。”
李晏欢吐出两个字,“尝鲜。”
李如意并不理解李晏欢为何要吃花椒尝鲜,也不知道这么大一罐子花椒他要吃到何时。
她拿出一块云英糕,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还是萧家哥哥送的云英糕好吃。”
她晃着腿,把天家礼仪忘得一干二净。
李晏欢提醒道:“把腿收好。”
“在宫里父亲管着我,好不容易出来玩,你还要管我,你这么爱管我,娘死的那几年你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李如意一天的好心情全部了结,她把没吃完的云英糕摔到桌子上,碎成沫子的糕点铺了满桌子,而后冲出门去,叫上自己的丫鬟侍卫就要回宫。
这样的事情时不时就要上演一次,李如意被宠得过分娇纵,就算是对着圣上也能说摔便摔。
气氛有些尴尬,丰年支支吾吾开口安慰道:“殿下莫气,如意公主年纪尚小……”
只说了个年纪尚小便再也找不出别的借口。
李晏欢没什么波动,好似被甩脸色的那个人不是他,李如意的性子不是一天两天便能宠坏的,等他发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这些年也时常在想当初自己的那个决定是否正确,可如今身为成年人的他如何能去评判一个孩童做的决定。
况且是在那种情况下。
收起回忆,李晏欢问道:“李珮那边没有动静吗?”
丰年刚才就要说这事,“有,趁着三殿下没在长安,二殿下要做东,除了六殿下七殿下,紫微书院的也都发了帖子。”
为什么要趁着三殿下不在做东,所有皇子心里都清楚,给紫微书院所有人都下帖子是为了里头的谁,大家也都跟明镜似的。
“独山传回来的消息,二殿下似乎有什么动作,萧家二郎那边,要不要提前给个信?”
丰年口中指的动作,大抵是什么不入流的手段。
可如今萧牧川虎视眈眈盯着他们主子,居然起了那种心思,送了花椒不算完,后脚居然又送来一盘云英糕。
李晏欢贵为皇子,又岂能委于男人身下?
“不用,由他去,让独山尽量打听一下,是什么动作,但不可冒进。”
“是。”
丰年领命出去,李晏欢盯着那一桌子的糕点沫子出神。
这些年他布了不少棋子,也做了不少局,但还差点东西。
还差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他母妃早逝,外祖一家也早已离了长安,一直到十岁,圣上才让他上玉牒,所有人都没把他当回事。
前太子一死,朝中大臣日夜难眠,每天都在二殿下跟三殿下之间斟酌选择,没人知道五殿下是谁,也没人愿意多看他李晏欢一眼。
除了萧牧川。
李晏欢站起来,没管桌子上一片狼藉,把放干椒的罐子打开,捻了一粒干花椒出来,放进嘴里嚼碎。
初尝有些苦,还有些麻,嚼至最后居然有些鲜甜,等真正把干椒咽下去后,麻痹的舌尖已然尝不出是何味道了。
作者有话说:
李晏欢:萧牧川于我来说,就像这个干椒,初见时微苦微麻,而后给我甘甜,最后被他蛊惑忘却所有
萧牧川:什么?五殿下觉得我甜?他一定也喜欢我。
10 第10章 请帖
“什么帖子?拿来我瞧瞧?”
萧牧川趴在浴桶边上,朝云升伸手。
云升充当了个人形衣架,身上挂着萧牧川的里衣,费力把手里的请帖递过去,“溯玉说是二殿下那头送来的帖子。”
萧牧川展开帖子看了眼,是普通的接风酒,顺便介绍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全都接到帖子了?琅琊王氏也接了?”
云升点头道:“接了,琅琊王氏也接了。”
“嗯。”
二殿下面子功夫倒做的足,连与他来说没什么用的王知星也递了请帖,就是不知这接风酒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崔郦去的,抑或是想一箭双雕,把他们俩都揽入囊中。
萧牧川有些不想去,他把身子沉入水中,下颌也藏在水面下头,精疲力尽道:
“你去问问溯玉,可有什么办法回绝,说我病了或是别的,总之找个借口,这几天整日上课,哪还有心力去喝酒。”
“哦。”云升捧着衣服跑出去,不一会儿又带着溯玉的消息回来。
“溯玉说了,这接风酒,五殿下也接了帖子。”
李晏欢也去?
萧牧川扑腾着从水里坐直身子,指使云升,“你去,把我那件石青地绣团纹的衣裳找出来,过几天赴局就穿那件。”
云升有些犹豫,“二郎,那件是不是有些太过花哨?”
“花哨吗?”萧牧川仔细想了想,那件衣裳本是带来面圣时才穿的,这样一个宴席穿是有点太过正式,“那我还有旁的石青衣裳吗?”
“没有了,二郎素来爱穿浅色,怎么这会儿又想起来穿石青?”
萧牧川没回答,只跟他强调道:“往后多给我准备石青的,不要别的了。”
他从前觉得石青太过老气,爱穿雪青跟荼白,可在逢春停见了李晏欢那一眼,莫名觉得石青才是最称人的那个颜色。
“那倒好了,二郎往常穿荼白耍刀总把衣裳弄脏,这下换成石青,省的每天洗衣裳。”云升也乐得省心省力,免了每天都给自己主子洗衣裳,怪累。
萧牧川由他偷懒,心里思忖着,等见了李晏欢该说点什么。
还没思忖出来,房门突然被敲响,谢瑶焦急的声音传进来。
“二郎!二郎!别洗了!快披上衣裳同我去看看王知星!”
王知星?
萧牧川应了一声,从桶里跨出来,只穿了里衣,便急匆匆打开门。
“出什么事了?”
谢瑶面白,这会儿气得满脸通红,“你同我走,边走边说。”
萧牧川立马跟上,刚走出院子,又折返回来拿上自己的刀。
云升紧跟着小跑两步,“二郎!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老实呆着吧!”萧牧川头也不回的吼他一句,几步走出老远。
云升脚步一下顿在当地,气得蹲下,拔了一会儿野草,又赌气回到屋里,把溯玉给萧牧川准备的点心吃了个一干二净。
这边谢瑶迈着小碎步才堪堪能追上萧牧川的脚步,他边走边说。
“今日从饭堂回来后,我本想去书房练丹青,先是画了副山水,又画了副鸟兽——”萧牧川等不及,用刀尖指了指谢瑶,把谢瑶吓得一下子闭嘴。
“直接说事。”
“哦哦,就是我画的太好了,突然来了兴致想同大家分享一二,于是喊了几个同窗一起探讨,谁知王知星身上居然掉下一本《一晌梦记》来,本来书房没几个人,这事大家就当没看见便过去了,可巧冯茂年突然来了书房,说要把这事告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