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估摸着云泽与摄政王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摄政王既然吃到手了,便没有必要一直霸占着云泽。
很快就收到了摄政王府上的回信,回信只有冷厉的四个字:“白日做梦”。
安乐侯心里头堵得慌,他甚至想拉上辅国公府一起给钟行施压,让钟行把自己儿子还来。
然而这件事情不能外泄,安乐侯藏在心里没地儿去说。倘若告诉辅国公府,以辅国公的脾气,见安乐侯卖子求荣,肯定动手把他打一顿。
对于云家的事情,云泽只听听而已,云家待他情薄,他不可能还对云家怀有感情。
他与云洋认识三年,深深了解云洋脾性,谁敢看云洋的笑话,云泽敢拿刀子捅人,就算云洋出事了,云泽也未想看他今日狼狈之相。
他一直都不怎么在意云洋。
今日之会只是为了结识两位大儒在京的学生,辅国公表面上凶巴巴的,私下里在给云泽铺路,希望云泽人脉广些将来入了官场有人提携。
从琼玉轩出来之后,王希赫送云泽回去。王希赫现在看到云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没有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任何一个人,自己藏着掖着有点沉不住气。
出门时遇到岳王孟彪和几名官员进来,孟彪的目光一直往他们这里瞅,由于看得太专心,走着走着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王希赫忍俊不禁:“这些蛮夷像个傻子,走路居然不看路,傻里傻气的。”
云泽未注意他们,听到王希赫讲话才回头看了一眼。
“那几名官员是——”
王希赫认不太全,一旁刘裕道:“礼部的几个官员,素来拥簇冯家,都是相爷冯魁的学生。”
第49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49
孟彪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够再见到云泽。
他那天原来没有看花眼,真的有云泽这个人存在。
哪怕脑袋被撞得生疼,他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问身边的人:“你们知不知道那名少年是谁?穿白衣服的那个。”
王希赫和云泽身高体型相似,身上衣服相仿,身旁官员不知道孟彪问的是哪个,他下意识道:“王希赫么?王寒松之子,辅国公的嫡孙,他在南边名气很大,就是人很冷傲。”
“不是,长得更白的那个,”孟彪指向云泽,“是他。”
刚刚经过的时候众人没有看云泽一行人的正脸,只见到了一个王希赫,现在看背影他们真认不出来这是谁。
“不知道啊。”
孟彪抛下所有人追出去了。
这个时候云泽已经和王希赫上了马车走远了。
孟彪心中窝火,又不好直接撒气在这些官员的头上,因而谈事的时候不太配合。
结束之后孟彪打听到了辅国公府的位置,他直奔辅国公府而去。
辅国公府十分清贵,如今他们还没有参与进各种斗争里面,孟彪是摄政王与皇帝双方势力注意的焦点,虽然不知道孟彪为什么来自己府上,为了不惹是非,辅国公假装自己不在家,让王希赫把孟彪糊弄过去。
王希赫心里嫌弃孟彪长得难看人又蠢笨,他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家老爷今天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岳王改日再来吧,今天家中正乱,就不邀请您进去坐了。”
“我不想去你家坐,”孟彪开门见山,“我也不找你家老爷子,我找你。”
王希赫一脸狐疑,之后往后退了几步。
自从王希赫被钟劭这个狗皮膏药粘上之后,看什么人都有些警惕,生怕再招来一个狗皮膏药,他知道自己十分好看,可西南这些部落不是和契朝的审美不同么?
王希赫脸色更冷了,略有些复杂的道:“哦?岳王找我什么事情?”
“今天在茶馆里和你一起的白衣少年是你弟弟?”
王希赫点了点头:“是我弟弟。”
孟彪道:“把他叫出来让我认识认识。”
王希赫被这个蛮人给气笑了,云泽怎么说都是明都家世最高的公子之一,岂是随随便便一个人想认识就能认识的?
可他又不好得罪孟彪,孟彪这人有些莽,手下有些挺有能耐的人士,辅国公府不想和这类人为敌:“他是我表弟,不住在我家,也不喜欢见什么新朋友,你如果想找他,请去安乐侯府寻找,他是安乐侯府的人。”
孟彪摸了摸下巴,他隐约记得云洋是安乐侯府的世子:“是云洋的亲兄弟?”
王希赫点了点头。
孟彪没想到云洋这样的俗人居然有这么出尘的弟弟,他感叹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原以为是你亲弟弟。”
王希赫伸手:“请。”
人终于赶走了,王希赫勉强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云泽现在不在安乐侯府,据说安乐侯为了保住地位把云泽献给了钟行。
孟彪开启了四处寻人的生活,安乐侯府现在正乱着,安乐侯被儿子伤透了心,一点也不想见外人。
云泽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可能是这个朝代的镜子模糊,也可能是对自己认识有偏差,云泽并不觉得自己长了让人一见钟情的脸。
他在檀木做的贵妃椅上休息片刻,檀香清淡且沉稳,云泽慢慢放松了下来,将手心放在了鼻尖轻嗅。
今天不知道洗了多少次手,手上早就没有任何味道了。他隐约回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虽然觉得有些荒谬——因为钟行并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但他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去解释了。
云泽手指纤长且白皙,他算是个读书人,平常很少使用或者拿什么重物,手心是很细腻的。
猫儿猛然跳到了云泽的怀中,用下巴轻轻磨蹭云泽的手。
他把脸埋在了猫儿柔软且毛绒绒的身体上,还是小猫咪更简单一些,不用猜来猜去。
烦恼了片刻——仅仅是一会儿,云泽不会将烦恼之事整日藏在心里,他是很能想得开的人。
云泽揉揉欢喜的脑袋:“你又胖了好多。”
钟行进来的时候看到云泽和猫儿互相蹭鼻尖。
府上养了不少动物,它们都很亲近云泽,云泽常常喂他们吃的东西。
云泽回头看见了钟行,钟行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云泽手指被猫儿轻轻咬了咬,突然就想起来半梦半醒之间自己手心里滚热庞大的事物,他把手从猫嘴里缩了回来:“郡王原来在家。”
钟行“嗯”了一声,他走过来压着云泽的手一起摸猫。
云泽手背被他的手掌摩挲,慢慢意识到昨晚钟行也是按着他的手如此。
如果发生在云泽完全清醒的状况下,云泽可能不会这么难为情,偏偏是云泽睡熟了的时候,云泽不知道是真是假,倘若只是云泽做的一场春梦,他却当真去问钟行的话就太尴尬了。
猫儿被两人的手齐齐压着有些不舒服,“喵”了一声后扭头去咬钟行,钟行抱着云泽躲开,它一溜烟的跑了。
钟行将云泽放在一旁榻上:“我有正事要与你谈。”
云泽缓缓点了点头:“什么事情?”
钟行道:“你兄长现在犯了事被罢官,你父亲见他没有前途,想要让你回云家。”
“哦哦,”云泽已经在外听到这件事情,再听一遍并没有觉得很稀罕,“我已经知道了。”
钟行道:“你父亲对云洋的耐心未消耗完,现在不是回云家的好时机。”
云泽思考了片刻:“郡王,我心中已有定数,知道应该怎么做。”
安乐侯府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云洋更非善类,倘若云泽在这个时候突然回去,难保云洋和蔡夫人不起杀心。
云泽道:“郡王,我想和表兄他们一起出京玩几天。”
钟行眯了眯眼睛:“王希赫?”
云泽点了点头:“我还没有离开过明都,想出门见识一下。云家发生这种事情,我父亲肯定会找我,我暂时不想见他。”
这件事情正合钟行的心意。安乐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人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只要一次呢?
钟行未杀云洋,一方面是皇帝的确急了,另一方面便是因为云家。
现在云泽出京之后,安乐侯一时间找不到人,时间久了难免放弃。
“好。”钟行点了点头,“多带些侍卫在身后跟着。”
云泽睡得早,钟行上床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但他睡眠浅,钟行吹灭灯火之后,云泽便苏醒了。
四下里一片黑暗,云泽感觉到身后有人贴近自己,之后钟行把他搂在怀里睡觉。
云泽不知道钟行有没有睡着。
他思考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郡王?”
钟行“嗯”了一声。
云泽道:“昨天晚上,我是不是——”
钟行笑了一声:“是,你睡得太熟了,未把你叫醒,是不是冒犯你了?下次选在你清醒的时候。”
“谈不上冒犯,”云泽并不排斥钟行,而且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晚上突然有想法很正常,“本来怀疑自己在做梦,居然是真的。”
钟行捏了捏他的手心:“想法如何?”
云泽也不清楚应该有什么想法,如果具体去说的话,钟行大得不正常,甚至让云泽隐隐恐惧以后的事情。
这件事情不好说出来去伤钟行的自尊心,云泽道:“郡王挺好的。”
钟行笑了一声:“想亲你。”
云泽片刻后把身子转了回来,钟行在黑暗之中亲了云泽。
钟行夜间难得做了梦。
他梦见自己屠杀皇室。他想杀皇帝和那群宗室很久了,这件事情甚至成了钟行的心病,但名不正言不顺,钟行考量了很久都没有对他们下手。
梦境里的一切完全成真,鲜血从宫门内流淌到了宫门外,钟行平静的结束了皇位上的钟寄的性命。
门外似乎有人偷窥,钟行回头便看见云泽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
茫然无措之后便是恐惧,像是很多人面对钟行时所流露出的神情。
钟行苏醒后天色大亮,云泽在枕上睡得正熟,他平静的看向云泽。
现在云泽肯安然睡在他的枕侧而不畏惧,恐怕是因为并不知晓他的过往,不知道他真实的面目有多么残酷。
钟行睡眠本就很少,睁开眼睛便睡不着了。
钟行知道自己不是君子,甚至不是正常人,从婢生子到摄政王,他这一路完全是白骨和鲜血堆砌而成,云泽与他同样身处黑暗之中,却与他完完全全相反,如他面容一般干净。
能不能让云泽看到一切呢?他会跑吗?到时候将他锁起来吗?
云泽被钟行摸醒了,醒来便看见钟行摸自己的脸,云泽有点不好意思。
他搂住钟行的脖子:“郡王,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钟行眸中带笑,隐藏了所有黑暗:“哦?梦见什么了?”
云泽道:“梦见我们一起去玩,在湖上划船。”
如果钟行不是那么忙碌,云泽更想和钟行一起去玩。
刚刚做梦的时候其实想对钟行表白,话没说出口,就感到有人摸他的脸,云泽睁开眼睛醒了。
云泽紧紧抱住钟行,这句话在梦里没有说出口,现在到底要不要说呢?
万一他说出来之后,钟行告诉他:“我只是把你当成很好的朋友,因为和好朋友成亲了,所以才会做亲密的事情。”
钟行道:“天色不早了,要不要去用早膳?”
云泽不松手:“我再抱一会儿。”
只是多一会儿。
云泽轻声道:“如果郡王把事情还给摄政王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玩。”
钟行垂眸。
但他就是摄政王。
第50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50
云泽离开明都不过两天,府上的人都盼着他早些回来。
钟行做事没有任何节制。
这几年偏偏又是多事之年。
去年昌郡、旸山等地发生发生旱灾,钟行让户部拨款赈灾安抚,入冬以来这两地官员上书都说百姓已经安定下来了,实际上七成的银子都落在了这些官员的手中。
今年三月昌郡小麦上面全部生了细虫,短短几日之内,小麦居然全部死了,官员并未上报中央,仍旧在折子里鼓吹太平,直至前天钟行派去各地暗访的官员回报。
昌郡的太守是贵妃的父亲,贵妃聪慧貌美很得钟寄喜爱,这几日天天在钟寄面前啼哭,求钟寄饶他父亲一命。
钟寄摇摆不定,他忍不住训斥贵妃:“你爹贪了几十万银子,朕怎么有脸向他求情呢?”
贵妃捂着脸啼哭不止:“钱虽然是我父亲贪的,可这些银子都用在了陛下和太后娘娘身上了,昌郡去年进贡给太后娘娘的金牡丹、珍珠凤冠价值千金,又废了不少功夫让工匠给陛下打造宝石匕首金银兽笼,更给您捕获奇珍异兽,旁人给皇室都是进贡些瓜果特产等不值钱的东西,好东西都献给了摄政王,只有我父亲对陛下、太后一片赤诚,得到什么都想着宫里面。”
钟寄当然知道啊。
所以他才纠结,昌郡太守虽然不在京中,却是钟寄很爱重的大臣。
贵妃满脸泪痕:“臣妾是陛下之妃,臣妾的父亲算陛下半个家人,陛下身为天下之主,怎能让一个王爷欺压到头上来呢?您当真不能做主吗?”
钟寄硬着头皮向钟行求情。
昌郡、旸山数百名官员还是被斩了,除了被杀的家属之外,其余家属全部落了罪籍,贵妃因为进献谗言被赐了白绫。
这次处死的官员过多,无论地方上还是明都都一片震惊。
因为往日是要流放的,杀头对众人而言过于严重了。